第十三章 心底的聲音

這段時間的花藝課，我都缺席了。亦明打過電話過來的時候，我把電話扔在一邊，沒有去接。我封閉著自己，像要把自己縮進一個小小的貝殼裡麵，遠離凡塵喧囂。楊東林一直在身旁默默地陪伴著我，我也隻允許他陪伴著我。

“我跟方成是在大學的時候認識的，”我抱住雙腿縮在沙發上，低聲對楊東林說道，“他是我的師兄。剛認識了不久，他便告訴我，他對我一見鐘情。

“但我知道他是在開玩笑。因為我不是那種特彆亮眼的女孩子。我長得很普通，性格也很普通，是那種放在人群之中會被淹沒的人，怎麼可能會有人對我一見鐘情？所以當時，我也沒有太大的反應。

“後來我才知道，他所謂的一見鐘情，是因為他覺得我這個人很有趣。而我的有趣之處就是，我對他的無動於衷。他是個萬人迷，很多女孩子都明地暗地喜歡著他，而我沒有。我知道自己的斤兩，有些人是自己喜歡不起的，所以我不想浪費這個時間。也許是這樣，他開始注意上了我，接近我，慢慢地挖掘出我的優點，然後不知不自覺間喜歡上我了。

“我知道很多女孩子都嫉妒我，覺得心有不甘。但是我真的覺得很幸福。他對我特彆好，從來沒有彆的男孩子待我這麼好過……”

說到這，我停頓了一下，喉嚨一陣發緊，無法再說下去。

楊東林安靜地把我抱在他懷中，而我則像個小小的胚胎般縮在他的懷裡，感覺到自己脆弱得一擊即碎。

“陪我一起看電影吧，”我說，“我想把以前陪他一起看過的電影重新再看一次。”

他點了點頭。

我們看了《泰坦尼克號》，看著露絲將海洋之心扔進了大海；我們看了《失戀33天》，看著王小賤一巴掌摑在黃小仙兒的臉上，要把她從犯賤的狀態中摑醒；我們看了《初戀無限touch》，看著康與塔的邂逅；我們看了開心搞笑的《愛情公寓》，也看了不少科幻動作片，例如是《鋼鐵俠》三部曲還有《變形金剛》；我們看了好些文藝片，也看了曆年的奧斯卡獲獎作品。

我們也看了妮可基德曼飾演的《冷山》。

“在自己麵前，應該一直留有一個地方，獨自留在那裡。然後去愛。不知道是什麼，不知道是誰，不知道如何去愛，也不知道可以愛多久。隻是等待一次愛情，也許永遠都沒有人。可是，這種等待，就是愛情本身。”

當聽見這句話之後，我感覺到楊東林身體震動了一下，然後下意識地喃喃重複了一次，像要把那句話好好記住。

“你產生共鳴了嗎？”我問他。

他點了點頭，輕聲說道：“趙娟，其實這種等待才是愛情本身。除了方成，你也可以愛彆人的。”

我苦笑起來。

他什麼也不懂。他永遠也不會知道愛情包含著笑與淚，信任與背叛，博大與自私。他永遠也不會明白。在他簡單的大腦裡麵，能知道等待是愛情的一部分，已經是很了不起。

“你有過等待嗎？”他問我：“等待一個人愛上你？又或者，等待自己愛上一個人？”

“沒有，”我說，“方成是我的初戀，是他主動追求我的。他並沒有讓我等待。”

“或許你曾經等待過他回心轉意。”

“我沒有。”我說：“我對他早已經死了心。”

他困惑地看著我。

“那我們為什麼還要看你們一起看過的電影呢？”他問我。

我沉默了許久。

“分手是一個過程，”我說，“而不是一個決定。或者你說得對，我需要等待。但是我已經不再年輕，我感覺到自己的心已經變得非常蒼老。”頓了一下，我又說道：“楊東林你知道嗎，我輸掉了我全部的尊嚴，我一直想把它挽回來。”

“你想怎樣？”他問我。

“我想約方成出來，”我說，“讓我們三個見一次麵。我會告訴他你是我的男朋友。我會為你捏造一個身份。我會告訴他你是歸國的華僑，是一名出色的投資顧問。我甚至想到了各種的細節，強迫你背誦下來。我們會很親密地粘膩在一起，我要讓他知道，失去我是多麼可悲的一件事。”

他驚訝地看著我，眼神複雜。

“我已經盤算好了一切，”我說，“其實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打一個電話。他或許第一次會拒絕，但是第二次第三次……總有一天他會出現的，這一點我可以很確定。我們會約在以前我跟他經常約會的餐館見麵，這裡殘留著我們很多美好的回憶，我要讓他心疼後悔……”

“趙娟……”楊東林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對著他笑了一下。

“但是當我真的要鼓起勇氣打電話的時候，我突然打退堂鼓了，”我說，“我真的覺得自己很愚蠢。如果我真的為了他做了以上種種的一切，那我之後隻會陷入一個漩渦裡麵，越陷越深。我會完全失去了自己。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強迫自己不那麼去做。楊東林你知道嗎，如果沒有你的陪伴，我不知道今天的我會是什麼樣子。”頓了一下，我緊緊地抱住了他：“謝謝你。”

“笨蛋。”他伸手輕輕地撫摸我的頭發：“為你做任何事是不需要理由的。”

“我知道，”我說，“所以我說謝謝你。謝謝你一直陪伴著我，謝謝你給我做難吃的菜，謝謝你對人類感情的一無所知，謝謝你這段日子以來成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雖然我知道我們早晚會分開，但是我還是謝謝你。”

“我們早晚會分開麼？”他驚訝地問我，眼神害怕。

“是的，”我看著他的眼睛，“因為我們各自會有自己的人生。我們倆個不可能永遠在一起。”

“為什麼？”

他顯然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我會成家，”我說，“你也會的。所以我們不能一直在一起。”

“難道我們兩個不可以一直這樣下去嗎？”

我笑了出聲。

“傻瓜。”我說，“總有一天你會遇見你喜歡的女孩子，然後你會跟她永遠在一起的。她會接納你的種種怪異。而你，也會因為愛而得到成長。”

“可是，”他急了，“可是我喜歡你啊！”

他根本永遠也不會懂得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喜歡，是可以分開的，就像一顆沙子喜歡上另一顆沙子。而愛，是不可彆離的，就像一滴水愛上一片大海。他永遠永遠也不會懂。或者這對他來說是一件好事。畢竟人類的種種情感，是折磨靈魂的利器。

在楊東林的陪伴下，我渾渾噩噩地度過了一段時間。也許分手真的是有期限的，黃小仙兒失戀33天之後在王小賤的陪伴下恢複過來了，而我，也在兩個月之後終於恢複了元氣。

“等待就是愛情本身。”我對著鏡子說道，努力讓自己的精神振作起來。

我必須要振作起來，必須要讓自己習慣等待。等待一場邂逅，等待一段感情。或者會是無疾而終，或者甚至是看不到未來，但是我必須要學會等待。因為如果不去等待的話，我不知道我還能夠做些什麼，這種惘然失措的感覺會讓我很不安。

沒想到這段時間，於鬥鬥她也陷入了感情漩渦之中。許久沒有跟她聯係的我，在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也不禁大吃了一驚。

她整個人暴瘦得厲害，看上去也漂亮了不少，隻是精神非常非常的憔悴，就像一朵處理得不好的乾花。她本來就是個美人胚子，一瘦下來骨架子就出來了，即使隻是穿著白T恤與牛仔短褲都很好看。

我意識到有點不對勁，卻不敢多說什麼，隻是拉開椅子坐下。

“港式豬仔包，”她叫來了侍應，“一個。”頓了一下，她問我：“你想要什麼？”

“日式鰻魚飯。”我說。

等侍應走開之後，我問她：“你中午就吃這個？”

“嗯。”

“你瘦了好多，”我擔心地說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她苦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工作太辛苦了嗎？”我問道：“變態編輯問你要稿子了？”

“是啊。”她說道：“最近寫了一本書，叫《胖妞的瘦身日記》，火了起來了。我開始有了屬於自己的讀者群與貼吧。”

“那很好啊。”

侍應把港式豬仔包送了上來，於鬥鬥看著那個白色噴香的包子在發呆。

“你怎麼了？”我問她。

“我跟方書曼分手了。”她低聲開口：“我跟他已經沒有了共同的語言。他說跟我一起很累很累，已經沒有當初的感覺，然後他向我提出了分手。後來我才知道，原來跟我在一起的那段時間裡，他竟然劈腿了。一直說沒有時間陪我，其實都是謊言。我已經把他所有的郵件都刪了。後來我還嘗試著把一些發出去的郵件撤回，結果成功了。原來他一直都沒有看過。趙娟，你說我是不是很笨？”

“你沒有笨，”我說，“是他笨而已，錯過了像你這樣好的女孩。”

“他嫌我長得胖。”於鬥鬥說：“我不知道原來他一直嫌我胖。他以前說過他就是喜歡肉肉的女孩子，原來都是騙人的。他隻是想把我騙上床而已。”

“或許你們曾經也相愛過的。”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隻是他現在變了而已。”

“不要跟我說這些了，”她哭了出聲，“我恨他，我恨他！”她胡亂地用手去擦眼淚，我忙遞給她一張紙巾。

“我最近也遇上了方成，”我說，“他的未婚妻不是林佳佳，而且對林佳佳的一切一無所知。我當時很傷心，但是我現在想通了。在這場感情博弈裡麵，他才是最大的贏家，而輸得最多的，是他的未婚妻與林佳佳，尤其是林佳佳。”

“愛情是不分輸贏的。”於鬥鬥哭著說道：“但是為什麼我們都輸了呢？”

“至少你贏得了事業。”我安慰她：“你把自己的感情與精力灌注在寫文上麵，你贏得了讀者的支持。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辜負一顆真誠的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