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四海

準確的說，如貴妃壽宴還沒結束的時候，皇闋就已經被趙玄雨帶走了，隻不過當時的趙玄奕一心隻顧喝酒買醉，沒有在意。

皇闋被如貴妃一刁難，退到帷幔後才感受到來自心底的憤怒，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蔓兒從未見皇闋這樣生氣過，也嚇了一跳，可是自己嘴笨，不知道怎麼安慰她。

就在這個時候趙玄雨卻突然進來了，嚇了眾人一跳，有些早已仰慕他的宮女舞女紛紛用滿是憧憬的眼光看著他，他卻徑直走向了皇闋，在她身邊蹲下，一隻手輕輕地搭在她的左肩上。隻有皇闋能感覺到，那隻充滿力量的手。

感受到來自對方身體的溫暖，皇闋抬起頭，朝他努力地笑了笑。受到皇闋這一笑的鼓舞，趙玄雨乾脆拉起她的手就準備從後門出去。

“皇闋姐姐！大將軍！”蔓兒一著急喊了出來。

趙玄雨停下腳步，朝她眨眨眼，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頭也不回的拉著皇闋走了。整個過程，皇闋沒有說一句話，任由趙玄雨拉著自己。

偌大的皇宮，逛了老半天也沒有找到個想停留的地方，趙玄雨一隻手牽著皇闋，漫無目的地閒逛起來。

“哎，到底去哪兒好呢。”趙玄雨像是自言自語般，語氣聽起來十分輕鬆。

“還去禦花園把，這會兒功夫，隻有那兒是清淨 的。”皇闋終於開口說話了。

“哎呀，原來你沒有啞巴啊，那你這麼久都不肯說一個字來。”趙玄雨故作驚訝的調笑道，表情之誇張，終於逗得皇闋笑了出來。

“讓你笑一下可真難！”趙玄雨目的達到了，十分得意，“好拉，就聽你i的，我們去花園！”

過去幾個月的時間，和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已經不大一樣，花園裡滿池子的荷花葉子都凋零了，但是其他秋天開的花朵卻大紅大紫地開起來，倒是彆有一番風情。

“坐吧。”趙玄雨大模大樣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管臟不臟，是不是有露水。

“要是不說你是皇上的第二個孩子，我還真不敢相信呢。”皇闋自認為不是個嬌生慣養的主兒，但是坐下的時候還是小心翼翼地抖了抖半枯半綠的草兒上，依稀可見的露水。

“哈哈，都說了，在軍營裡時間長，便習慣了。”趙玄奕尷尬地撓撓後腦勺，絲毫不介意。

皇闋閉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清新的空氣，再重重地吐出憋在胸口這麼長時間的濁氣，這才頓時覺得神清氣爽，雖然心裡還在埋怨剛才如貴妃的做法，但是不得不承認，此刻心情好多了。

“怎麼樣，舒坦多了把？”趙玄雨好像很懂似得問道。

“謝謝你了。”皇闋故意裝作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

“什麼？”趙玄雨把一隻手放在耳朵邊，“什麼嗎，說的那麼小聲，怎麼聽得清楚啊。”

“聽不清算了。”皇闋可不上他的當、

趙玄雨哈哈大笑了兩聲，表示自己算是接受她的道謝了。

良久，卻沒了下文，周圍頓時陷入一片沉靜。皇闋也不說話，不願意打擾這片刻的安寧，自打自己穿越以來，已經是少有這麼心平氣和的時候了。

一直由白天坐到晚上，估摸著這個時候，整個皇宮都在慶祝的盛宴應該早都結束了，可是管它呢，至少和我無關，皇闋優哉遊哉地想著。

“想什麼呢你？睡著了？”在皇闋的映像裡，趙玄雨可不是個這麼愛安靜的人，竟然也能陪自己在這兒乾坐著這麼久。

“我在想，”閉上眼睛的趙玄雨突然睜開眼看著皇闋，拖長了聲音，“皇闋——也沒有彆人說的那麼壞嘛。”

“什麼？”皇闋聲音陡然上升了，“什麼叫我很壞？彆人怎麼說的。”

“你彆生氣嘛。”趙玄雨忍不住笑了，“彆人眼裡的皇闋，是個冷漠孤傲又很強勢的人，在我看來，好像沒那麼嚴重啊。”

“哼，你怎麼知道沒那麼嚴重。”還以為彆人說自己多壞的話了，結果彆人眼裡的自己和在現代的時候沒什麼兩樣嘛，難道這就是宿命？不過皇闋還是感覺現代生活裡的那個安瞳，應該要比以前的那個皇闋更有點人情味。

“你看啊，我才認識你沒多久，我就見過你笑，見過你生氣，見過你害怕的樣子！”趙玄雨還在腦子裡仔細回憶著。

“我什麼時候害怕過了！”皇闋打斷趙玄雨的話，替自己辯解道。

“上次再狩獵場，不知道誰不敢上馬不敢射箭的——”趙玄雨正得意，話說到一半又被皇闋給打斷了。

“什麼啊！我明明最後都做到了好嘛，而且明明比某些人做得都好！”皇闋急的臉都要紅了。

“哈哈，你看，現在又多了一個，皇闋耍賴的樣子我也看到了！”趙玄雨不是時機的調笑道。

“切，不跟你一樣。”皇闋知道自己無論說什麼，趙玄奕都能找到把柄來。“不過趙大將軍，也和大家口中說的不太一樣嘛。”

“我？”趙玄雨好奇地重複了一句，“我有什麼不一樣的，說來聽聽？”

“彆人口中的趙大將軍，馳騁沙場，禦敵無數，保護邊疆安居樂業。”

“我難道不是這樣嘛？”對於誇獎自己的話，趙玄雨倒是很樂意承認的。

“可是我眼前的趙將軍，可是像個孩子一樣，會躺在這兒說胡話開彆人玩笑，一點正經都沒有，上次不知道是誰，大冷的天兒跑出去凍得自己發高燒。”皇闋學著趙玄雨的語氣，“而且宮裡除了誇趙將軍的，還有彆的說法呢。”

“彆的什麼？說來聽聽？”趙玄雨興致頗高。

皇闋剛想張口，又猶豫了起來。其實，在她耳邊聽得更多關於趙玄雨的評價就是——趙玄奕的敵人，覬覦太子地位很久，心機頗重的二皇子。

當然皇闋並沒有輕信這些謠言，在她看來，趙玄雨就是趙玄雨，有時候像個孩子，有時候又像個大男人一樣的人，而且，很讓她心動——雖然皇闋自己不肯承認這點。

不管從哪兒方麵說，趙玄雨都不輸給趙玄奕這個太子，甚至隻有比他做得更好的。鎮守北疆，過著艱苦的戎馬生活，趙玄奕卻是生活在溫室裡，處處受到保護，難道就憑這一點，趙玄雨不足以贏過他嗎？

皇闋怎麼想都想不通個所以然來，以前看過不少宮鬥劇，深知皇宮內存在著種種的不平等待遇，可是真的讓自己遇到這種事兒了，她卻覺得不解了。

如果曆代皇朝真的都能憑借才華選出君主，也許幾千年之後的中國，會強大的多。

“說啊。”趙玄雨見皇闋剛才還興致勃勃的樣子，此刻又自個兒發起呆來，忍不住催促到。

“忘了。”皇闋把到嘴邊的話悉數咽了回去，她不知道趙玄雨聽了彆人這種評價會怎麼想，至少不會開心，肯定沒有人樂意自己被當做逆臣看。

“真是，我看你是找不到我的缺點了吧。”趙玄雨得意洋洋。

皇闋撇撇嘴，表示了沉默。

又坐了一會兒，天實在是晚了，宮燈都已經點上了不說，夜幕已降臨，氣溫也降低了不少，沒一會兒皇闋就已經凍得不行。

“回去吧。”趙玄雨及時提出了這一建議。

二人便再次沉默著走出了後花園。趙玄雨不想回去那個冷冰冰沒有人氣兒的宮室，而皇闋自然也不想回去那個滿是勾心鬥角的地方， 一想到雪漾對自己的冷嘲熱諷和趙玄雨對自己的苦苦糾纏就頭疼。

為了避免惹人閒話，皇闋好說歹說，才勸趙玄雨先回去，不必非要送自己回去。趙玄雨老大不樂意地回去了。

遠遠的還沒走進那片黃瓦紅磚的平房，就看見門口夜色中站著一個黑影，焦急地走來走去。皇闋定了定神兒，看得出那個嬌小 的影子其實是蔓兒，這才鬆了口氣迎上去。

“皇闋姐姐，你可回來了！”蔓兒一見到皇闋的身影便整個人撲了上去。

“怎麼了？”皇闋眉心一沉，知道沒什麼好事在等著自己。

“哎呀你快回來吧，我們都等你好久了！’”蔓兒拉著皇闋就要回屋裡。

“他來了？”皇闋警惕地問道，那個他當然是指太子殿下。

“太子哥哥是沒來，可是叫彆人來找皇闋姐姐了，你先跟我回去再說。”蔓兒等不及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拽著皇闋不鬆手。

“好好好，我跟你回去就是了，你先彆著急啊。”

“姐姐也真是的，我以為大將軍就找姐姐出去一會兒，沒想到一去就是這麼久，連個招呼都不打！”蔓兒撅著嘴埋怨道。

“我這不是回來了，再說又不怨趙將軍的事兒，你這樣說，可是跟你的雪漾姐姐學會了。”聽見她也在說趙玄雨的不是，皇闋有些不樂意了。

“我的好姐姐，我錯了還不成，蔓兒太著急，你可彆跟我一樣。”蔓兒一邊道歉，一邊把皇闋推進了屋。

“皇闋姑娘你可來了！”等候多時的小太監立馬迎了上來，一副快要哭了表情。

“你怎麼在這兒 ？”皇闋冷冷地問，趙玄奕身邊的人，她還是有些印象的。

“皇闋姑娘，我都來了好久了，這會兒功夫您快點跟我去趟太子宮殿把。”小太監迫不及待地解釋道，“太子殿下宴會一結束就找您呢，找不到，我就來這兒候著了。”

“不去。”皇闋想都沒想便拒絕了。

沒想到皇闋拒絕的這麼乾脆，小太監顯然受了莫大的打擊，哭喪著臉就要跪下去了。

“喲，跟誰鬨脾氣呢。”雪漾十分不合時宜地出現了，繼續她的冷嘲熱諷。

皇闋早知道她的秉性，不跟她一般見識，看都不看她一眼：“擋著門了，讓開。”

“皇闋！”雪漾越說越來氣，“彆仗著太子殿下喜歡你寵你，你就這麼傲氣這麼眼中無人的！沒有太子殿下算什麼啊你，不就是今天沒幫你在如貴妃麵前說話嗎，耍什麼大小姐脾氣啊，你我都不是什麼身份高貴的人！”

“你說什麼？”皇闋被激怒了，但是語氣仍然是淡淡的，還從來沒有人，更何況是一個女人，敢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話，雪漾這副樣子，怕是要作到頭了。

“雪漾姐姐！你就少說兩句吧！”眼看就要起衝突，蔓兒連忙勸解二人，“皇闋姐姐，你彆怪雪漾姐姐，她也是替你著急，畢竟太子哥哥的脾氣，你我也都知道，得罪了誰都不好過啊不是嗎。”

“哼，”皇闋歪了歪嘴角，露出了一個最不屑的表情，“她怕太子傷心，有那本事，自己去陪啊。”

“你！”雪漾氣結，皇闋正戳中她的痛處，進宮一年多來，太子殿下幾乎沒怎麼正眼瞧過自己，還不是因為皇闋你！

“好了好了，二位姑娘不要吵了，多吵架一句就是多耽誤一會兒時間的，”小太監也忙打圓場，“皇闋姑娘，您就算是行行好救我一命也行啊！太子殿下就跟小的說好了，要是皇闋姑娘不和我一塊兒我就不用回去 了。”

說著，還真要作勢跪下來。皇闋也不攔著，也不許彆人攔著，看著那小太監跪了下來連連磕頭，又仔細斟酌了一番，才從嘴裡吐出一句話：“走吧。”

“謝謝皇闋姑娘！”小太監如獲大赦，連連道謝，爬起來就往門外跑，在皇闋前麵帶路。

皇闋心裡是一萬個不願意，尤其是想起上次趙玄奕醉酒之後發生的事兒，雖說現在的皇闋是來自二十一世紀，不是個思想封建的人，但是發生那種事，總還是覺得十分尷尬。

但是她了解趙玄奕的脾氣，暴躁乖戾，她要是不去，這個小太監說不定就真的性命難保了。

“哼！這不是還是跟著去了啊，裝什麼矜持啊裝這麼久難為人家，擺架子給誰看呢！”身後的雪漾看著皇闋離開的背影憤憤地啐了一口。

皇闋想再發作，看小太監急的那副模樣，便把剛到嘴邊的話給咽進去了。

不知道以前的皇闋是怎麼和雪漾那死丫頭相處的，心胸狹窄尖牙利嘴，要不是自己現在身份和她一樣又是在宮裡不敢亂來，早弄死她七八回了。皇闋還清清楚楚記得，自己剛穿越回來的時候醒來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雪漾，那時候還覺得她對自己很熱情細心呢，呸，真是人心隔肚皮，日久見人心！

或者說這就是因為愛情？讓人風魔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