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萬獸獻祭

老人喝了口酒，繼續說道：“實際上差不多是這樣的，大部分的孩子還沒有進到列軍山內部就被山賊擒住了，還有一部分孩子進到了中部後發現了敵國的探索團，自相殘殺後死了。隻有剩下的一部分孩子，他們受不了這樣茫無邊際的尋找和心驚膽戰的日子，於是拋棄了國家的仇恨，決定互相扶持，一起走出列君山，而這些孩子，反而誤打誤撞進到了列軍山深處，看到了不為人知，也是他們一生難忘的景象…”

老人凝視遠方，陷入沉思。

“帕裡斯，我好餓啊，我們到底能不能活著走出這鬼地方，我想家，想媽媽。”一個金發碧眼的孩子眼睛裡嘬著淚花，哽咽著說，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汙泥和鮮血把他瓷白的肌膚變得渾濁。

那個叫帕裡斯的稍大一點的男孩扶著他坐下，安慰他說：“亞當，你再忍忍，我們的方向是沒錯的，馬上就可以回家了。”帕裡斯自己的狀況也不容樂觀，他已經3天沒吃東西了，在這之前，他們幾個孩子吃了一個星期的腐肉，吃了又吐，這裡的每一樣東西都是有毒的，前幾日有幾個孩子就是吃了有毒的果子死去的，帕裡斯也不知道他還能活多久。

他看看周圍，當初一起來到這裡的一千名孩子已經隻剩下十名了，他們中有人類，也有其他種族，甚至還有天劍族，變形人。現在的他們眼神渙散，癱倒在地上。越往裡走就越艱險，帕裡斯甚至有些羨慕一開始就被山賊殺死的那些孩子，他們起碼不用像他們一樣在這裡煎熬，生不如死。那個叫亞當的小他幾歲的少年是他的同鄉，他們一起長大，帶著無上的使命和榮耀離開家鄉，他們曾經天真的以為，奇妙的探險和國王的獎章正在等著他們。而現在，一切都是空談。

帕裡斯終於也體力不支，倒下去了。

奇異的鳥叫聲在天空回響，一種血腥味和果子的清香喚醒了帕裡斯，他睜開眼睛，又是一天過去了，而他居然還是沒能死掉。

“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帕裡斯喪氣的想到。

“帕裡斯！你聽，好像有什麼過來了！”是亞當的聲音。

帕裡斯把耳朵伏在地麵上仔細聽，不遠處果然傳來了腳步聲，是魔獸！而且不是一隻，那種萬獸奔騰的聲音是他從來沒有聽過的。

帕裡斯和亞當叫醒了其他孩子，他們順著藤蔓爬上了大樹，屏住呼吸，等待著下麵要發生的事。

突然，一聲嘶吼從前麵的叢林傳來，巨大的聲波撼動了樹木，險些讓一些孩子掉下樹去，漸漸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接下來的景象讓他們驚呆了。

帕裡斯從未見過這麼多魔獸，禦風的，奔跑的，操縱各種元力的，高階的，中階的，就連低階的魔鼠也在地上竄來竄去，而這些魔獸有著一個共同點——他們的嘴裡都毫無例外的叼著獵物。

如此多的魔獸浩浩蕩蕩往一個方向趕，簡直就像是人類的獻祭活動，而他們絲毫不敢鬆懈，已經氣喘籲籲了還在拚命往前奔跑。

許多體型高大的高階魔獸把叢林小道堵得水泄不通，他們紛紛擁擠著，旁邊的參天大樹已經承受不住壓力，轟然倒地，而不幸的是，有好多孩子正躲在那顆樹上。

“不！”帕裡斯看見自己的同伴紛紛掉落，自己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無能為力。

幸運的是，高階獸通常有著巨大的體型，人類孩子與他們比起來簡直就是毛發裡大一點的虱子，孩子們掉落到了高階獸的背上，而高階獸根本沒有察覺到。

帕裡斯突然靈機一動，為何不掉到高階獸的身上去，讓他們帶我們走出叢林呢？

正想著，隻見地麵又開始晃動，“牟！”一頭巨牛加入了擁擠的高階獸大軍，被推擠後，巨大的身子向帕裡斯所在的大樹倒去。

“不好！”帕裡斯大叫：“亞當！我數1.2.3我們一起跳下去！”

遠處的亞當點點頭，似是聽懂了他的話。

“砰”巨牛的身體果然傾倒向大樹，樹葉頓時窸窸窣窣地往下飄落著葉子，樹乾也在劇烈晃動，帕裡斯看準時機，開始喊：

“一！”巨牛快到樹乾下麵了！

“二！”亞當和他雙腿蹬地，準備起跳

“三！跳”兩人一躍而起，穩穩落到了巨牛柔軟的皮毛上。

帕裡斯和亞當馬上緊緊抓住巨牛背脊上的皮毛。

隊伍這時有些鬆動，巨牛得以掙紮著站起來了，當然，它不會知道自己身上出現了兩個小人。

這是陽光明媚的一天，禦風而行的巨鳥在天空中飛舞，火紅的，晶藍的翅膀上下翻飛，流光溢彩，它們嘴裡叼著獵物與果子，由於飛行速度太快，一些小一點的果子從口中掉落出來，剛好砸到了巨牛的背上。

帕裡斯和亞當高興壞了，這種火晶鳥對分辨毒果最為靈敏，它們找到的果子一定是無毒的。想到這裡，它們也顧不上許多，捧著果子吃了起來，亞當吃得滿臉汁水，“咯咯咯”地笑著，這是他們一個星期以來第一次進食。

帕裡斯吃飽後，枕著手仰臥著，巨牛像一塊巨大的移動草坪，小風徐徐吹拂著它們的臉龐，帕裡斯心情格外舒暢。此刻，他們不用再擔心自己的生死，因為高階獸們都在忙著往前奔跑。

側頭一看，亞當已經抱著果子睡著了，這是當然的，因為他始終還是個孩子。

帕裡斯想著，不料眼皮已經開始打架，慢慢的，他的眼睛閉了起來，沉沉睡去。

“帕裡斯！帕裡斯！”

夢中好像有誰在叫自己，是亞當的聲音。

帕裡斯緩緩睜開眼睛，此時的天空已經不再湛藍，黑乎乎的，映襯著紅色的光，高階獸隊伍似乎越來越慢了。

“什麼時候了？”帕裡斯問。

“好像已經到晚上了。”

帕裡斯四處看了看，叢林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灌木叢，他爬起來往前麵看去，發現巨獸湧動的前方又是一片森林，但這片森林裡的樹木高大得驚人，高階獸在樹下奔馳，簡直就像渺小的猴子，而自己，估計就是地上的螞蟻。更加詭異的是，森林中間閃爍著紅光，向團火焰舔舐著天空，一種無形的壓力重重襲來，連高階獸也不敢出聲，隻是默默的往前趕。

“這是怎麼回事啊？“亞當也沒有搞懂。

“我從來不知道列軍山裡會有這種地方。”

是的，附近的居民從小便和孩子們講述列軍山的故事，他們告訴孩子們列軍山裡有凶惡的山賊，吃人的巨獸，和永遠也走不出去的叢林，唯獨沒有說過列軍山裡還會有如此奇怪的獻祭活動。

“這些巨獸為什麼會往一個地方趕呢？”亞當還很小，他對很多事還弄不清楚。

“亞當，”帕裡斯嚴肅的說：“答應我，不管遇到什麼事你都不要驚慌，不要放棄，好嗎？”

“怎…怎麼了？為什麼這樣說？“亞當有些不祥的預感。

“你隻要答應我就行了，答應我我就告訴你。“

亞當想了一下，點點頭：“我答應你。”

帕裡斯歎了一口氣：“它們是在獻祭。”

“獻祭？什麼是獻祭？就像父母們把貢品獻給神，祈求它們保佑一樣？”

“是的，高階獸們也有自己的信仰，不，應該說，有它們害怕的東西，或是能保佑它們的東西。”

亞當不是很明白：“我聽不懂。”

“意思就是，我們現在還不知道高階獸進行獻祭，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信仰，就像你小的時候，不是經常因為弱小，而被彆人欺負嗎？欺負你的人經常把你的東西搶去，但是由於害怕，你選擇了忍氣吞聲。高階獸也是如此。”

“我懂了，原來是這樣，那這是不是說明，我們馬上就能見到欺負高階獸的那個東西了。”

這話聽起來言語輕鬆，似乎亞當並不擔心他們將要看到什麼，但，這是錯誤的，隻是亞當稚嫩的語言無法表達出他的恐懼罷了，帕裡斯看見他的肩頭在顫抖。

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呢？列軍山裡隱藏著的巨大秘密即將被自己窺視到，帕裡斯即害怕又激動，也許他將是整個異界裡唯一一個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就算他不能夠走出去，這也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轉眼間，巨牛已經衝進了森林，帕裡斯的皮膚上已經滲出了小汗珠，越來越熱了，世界慢慢被紅光包圍，難道真的起火了嗎？為什麼高階獸要往起火的地方走呢。

帕裡斯和亞當躲進牛毛裡，隔絕了熱浪，否則他們真的會被熱死的。

真是奇怪，明明這麼熱，熱浪卻對那些參天大樹毫無影響。

帕裡斯感覺到隊伍已經停了下來，他和亞當鑽出牛毛，準備一探究竟，隻見無數大鳥叼著獵物從他們頭頂低空飛過，飛回來的時候，嘴裡的獵物卻已經不見蹤影。

“怎麼回事？他們把獵物扔到哪了？”亞當說。

帕裡斯準備爬到牛頭上看看，牛頭像小山似的高，廢了不少勁，他們才到達牛角處。

而接下來的一幕，把他們驚呆了。

那是一個天坑。

天坑中被熱浪和紅色血霧籠罩著，看不清下麵到底是什麼，隻是從下麵傳出可怖的叫聲，那樣的聲音帕裡斯從未聽過。

而高階獸們圍著天坑排起了長隊，一隻隻飛鳥叼著獵物扔到了天坑裡，地上的野獸也是這麼做的，天坑像個巨大的倉庫，野獸們把獵物紛紛扔進去，眼神裡帶著敬畏與恐懼。

不知道扔了有多久，天坑裡卻還是原來那個樣子，似乎永遠填不滿，突然，帕裡斯注意到了一直黃金虎，他與彆人不同的是，嘴裡並沒有獵物。

帕裡斯看它挑了一個擁擠的位置，跟著許多將要獻祭的野獸走上前去，眾獸們頭一低，口中的獵物紛紛落到了天坑裡，那隻黃金虎也跟著這麼做，但它沒有真正的獻祭，隻是蒙混過關罷了。

獻祭完成，它剛要走，隻聽見天坑底部傳來巨大的轟鳴身，大地開始震動，兩壁的岩石也開始掉落，眾獸們擠嚷著往後推，瑟瑟發抖。

天坑中的血霧開始浮動，形成了螺旋形漩渦，火焰燃燒的更甚，強大的風力讓帕裡斯差點抓不住牛毛，險些被卷進天坑裡。

有什麼要出來了！帕裡斯想。

果然，在浮動的血霧下出現了什麼東西，一隻閃著光芒的鮮紅的鹿角慢慢衝破霧氣，接著是布滿鱗片的頭顱，然後是巨大的金色眼睛。

更令人害怕的是，那雙眼睛正直直盯著黃金虎，而它的一隻眼睛，就有一隻黃金虎這麼大！

圍在黃金虎身邊的猛獸們紛紛避開，嚇得連滾帶爬往後退，深怕連累了自己。

此時的黃金虎已經被嚇呆了，它本想跑，但雙腳卻被定住了，無法動彈。

巨獸的頭此時已經完全從血霧中探了出來，帕裡斯才得以看清它的真麵目。

“龍！”亞當先喊了出來。

是的，一隻火龍。

火龍是龍族裡十分稀少的物種，他們不像青龍那樣喜歡群居，總是獨自一人遊走四方。又不像海龍那樣有著廣闊的生活空間，他們缺少住處，脾氣暴躁，與同族見麵也會展開決鬥，拚個你死我活，就更不要說繁衍後代了，所以火龍族的數量是最少的，當然，他們的攻擊力也是最高的。

帕裡斯不知道自己是三生有幸還是倒黴透了才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遇到火龍，亞當則是新奇多與害怕，目不轉睛的盯著火龍直打量。

這時的火龍獸已經伸出了它優美的長脖頸，居高臨下的望著黃金虎，黃金虎渺小的身軀在它看來就像一隻可以輕易捏死的螞蟻。

它張開了血盆大口，腥熱的氣息瞬間四散開來，連帕裡斯都能聞到。

“嗷嗚”一聲哀嚎，黃金虎被他吞下了肚，但是對於火龍來說，吃了他，並不是為了填飽肚子，因為這點肉還不夠讓它塞牙縫，它隻是想讓眾獸明白，誰妄想忤逆敷衍它，就隻有一個下場——死！

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吼叫後，火龍慢慢的沉到血霧裡，不見了。

眾獸們心驚膽戰，又重新小心翼翼的圍了過來，繼續依次獻祭獵物，不敢怠慢。

帕裡斯鬆了一口氣，剛才的場景，讓他的心都快跳出來了，那種巨大的壓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巨牛開始慢慢走向前，快要到他獻祭的時候了，巨牛帶來的貢品是異界稀有的果子——冰果，火龍強大的火元力常常會反噬自身，能抑製火元力的冰果對它們來說簡直是靈丹妙藥，所以就算是巨牛帶來的獵物很少，火龍也不會怪他的。

懸壁邊快到了，帕裡斯緊緊的抓住牛角，此時的他不再充滿好奇心，而是希望自己能快點離開這個地方。

他感覺到牛頭慢慢的彎下了一個弧度，突然，他想起了亞當，對呀，亞當去哪兒了？

帕裡斯睜開眼睛，看見亞當也站在牛角邊，但奇怪的是，他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搭著牛角，根本沒有抓緊，眼神空洞，隻是注視著天坑裡的漩渦，一動不動，牛頭的傾斜度越來越大，它正試著把嘴裡的冰果扔到天坑裡。

“亞當！危險！”帕裡斯想提醒亞當，但是亞當好像聽不到他的聲音。

帕裡斯想跑過去拉著亞當，但是他知道，如果這時候放手，他自己也會滑下去，，看著牛頭越來越低，火光已經映射到牛角上，帕裡斯心急如焚，卻不知道該這麼辦。

還等不到帕裡斯考慮好，亞當的手一滑，沒有抓牢牛角，便徑直墜了下去，而他的腳下，是深不見底的天坑。

“亞當！”

帕裡斯衝過去想拉住他的手，但一切已經太遲了，亞當在墜下去的那一刻突然清醒了，他看到了自己不斷墜落的身子，和滿臉驚恐的帕裡斯。

“帕裡斯！帕裡斯！救我！”他哭喊著，哀嚎著，但一切已經無法挽回。

帕裡斯眼睜睜的看著他掉了下去，消失在無儘的血霧中。

亞當他死了，也許是摔死的，也許成了火龍的食物，帕裡斯不敢想。

獻祭結束了，眾獸們又回到了列軍山各處，帕裡斯在牛背上昏迷了幾天，當他再次醒來，已不知身在何處，此時的他才在百語鳥的聊天中了解到了那場獻祭，火龍是這麼通告眾獸的：

“你們若想保命，就帶著獵物到烈焰峽穀來獻祭，來了之後你們必須獻出一樣東西，否則就彆想活著回去！”

原來是這樣，帕裡斯才真正理解了火龍的意思，原來自己能活著回去，不是因為有幸運女神眷顧，而是因為自己也獻出了某樣東西，隻不過猛獸們獻出的是獵物，而自己獻出的，是朋友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