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如果愛，請滾蛋

辰星默默的看著眼前這個淩亂不堪的家，這是第幾次了？

喝得醉洶洶的老爸、鬨的一塌糊塗的老媽，加上躲在角落瑟瑟發顫的自己，這就是人們口中的家？那個自己向往和追求的家麼？

父愛如山，母愛如水，家中的孩子就生活在依山傍水的環境裡，有幸福、有歡樂、有笑語，但是辰星茫然的看著還在不斷的被摔到地上、碎到四分五裂依舊頑強的調皮蹦躂著的碗碟，忍不住兩道眼淚滑了下來，懵懵懂懂跌跌撞撞的在街頭流浪了兩年，被現在的家收留，本來以為可以安靜的和那些自己羨慕的小盆友們一樣唱著“我們的祖國是花朵，花朵裡花兒真鮮豔……”去上學的時候，卻發現這個家也許缺的不過是一個看門的狗，不需要做太多，甚至連叫都不必要會叫，隻要每天搬個凳子，坐在門口就可以了……

“喝得跟爛泥一樣，還回來叫老娘伺候你，真以為自己是太皇太爺啊……”辰星現在名義上的養母單手叉腰，另外一手指著癱倒在地上的養父，不停的咒罵著：“老娘當初瞎了眼，會跟你這隻會喝酒耍瘋的潑皮……”

“來酒……”辰星的養父醉著躺在地上，半哭半笑的狀若瘋癲，大聲喊著：“婆娘，給爺跳個脫衣舞，爺高興了就賞你個鋼鏰……”

“跳你老母！”辰星養母順手抓起一個碗，狠狠的摔在地上，尖銳的聲音響徹房間：“當初是誰把你鬼兒子從酒壇子裡拉出來的，是老娘！”

“是，是你程小舒把老子從酒壇子裡拉出來，那又怎麼地！”辰星的養父雙手撐著地麵，似乎感覺躺在地上對罵有種底氣不足的感覺，想爬起來，但是酒後的身子癱軟無力，人沒起來，反而手撐到了地上的碎瓷片，猩紅的血跡將雙手染得極其醒目。

“你也知道啊！”程小舒冷笑著，突然衝門外喊道：“想看進來看，偷聽算個屁！”

門外頓時傳來一陣林亂的腳步聲，辰星不用起身開門也知道是臨近的鄰居在吵架的時候悄悄的跑過來偷聽。而接下來的應該就是程小舒會拖著辰星的養父直接到院子裡開罵。

辰星感覺整個身子如三九天泡在了冰水裡，不過三個月的時間，讓他完全對“家”這個詞感到了害怕，但是卻又無可奈何，畢竟不過是一個七歲的孩子，對於大人世界的各種色彩，他無從置評，也無法判斷是否正常。

五歲那年，辰星家鄉爆發了瘟疫，席卷了周近百裡村莊，讓那一片至今還是令人談之色變的死亡區域，而辰星是跟著爺爺悄悄離開了村落，但是出來後，爺爺卻又返回了那片死亡地帶，讓五歲的辰星帶著困惑和對爺爺的憎恨一個人流浪街頭……

兩年的時間，辰星見慣了人們的白眼和各種鄙夷，不停的轉換著陣地，從城市到村落，從村落到城市，希望能找到自己熟悉的那片村落，找到那個每天都會在太陽下山的時候出現在夕陽下的健壯身影……和流浪狗鬥過架，和流浪貓奪過食，但是辰星沒有放棄心中的那種奢望……

三個月前，辰星流浪到這片村落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交織在一起的頭發硬的如同六月乾裂的膠泥板，衣服破爛不堪，身上散發著陣陣惡臭。更重要的是，當時辰星跌倒的地方是距離村子還有一段距離……

正是辰星的養父發現了他，將他帶回了家中，洗澡、換衣服、給食物……

恍惚間，辰星仿佛看到了曾經那個擁有過，但是又失去的東西——家！

第一天，程小舒沒有過問辰星，辰星的養父也沒有多說。第二天、第三天……

這個被辰星看做是家的地方就這樣默默接納了辰星，似乎辰星很久以前就一直存在這個村落，就存在於兩人之間一樣。辰星不懂這是不是溫馨，但是卻認為自己找到了一直尋找到的東西。

第五天，辰星的養父一身酒氣回來，二話不說就讓程小舒跳脫衣舞，程小舒也第一次在辰星麵前爆發出彪悍的戰鬥力，房間裡一切可以摔得東西全部摔爛，而能砸的東西全部被扔到了地上，從被子到衣服，從凳子到掃把……

辰星這才知道，原來家偶爾也是有不和諧的地方的。但是並沒有在意，因為辰星見過街頭兩條狗第一天還在為一塊骨頭爭鬥，第二天卻一起悠閒的散步……

三個月，幾乎每三天就會爆發一次衝突！

辰星感覺自己信仰的東西在逐漸崩塌，湮滅，而自己卻隻能無助的看著它消失……

如同有預謀的過程一般，程小舒並沒有讓趴在牆頭、從院子裡退到大門外的鄰居們久候，很快拉著一臉傻笑的養父到了院子裡。

“跳脫衣舞，爺賞你個鋼鏰……”醉洶洶的養父不負眾望，第一句就是說了千百遍的台詞，引得觀眾一片哄笑。甚至有膽大的起哄道：“脫一個！脫一個！”

“脫你老母！”程小舒自是不甘示弱，順手操起掃把就在扔了過來，嘴裡罵道：“信不信老娘把你塞回去重生一次，讓你喊自己哥哥……”

“噢~”

周圍鄰居集體統一發出讚歎的呼聲。

這樣的鬨劇，周圍的鄰居早已不知看過多少遍，但是這家女人的彪悍潑辣、男人的軟弱幾乎是一成一邊，唯獨最近幾個月來不知那跑來一個小孩，每次男人和女人打鬨，小孩就默默的站在門口，不哭不笑。

缺乏娛樂的村民們本來還想著勸架，但是幾次下來，發現根本那是不可能的！

久而久之，這家的吵鬨就成了大眾戲台，隻要一聽到劈裡啪啦的摔東西聲，過來看戲總是沒錯！

“能不能休息一下？”

怯弱的聲音打斷了程小舒的歇底斯裡，也讓所有的觀眾呆若木雞。門口那個一直沉默的小孩，第一次打破了劇本的套路，插入混戰。

“為什麼？”

程小舒冷靜的速度足以令一個出眾的演員汗顏。

“因為，”辰星聲音低得如同蚊子哼哼，“因為這是家……”

“家？”程小舒的冷靜瞬間被拋入雲霄，尖銳的聲音刺痛所有人的耳膜：“你看著有家的樣子麼？”

“沒有！”

辰星來到這個村落的三個月，第一次哭了出來，大聲喊道：“這是家，我以為是，但是它不是！”

“那就沒你什麼事了？”

程小舒聲音又變的冷靜下來，淡淡地說道：“邊上去。”

“我不去！”辰星張開雙臂，攔在了程小舒和躺在地上的養父中間，倔強的看著程小舒。

“孩子，”辰星回頭，是地上的養父，本該迷散的醉眼此刻清晰無比，給對著辰星一字一句的說道：“如果你愛家這個玩意，那就滾蛋！我們給不了你！”

程小舒也接過話題，冷冷道：“請你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