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複仇

深夜，一身白袍的盧亞子從山下返回‘盧山部落’，繼而走進自己的莊園。

盧亞子顯得很興奮，因為每個月的這一天，他都會從山下深山老林之外的城鎮中換取一些珍貴骨液，這些骨液可以幫助他鍛煉骨質，增進修為。

“隻可惜，那個小廢物早已經被我壓榨乾了，現在更不知投胎到哪裡，否則他的骨質精華倒比這些一二品骨液還要管用……”

盧亞子走進莊園中的一件房屋，隨即脫儘衣物，跳入了一個巨大的、灌滿水的水桶當中。

他的手中出現一個小瓷瓶，瓶中流出一些稀薄的白色液體，遇水化開。

當整個水桶中都充斥著白色液體，盧亞子的身體毛孔慢慢張開，將液體精華一步步吸收入體，繼而凝聚到了骨骼當中。

那瓶白色液體就是骨液，是天骨大陸上所有修士用來增進修為的寶物。

骨液乃是由各種獸骨、妖骨乃至於人骨煉製而成，一般來說隻有擁有‘骨氣’的化骨師才能製作骨液。

天骨大陸上‘骨氣’稀少，化骨師稀缺，由此也可見骨液之珍貴程度。

不過凡事總有例外，便譬如之前十年來，盧亞子以殘忍手段抽離牧青羊的骨質精華，一樣可以製作骨液，然而這種事太過殘忍血腥，為世人所不恥。

骨液等級分一至九品，盧亞子浸泡的骨液較為稀薄，隻勉強算的上是二品。

浸泡骨液是修行，更是享受，那種骨質增強的感覺十分暢快，此時的盧亞子便全身心沉浸在這感覺當中，一點都沒有發覺屋內掩藏的另一個人。

其實不怪盧亞子大意，因為他做夢也想不到暗地裡會藏著一個早已對他虎視眈眈的人。

不，不是人，是凶獸！

吼！

一聲低沉而有力的嘶吼聲劃破深夜之寂靜，所有人聽到這嘶吼聲都不會以為是人，因為這更像是凶獸的咆哮。

盧亞子正在愜意修行，驚變一起，他雙目暴睜，隻看到眼前一閃，一道身影如凶獸般撲來。

哢！

猝不及防，盧亞子本能抬起的右臂被對方硬生生折斷，是硬碰硬地折斷。

“怎麼可能！”

盧亞子心中驚駭欲絕，自己是堂堂‘淬骨境’高手，居然連對方一擊都抵擋不住，便被生生折斷了左臂！對方到底是什麼來路！

修士度過艱難的‘殘骨期’後有一段空白期，如果能夠繼而度過這段空白期，再之後便會跨入更加深層的‘淬骨境’。

這種修士乃是百中無一的高手，‘盧山部落’也隻有區區幾名而已。

‘淬骨境’分為‘鐵骨’‘銀骨’‘金骨’‘玄骨’等境界。

盧亞子乃是‘鐵骨’頂峰境界，號稱‘鐵骨錚錚’，可是今夜遇襲，居然連這鐵骨都斷裂了。

“什麼人！”

生死之際，盧亞子顧不得全身赤裸，閃電般躍出水桶，又一腳踢向前方。

哢！\t

腿部一痛，盧亞子的左腿骨也被生生打斷。

不過趁這一刹那，他終於看清楚對方的模樣，那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身穿破舊獸皮，蓬頭垢麵，麵目肮臟。像是人類，卻更像野獸。

盧亞子已經沒機會思考來人是誰，下一刻，他的左臂、右腿相繼折斷，已經成為了一個四肢殘疾的廢人。

完了……

身軀赤裸躺在地麵，一股絕望的情緒湧上心頭，讓盧亞子霎時間心如死灰。

四肢被廢還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就在剛才，盧亞子分明看到對方的左臂上有金色光輝閃動。

金色光輝，那是淬骨境‘金骨’境界的代表！

以‘金骨’擊‘鐵骨’，二者根本就不是一個等級的存在！

“到底是誰！是何方高手！與我盧亞子有何深仇大恨！”

盧亞子心中不甘地咆哮，他知道自己在一位‘金骨’高手麵前沒有生還的機會，即便現在出聲叫來‘盧山部落’的其他人也一樣如此。

‘金骨’高手，可以輕易屠殺整個‘盧山部落’！

對方的攻勢如同雷霆閃電，狠辣而迅捷，沒有給盧亞子一絲一毫的機會。

這是令凶獸都要懼怕的恐怖心性！

“你到底是什麼人……”

很久沒有過了，盧亞子全身顫抖著問道。

……

“我是什麼人……”

蓬頭垢麵、宛如野獸的人影一怔，隨即笑了。

不錯，牧青羊笑了。

從出現到擊潰盧亞子，他隻用了三個呼吸的時間，現在盧亞子已經全身赤裸地躺在了他的麵前。

揚長避短，攻敵不備，毫不留情！

這是一年時間裡，牧青羊從山下的無數凶獸手中學到的東西。

當然，還有那根可怕的金色臂骨。

憑著這些，牧青羊以尚未完全度過‘殘骨期’的修為擊敗了盧亞子，一個‘鐵骨’高手。

大仇得報，可是盧亞子已經不認識自己了。

他問自己是誰？

這短暫的空隙，令牧青羊有時間來釋放出自己的恨意。

回想起過去十年來所受的非人折磨，無數次的碎骨之痛，外人的冷眼嘲諷，跳落山崖後的絕望痛楚，這一切都是因為眼前這個名叫盧亞子的老者。

牧青羊的雙目中布滿凶光，他沒有多說一句話，左手已經掐向盧亞子的喉嚨。

莫名而死才是最痛苦的，就讓盧亞子嘗嘗這種滋味吧。

“牧青羊！是你！”

最後一刻，對方雙目中流露出的切齒恨意終於讓盧亞子豁然驚醒。

那雙眼睛中流露出的恨意實在太可怕了，簡直是刻骨銘心、不可磨滅的恨意！

而盧亞子捫心自問，當今世上會對自己擁有如此恨意的，隻有一個人！

牧青羊！

一瞬間醒悟過來，盧亞子已經依稀辨認出牧青羊的身形樣貌。

可是牧青羊沒有理會他，那閃爍著金色光輝的左臂已經靠近盧亞子的喉嚨。

這一刻，盧亞子根本沒心思想牧青羊為什麼還活著？他一年前跳落山崖卻活到現在，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又憑什麼由一個‘無骨廢人’成長為逆天的‘金骨’高手？

盧亞子想要活命，所以他急中生智，猛然暴喝了一句：

“牧青羊！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嗎！你究竟是哪裡人！又為什麼會被我收養！”

這破釜沉舟的一問收到了效果。

牧青羊怔住了，他凶獸般的狠辣也在一刹那停滯了下來。

關於自己的身世，牧青羊毫不知情，他隻知道自己三歲時就已經被人遺棄，繼而被盧亞子收養。可是三歲是沒有記憶的年齡，牧青羊什麼都不記得。

沒有人不對自己的身世感興趣。

“說！我可以讓你少受點苦！”

牧青羊一字一頓道。

“好，我說，”

盧亞子身軀顫抖，緩緩道：

“十幾年前，我並不是大秦國人，也不叫盧亞子，而是另一個國家的子民。那一年我在一片叢林中發現了你，你隻有三歲，而且全身骨骼碎裂，重傷快死，我一時心軟，便把你抱養了回來。”

“原本三歲的孩童本就生命力脆弱，更何況你當時已經是廢人一個，所以我以為你活不了多久，可是哪知道沒過幾天，你的全身骨骼居然奇跡般地愈合，甚至以一種遠超常人的速度強大起來。”

“天骨大陸上子民無數，可是擁有你這種骨質天賦的絕對萬中無一，那時我正落魄失意，腦中忽然起了一個念頭，心想何不利用你的骨質天賦來讓我自己變強……”

盧亞子娓娓道來，再之後不過是他輾轉來到大秦國，落腳於‘盧山部落’，改名換姓，繼而以殘忍手段剝奪牧青羊的骨質天賦。

牧青羊聽得心中恨意再增，當即厲聲喝道：

“說重點，你不是知道我的身世來曆嗎！”

“是，是是，”

盧亞子急忙道：“關於你的身世來曆，當時我也曾試圖打聽，可是一直不得要領，直到有一天，忽然有一個人找到我，並跟我說了一些事情，那就是……”

“是什麼！”

牧青羊心潮澎湃，一想到自己身世可憐，便忍不住有種悲愴之情。

然而，就是他這一刹那的悲愴，卻讓盧亞子有了反敗為勝的轉機。

“是……是你去死吧！”

哢！哢！哢！

不可思議地，原本躺倒在地的盧亞子一瞬間閃電跳起，身軀連動，在牧青羊右臂、左右雙腿之上各自猛擊一記。

牧青羊遭受重創，身軀一歪，便倒在了地上。

他的左臂獸骨雖然沒有受損，可是四肢斷其三，已經變得岌岌可危。

“哈哈哈哈……小子，你太大意了！”

全身赤裸的盧亞子一躍而起，四肢健全，猶如從未受過傷一般，隻聽他獰笑道：

“我已經和你說過，你曾經有斷骨複原的骨質天賦，既然你的天賦被我剝奪，這點傷又怎能奈何得了我！之前我不過是在故意拖延時間而已！”

“你騙我！這麼說，你之前說的事情也是假的了！”

牧青羊話語平靜，並沒有絲毫地動怒。

“哼！當然，你這小鬼究竟是哪裡來的野種，連我也不知道！我隻是早已看出，你雖然有一條‘金骨’級彆的左臂，可是本身還是‘殘骨期’！在老夫麵前不值一提！”

“牧青羊啊牧青羊，你還是太嫩了，我也懶得管你為什麼跳崖而未死，還修為精進，你不是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嗎？現在我就送你去地獄問閻王爺去！”

盧亞子出手了，他的全身骨骼散發出一種淡淡的黑色，那是淬骨境‘鐵骨’的顏色。

‘鐵骨錚錚’！

盧亞子若襲向牧青羊的顱骨，那麼任他有‘金骨’級彆的左臂，隻怕也難逃一死。

局勢逆轉，大難臨頭，牧青羊卻沒有太多恐懼。

“你也不知道我的身世嗎……那好，我也不必再顧慮什麼了……”

嗡！

盧亞子縱身撲來之際，卻忽然看到牧青羊周身散發出一股淡淡的灰色氣體。

這灰色氣體極為淡薄，讓人以為是幻覺，可是當它迅速靠近至盧亞子的頭部顱骨處時，盧亞子瞬間感覺到了一種可怕的死亡氣息。

這是一種純粹的死亡氣息，寒冷、恐怖、讓人心如死灰。

砰！

一聲巨響，盧亞子的頭部炸裂，化為兩片殘骨。

顱骨碎裂，生機喪失，盧亞子隨即倒在了地上。

……

砰！

盧亞子死去的那一刻，牧青羊瞬間有種身心俱疲的感覺，隨即也躺倒在地。

其實牧青羊之前就有過經驗，‘葬氣’雖強，但是每次使用過後，自己總會出現一段極其虛弱的過渡期。畢竟一年以前他是靠著‘葬氣’活了下來，如果突然間失去，身體骨骼立刻就會產生無可避免的虛弱狀態。

好在這一過渡期不會太長，很快便會恢複過來

蒙蒙灰色的‘葬氣’返回到牧青羊體內，緩緩滋潤著他的斷臂、斷腿。

牧青羊大仇得報，霎時間覺得彆無所求，連生死都不放在心上，心境一鬆，再加上身體有傷，便很快睡了過去。

……

次日清晨，溫暖陽光灑落，‘盧山部落’很快便熱鬨起來。

盧亞子一向很少出門，部落族人也從不敢去他的莊園打擾，因而，牧青羊在昨夜的偷襲複仇並沒有為他帶來什麼災難。

牧青羊年齡還小，十四歲，當這一天恍惚睜開睡眼，看著死去的盧亞子，想想過去十餘年來所受的折磨，便不禁有種大夢初醒的感覺。

大仇得報，牧青羊陷入短暫迷茫之中，也不知剩餘的人生該做點什麼。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

“盧亞子是‘盧山部落’高手，我殺了他，盧有道他們一定容不得我，這件事遲早會被發現……為今之計，隻有儘快離開‘盧山部落’，另謀生存。”

牧青羊正在沉吟，卻感覺身體中依舊存在著虛弱感，這種虛弱連神奇的‘葬氣’都無可奈何。

“不行，這樣的狀態還比不上我在‘盧山崖’下的一年，現在冒然離開，定然會死在茫茫山林之中。”

牧青羊要求生，所以暫時不能離開‘盧山部落’，更何況他還有一件心事未了。

經過昨夜一戰，牧青羊對自身狀況更加清楚，他現在的實力大部分依賴於‘金骨’左臂和‘葬氣’，一旦失去這兩樣東西，根本不可能擊敗‘鐵骨’境的盧亞子。

借助外力畢竟不是正途，牧青羊所想的，是要恢複自己的骨質天賦！

牧青羊站了起來，將地麵上散落的兩塊殘骨撿起。

這是盧亞子的兩塊顱骨，昨夜被強大的‘葬氣’爆裂，不過卻依舊沒有粉碎，隻是上麵有許多裂紋，由此可見‘鐵骨’境高手的骨質該有多麼堅硬。

人體一身骨骼，骨質精華從淡薄到濃厚，依次是四肢骨、胸腔骨、脊骨、顱骨，顱骨之中包含了人體全部骨質精華的五成以上，這也是為什麼度過‘殘骨期’的最後一步是‘顱骨開化’，而不是其他。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十年中，盧亞子將我體內的骨質精華抽離之後，一多半都用於鍛造顱骨。顱骨為主，乃是人體骨質精華的總樞紐，正因為這樣，他才能在昨夜很短的時間內將斷骨複原……”

“盧亞子，你殘酷壓榨我十年，將我一身的骨質精華全部奪取，卻不料我在最後時刻破而後立，激生‘骨氣’！這是上天要我將自己的東西奪回來！”

牧青羊心念一動，蒙蒙‘葬氣’立即圍繞向兩片顱骨，想要試圖融化。

然而，或許因為這兩片顱骨太過奇特，牧青羊努力許久，也僅僅是融化了其中的一絲骨質而已。

叮！

融化的骨質化為骨液，被牧青羊以一個小瓷瓶裝了起來。

他先是將盧亞子的屍體隱藏在莊園地底，繼而脫去衣物，如同盧亞子一般跳進了那個巨大的水桶之中。

滴！

僅僅是一小滴骨液，可是在水桶中化開，卻將整桶水變得無比濃稠。

白色液體當中蘊藏著極為可觀的骨質精華，甚至還隱藏著一絲骨骼再生的奇異骨質天賦。

這是牧青羊自身的骨質精華，僅僅一滴已經勝過尋常一二品的骨液，如此情景簡直駭人聽聞。

因為本是同源，牧青羊吸收骨質精華的時候自然無比順利，但見水桶中的白色液體漸漸變得稀薄，而牧青羊的全身骨骼卻越見飽滿，之前的虛弱狀態一掃而光。

不僅如此，牧青羊原本已經度過大半個‘殘骨期’，四肢骨、胸腔骨、脊骨都足夠堅韌，可是在吸收這些骨液之後，原先的骨骼之中再添一分力量，似乎隱隱約約已經超越了‘殘骨期’的極限。

牧青羊還沒有‘顱骨開化’，所以還在‘殘骨期’內，可是他的骨質精華失而複得，卻在逐漸賦予他更多東西。

……

轉眼間過去十多天，牧青羊每日在房屋內融化顱骨，製作骨液，同時增進實力。

天骨大陸，隻有真正擁有‘骨氣’的人才能製作骨液，成為一名化骨師，之前盧亞子對牧青羊的手段乃是歪門邪道，根本算不得是正途。

牧青羊在盧亞子殘酷剝削十年後破而後立，獲得‘骨氣’，並且融化其顱骨，以骨還骨，這也算得上是一報還一報了。

另外，傳說‘骨氣’也並非一成不變，而是可以逐漸增強，發揮更加可怕的威力。

由此猜想，牧青羊的‘葬氣’現在還十分稀薄，處在一種尚未開發的狀態，所以煉化‘鐵骨’境的骨骼都頗為勉強。

砰！

盧亞子的莊園深處，牧青羊一拳將一塊巨石擊碎，拳頭上的骨骼略有折斷，不過卻開始逐漸愈合。

他用的不是左臂‘金骨’，而是右臂。

見到巨石碎裂，牧青羊呆呆站在原地許久，之後便忽然開心笑起來。

這是他十多天來的成果，吸收自身骨質精華，骨骼有自動愈能的功效，更加使得自身骨骼強度有了質的飛躍。

手裂巨石，這是‘鐵骨’境實力的底線，已經超出了‘殘骨期’極限！

如今的牧青羊雖然還不可能媲美‘鐵骨’境，可是如若加上他的‘金骨’左臂以及可怕的‘葬氣’，已經不再懼怕‘鐵骨’境高手了。

“那兩塊顱骨隻被我融化了極少量一部分，我的骨質天賦恢複不到十之一二，等到日後全部恢複，定然可以一舉突破‘殘骨期’，達到‘淬骨境’！”

淬骨境是真正的高手，隻有達到淬骨境的人才算在天骨大陸上有了立足之地，不但保命無虞，還能獲得相應的地位和權力。

淬骨境分為‘鐵骨’‘銀骨’‘金骨’‘玄骨’等境界，淬骨境之後還有更加強大的境界，但卻距離現在的牧青羊太遠了。

牧青羊暫時得到實力提升，不過卻並不敢懈怠一絲一毫。

還有十幾天就又到了下月中旬，從前，盧亞子在平時閉門不出，可是每逢這個時候一定會下山一趟，如果這次‘盧山部落’中人沒見到盧亞子，一定會起疑心。

到時候，牧青羊就在劫難逃了。

“這十幾天要努力突破到‘鐵骨’境，即便不行也要儘量增強實力，總之無論如何，下月中旬之前，一定要離開‘盧山部落’！”

牧青羊懷揣著兩塊顱骨，很快又走進了那件低矮房屋中。

……

牧青羊本想等到十幾天後悄悄離開‘盧山部落’，不過幾天後，一則突如其來的消息打亂了他的計劃。

“嗬嗬，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是下山狩獵的季節，今年終於也盼來了，真是期待已久啊。”

“不錯，達到‘淬骨境’的高手像盧大師、族長他們，自然可以隨時下山，可是我們不同，隻有在這個時候才能跟隨大部隊下山一次，若有機會獲得一些獸骨，請大部落的化骨師製作骨液，那時候一定可以儘快突破‘殘骨期’。”

“其實每年的這個時候也是各大小部落選拔少年英才的機會，隨眾人下山起碼需要‘脊骨立錐’，再向上是接近‘顱骨開化’，‘顱骨開化’後的過渡期、乃至於達到‘鐵骨’境的少年高手。狩獵之前，首先是那些大部落派人來我們小部落挑選人才，之後才是正式下山呢……”

幾天內，關於下山狩獵的消息已經在‘盧山部落’中瘋傳，原本牧青羊也不以為意，可是他忽然想到，每年的這個時候情況特殊，盧亞子作為‘盧山部落’少數幾名‘淬骨境’高手之一，是一定會隨眾下山的。

這樣一來，盧亞子若不到場，到時豈不是立刻就要糟糕？

情況突變，牧青羊已經不能再坐等了。

“怎麼辦，現在還不是獨自闖蕩的時候，唯一的機會就是不久後那些大部落來選拔英才，我或許能夠趁機加入其中，這樣也不會遭到‘盧山部落’的報複了……”

一年前跌落山崖不死，之後奇遇連連，大仇得報，牧青羊的求生欲望從未如此強烈過。

他原本不是蠢人，腦海中仔細思索一番，很快便有了計策。

……

唰！

一位少年在僻靜的莊園中奔跑著，奔跑過後便在原地做著種種怪異的姿勢。

單手倒立，倒掛屋簷，雙臂後拉，臥體如弓。

這些動作難度頗大，有的超出人體極限，顯然非比尋常。

哢！

隱約地，偶爾有輕微的骨折聲響傳出，似乎是在運動中受傷，不過這少年僅僅是休息片刻，傷勢便很快複原，繼續做著種種匪夷所思的動作。

莊園內有一座石台，石台上有一張破舊羊皮，上麵刻畫著許多人體圖像，而羊皮正上方赫然寫著五個大字：

踏塵托雲法！

這是牧青羊在盧亞子莊園內找到的一門煉骨功法，也是‘盧山部落’中最為常見的東西。

天骨大陸中人天生骨質殘缺，要想煉骨，有許多方法，如同盧亞子那般浸泡骨液，算是比較奢侈的，而最為尋常的便是依靠煉骨功法，一步步鍛煉骨骼，強健身體。

煉骨功法也有強有弱，這門《踏塵托雲法》隻算是最簡單入門的那種，‘盧山部落’中人大多修習此法。

不過縱然如此，這門功法也有其獨特之處。

“人生而骨骼數百，四肢骨、胸腔骨、脊骨、顱骨隻是其中最為重要的部分，其餘身體各處還有許多次要組成，如種種軟骨、短骨等等。若要真正強健骨骼，便需要有主有次，種種軟骨、短骨亦不可忽視……”

“踏塵托雲法，煉骨入微，速度、力量二者交融。此法共分三重，一重練速，奔跑如飛，名為‘豹變’；二重練力，拳可碎石，名為‘熊變’；三重二者交融，有力有速，名為‘猿變’！此法若能練至精深，便已脫離‘殘骨期’，在‘淬骨境’亦可一展雄風……”

腦海中回想著羊皮上的功法細節，牧青羊一絲不苟地鍛煉骨骼，全身汗水淋漓，也毫不在意。

他在盧亞子莊園中受困十年，之後一年又是和山下凶獸為伍，這人生十餘年無時無刻不是孤苦寂寞，非常人可以忍受。

然而，曾經的苦難也造就了牧青羊的堅韌性格，平常人看來的孤單、苦難在他眼中不足正視，他可以一整天沉浸在修行當中，不說一句話，不喊一次疼痛苦累。

如此心性，再加上牧青羊開始逐漸再現的骨質天賦，令他在修行路上披荊斬棘，速度快得可怕。

砰！

一次急速奔跑之後，牧青羊脊背彎曲，猶如弓形，繼而雙腿用力，猛地飛騰了兩米多高。

他的右臂早已蓄勢待發，在騰空之際，如同黑熊一般狂掄而去。

莊園內的一顆古樹枝繁葉茂，有兩人合抱粗細，然而受到牧青羊這一番重擊，立刻枝乾搖晃，硬生生斷開兩截。

哢！

巨大的樹乾倒地，揚起陣陣塵土。

牧青羊默默呆在原地，心想：

“這《踏塵托雲法》雖然既練速，又練力，分‘豹變’‘熊變’‘猿變’三重，層層遞進，可這是對旁人而言。對我來說，我的身體骨骼已經超越‘殘骨期’極限，距離‘鐵骨’不遠，因而這第二重的‘熊變’有些多餘，還是著重練習速度為好。”

這是聽聞‘下山狩獵’消息後的第二天，兩天以來，牧青羊一邊浸泡盧亞子的顱骨骨液，恢複骨質，另一邊，卻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這《踏塵托雲法》的練習當中。

不分晝夜，廢寢忘食，牧青羊在第二天傍晚時分已經突破了第一重‘豹變’，此時的他奔跑如飛，靈敏矯捷，活脫脫猶如一個年輕的豹子。

對於第二重練力的‘熊變’，牧青羊簡單掌握了一些技巧後便直接跳過，繼而開始練習第三重‘猿變’。

在山林中的許多凶獸中，猿是極為可怕的一種，它有豹的速度，熊的力量，一旦發威，罕有其他凶獸能夠抵擋。

‘猿變’淩駕於‘豹變’和‘熊變’之上，就是因為它能速度和力量完美結合在一起，往往在實戰中威能巨大。

而且，據牧青羊所知，當年‘盧山部落’的一些強者度過‘殘骨期’時，就是因為精通了這第三重‘猿變’！

“再過兩天就是‘下山狩獵’之期，到那時，應該會有某一個大部落來這裡選拔精英，我隻要在此之前達到‘猿變’級，一定可以受到大部落高手注意，繼而脫離‘盧山部落’！”

牧青羊心中的計劃十分清楚，他深知剩下的時間太短，要想‘顱骨開化’，度過‘殘骨期’並不現實，那麼唯一的機會就是將這《踏塵托雲法》練到精深，到那時，隨眾人下山狩獵，脫離牢籠，指日可待！

泱泱大世界，奇人異事數不勝數，牧青羊隻要脫離苦海，立即就可以一飛衝天！

呼……

修煉多時，已經是入夜時分，牧青羊轉身返回房屋，又一次開始浸泡骨液。

……

浸泡骨液，修煉功法，如此周而複始，轉眼間便又過去了一天。

眼看再過一天就是‘下山狩獵’的日子，這一天深夜，盧亞子的莊園中忽然傳出陣陣嘶吼聲。

吼！！！

嘶吼聲低沉而有力，霎時間驚動了整個‘盧山部落’，眾多族人出門聚集，一時間議論紛紛：

“怎麼回事？聲音是從盧大師莊園中傳出，難道出了什麼事情？”

“不對，這聲音不像是盧大師，反倒像那個廢物發出來的。怎麼辦？我們不能隨意進入盧大師莊園，要不要去請族長？”

“嗨，遲了，後天那‘左丘部落’的族人就要來了，族長今日已經下山去迎接，後天才能趕到。我們且不必驚慌，想必盧大師自有手段應付。退一步講，即便有什麼事，也不過死了一個廢物，又不是我們‘盧山部落’族人，何必理會。”

“嗬嗬，不錯。”

‘盧山部落’在意盧亞子，卻絕不會在意一個牧青羊。眾人得知出事的並非盧亞子，便也放下心來，不想再理會。

吼！！！

嘶吼聲回響了整整一夜，直到接近黎明時分，莊園中忽然傳出另一道蒼老聲音：

“孩子，再堅持片刻！十幾年心血，成敗就看現在了！”

“大師！我好痛，好痛！！”

“脫胎換骨，涅槃重生，豈有不痛之理！再堅持一會兒，難道你想一輩子做一個廢物嗎！”

“是……我牧青羊不要一輩子做廢物！不要！”

陣陣嘶吼聲演變為兩人對話，而且那個蒼老話音令‘盧山部落’眾人十分熟悉，依稀就是盧亞子的聲音。

這樣一來，眾人再次被驚動：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似乎盧大師正在幫助那個廢物脫胎換骨？這……”

“脫胎換骨這種事太過不可思議了，不過盧大師從前還能製作骨液，說不定真的可以……”

“不可能！那個廢物都已經殘廢了十多年，怎麼可能突然間就脫胎換骨？盧大師雖然好心，可依我看隻怕是徒勞無功了。”

啊！！！

莊園中最後傳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聲，隨即便沉寂下來，再也聽不到一絲響動。

眾人麵麵相覷，無不覺得今夜之事十分詭異，隻可惜他們從前被族長盧有道嚴禁進入莊園，所以不能進去一探究竟。

“罷了，‘下山狩獵’在即，後日‘左丘部落’還要來選人，大家回去各自準備吧，不必被此事驚擾。”

“不錯，即便那小子脫胎換骨又如何，難道他還能代表我們‘盧山部落’下山狩獵、獲取獸骨不成？”

一陣嘲諷過後，趁著天還沒亮，眾人再次各自散去。

……

與此同時，盧亞子莊園內的一間房屋中。

牧青羊端坐在床榻之上，額頭微有汗珠，似乎頗為疲憊。不過他眉宇間滿是興奮之色，並沒有因為一夜的吼叫演戲而感到厭煩。

“幸好今日盧有道下山去，也幸好我早已對盧亞子這老賊的聲音十分熟悉，否則今夜的戲也難以演得如此逼真！今夜過後，就要看明日如何了……”

牧青羊神情略顯緊張，雙拳緊緊握了握。

此時已是黎明時分，牧青羊又一次浸泡骨液之後，便悄然離開莊園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