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到底是哪一眼

氣血暫時恢複的秦北背著齊老，迅速消失在通向南華宗山下的山道上。隻是始終並未發現背後，那雙一直注視著自己的眼睛。

直到消失的再無跡可尋。遠處突然騰起幾隻飛鳥，許是受了什麼驚嚇。發出幾聲鳥鳴聲，拉回了方靈仙的視線。

“他，真的，會回來麼？”

一雙美目不禁蹙了幾蹙，用手撫了撫光潔的額頭，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這顆心早就不屬於自己了呢。

也許是在初次相遇，在父親的劍威下，看到了那雙依然毫無懼色的眼睛。所以，才恃寵而驕，從父親的劍下將他救下。還強把他留作自己的奴隸，開始的開始，自己意圖是想羞辱他的吧。

也許是在回山的途中，一次次的刁難，他卻仍然忍受著自己蠻橫，從他的眼中，從不曾看到那些陪自己練劍的同門眼中驚懼的神色，那種避之不及的眼神。那曾經傷透自己的眼神，他從不曾出現過，亦或是，他本身就隱藏的很好，總之，自己沒有看出來。

這也是自己想要一次次的找他練劍的原因吧。

也許是在無數次被自己當成練劍對象時，依然不曾改色的麵容，依然認認真真的陪自己練習。

起初，在自己的劍下，他從無招架之力，等到後來，他終於能抵得上一招半式，隻有自己知道，那一刻，自己是高興的。高興他不必再滿身傷痕的離去。

也許是那一次次的滿身傷痕倒在了自己的劍下，第二天又活生生的無懼的迎接自己的劍招。甚至在自己提出為他醫治時的從容拒絕。他可知道，南華劍宗大小姐的話，從沒有哪個弟子敢不從的。

而自己好心為他醫治，他竟然拒絕了。也終於讓自己有了想不通的地方。自己怎麼回去關心一個“奴隸”？

亦或是那次練劍時，看到從他懷中陡然滑落的女子木偶時，好漂亮的木偶，想必是他的青梅竹馬吧。心中木然醋意大盛。

後來自己甚至霸道要求讓他按自己的麵容也雕成木偶，雕的還要比那個漂亮許多。他允了。

以至於後來看到他雕成的木偶，那滿足的感覺，那一刻，自己也是滿心歡喜的。

以至於後來覺得自己平時對他太過嚴苛狠毒，想要對他有所補償，便不顧門規，將他帶至唯有達到一定境界的內門弟子才能進入修煉的修煉場。

進入修煉場修煉，甚至可以事半功倍，這是多少門內弟子夢寐以求的，他竟然還懷疑自己，真是白癡。

更或是看到他在試煉場內被門內弟子刁難，在外山被大師兄圍攻下，感受自己那顆止不住害怕的心。

事態危急，思之再三，去找父親阻止大師兄的話，肯定行不通。無奈之下，隻得去直接請出雲華老祖主持大局。

好在雲華老祖對我這個重孫女寵愛有加，對秦北亦略有所聞，還好及時趕到，阻止了大師兄的進一步狙殺。

真是還好。

可是，從頭到尾，秦北的眼睛都不曾正眼瞧過自己，自己，真的是如此的刁蠻不堪麼。在他的心中，自己倘真就是一個蠻橫無禮隻會欺負他的嬌慣的小姐麼？

到底是哪一眼呢，自己就移不開了？

神女有夢，襄王無心，這顆心，到底該如何安放？

那滾滾落下的淚珠，是否能解我情思，逐秦北而去？

倘若他這一去，終不會再踏入華南宗的山門一步，這顆心，又將如何？

真是，悔不當初。

……

南華峰某處一片低矮的房間，乃是錢忠義的棲身之處。

錢忠義甚是憤恨。

幸好，雲華老祖這個老匹夫對他的嫡孫也就是自己的師傅有所疼愛，才會對自己手下留情，要不然自己現在已經命不久矣。更遑論日後統一南華宗為我所用了。

修仙者，達到一定境界，目力高上凡人根本不是一個檔次。他也在納悶到底是誰將雲華老祖請來的。不禁凝神望去。

“果真，”錢忠義狠狠的說。

“果真是小師妹！”

“小師妹啊，你可真是讓我這個大師兄大吃一驚呐！妄大師兄對你百求百應，平時更是對你青睞有加，竟然還不及一個賤奴！”

果真自己最介意的問題出現了。小師妹果真喜歡上了那個賤奴秦北。

看來，自己對小師妹要愈發的好了，直至自己距離那個位置愈來愈近……想至此處，錢忠義不禁“哈哈”大笑幾聲——

此時，身上的傷痛也被錢忠義隱在自己的幻想中了。仿若身上的傷痛也被這幻想給治愈了。

突然，錢忠義眼神一狠，爆喝一聲。

風乍起，同時驚起一樹棲鳥。

“秦北，你就等著吧。你若回來，我會讓南華劍宗成為你的葬身之所；你若不回來，我也會讓你成為這世間的一縷幽魂！”

“哼，我要讓你知道，敢與我錢忠義作對的人，從來就沒有好下場！”

說完這些，錢忠義猛的吐出一口鮮血，正好噴在了一株藍色妖姬上，花開正豔，紅藍相映，真是好不妖豔。

錢忠義眉頭緊皺，果真還是傷的不輕，雲華老祖的一身修為，當真是不可小覷。這一身傷，不好好調理的話，恐怕這一兩個月自己的修為都不會進步了。

於是，趕緊盤腿坐下來進行調息療傷。

……

這時雲華老祖看到自己重孫女的表情，已是將這二人之間的糾葛看得明白，在他看來，恐怕秦北那小子至今都不知道他這個寶貝重孫女已經將那顆心係在他的身上。

他若回來，他（她）們二人之間的事情倒還好說，什麼事情都可以說的清楚。倘若，他這一去不回，那就不好辦了……

還有，雲華老祖不禁皺了下眉毛，剛才被自己一聲怒喝怒斥而遁的那個弟子，印象裡似乎是自己嫡孫最鐘愛的一個姓錢的弟子，又是小仙兒的大師兄，那年輕人似是想到是小仙兒將我請來，滿眼充血不甘的模樣，也似是一樁麻煩呐。

吾這個嫡孫收的徒弟，看來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再加上其對秦北趕儘殺絕的情形，仿若兩人之間真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如此狠戾的一個人，日後若背離正道，必將成為修仙界裡的一大隱患呐。希望老夫所看不真呐。

罷了罷了，他們年輕人之間的事情，吾這把老骨頭就不多加摻和了。有緣的話，他們自然還會見麵的。

隻是，這小子會不會回來，自己其實也是在賭吧。活了這麼大年紀了，什麼大風大雨不曾見過，就權當期間的一個小插曲吧。

莫說，自己還真是有點期待這個小子的。

思慮至此，雲華老祖望著遠處不禁捋胡一笑。

不過，當看到這山門處的一片狼藉，雲華老祖還真是笑不下去了。厲聲向方南華與眾人喝道。

聲音傳至耳朵，直如洪鐘轟鳴，令人不禁頷首，這，就是對強者的敬仰。

也唯有強者，才能受到彆人的尊重。

這本就是這個世界的規則。

“趕緊將山門處好生打掃一下。門內弟子本該安分守己巡山，謹防外敵入侵，不料卻滋意尋起事端，妄圖截殺同門，置同門與死地，此等不顧同門情誼，乃本門之大忌。生還弟子，不論修為，禁足兩月，皆遣去南華峰後山思過洞思過。殞命弟子，好生安葬。”

話說到此，雲華老祖顯出悲慈之色。而後，頓了頓，又厲聲道。

“邪教魔功血煞丹竟然在吾門弟子中使用，實屬大逆不道，南華，我命你嚴查此事。此後，如若再有人修習此等魔功，一概廢除根基，逐出師門！”

說到此處，眾人亦是大氣都不敢喘，依舊頷首，誰也不願在這時迎上雲華老祖的眼神，因那眼神，實在太過淩冽。修為低的人，恐心智難保。什麼叫用眼神殺死你，呐，這就叫用眼神殺死你。

“爾等，可是聽清楚了！”

眾人略帶戰栗的齊聲附和。

說完，眾人還未反應過來，雲華老祖已然消失在天際，不見了蹤跡。

老祖雖已離開，餘威尚存，任誰也不敢在此時造次。

這場風波也算是暫時平複下來。隻是任誰也看的出來，這平複的背後，實則波濤暗湧。很多不知詳情的弟子都在疑惑，今天這事到底是因何而起，竟然連一向不問門內之事的雲華老祖都驚動了。驚動老祖也就罷了，還引起老祖如此震怒，真是令人心驚。

還有那魔教邪功，怎麼會有人修習？這些邪功，不是相傳在十幾年前就絕跡江湖了麼？

眾弟子心中已是波濤暗湧。

夜幕降臨，眾人也大都散去。

無儘的黑色，似是一層黑紗籠罩在南華峰諸峰上，又像是蟄伏的猛獸，俯首低暝。遠處棲息的寒鴉低聲嘶鳴，仿若為之前的血戰哀歌。

……

逐雲峰，因是僅次於主峰南華峰的存在，且從遠處望去，似終年籠罩在薄薄的煙霧之中，因此而得名。當真是直上九天可攬月。也是一處好景所在。

在這逐雲峰修煉的乃是除了掌教一脈之外的其他南華劍宗五位長老的弟子，這些弟子也都是內門弟子，一身修為自然不在話下。

而此時，逐雲峰後山一個隱秘的山洞內。有兩個黑衣蒙麵人，隱隱聽到他們暗啞著嗓音在低聲說著什麼。

“那小子既然離開南華峰，就不能再給他回來的機會……”

“對——竟然能成為老祖的關門弟子，如是這般，豈不是眾同門們更無翻身之日。”

“我們不然這樣……”

說著說著，聲音便更低下去了。

夜沉，星隕西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