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辦公室裡一如既往地整潔,書桌上永遠碼著那幾本翻也翻不爛的書,陽台上的一盆白色蟹爪菊,氤氳著嫋嫋清雅的香氣,素芊芊一進門,就看到了正坐在辦公桌前的班主,身體不由的一顫。
班主見素芊芊進門,站起身來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樣,“芊芊呀,你怎麼現在才來,不是叫你早點來的嗎?”邊說邊從屋子一角抽來了一把高椅。
素芊芊心裡明白班主要和自己“談談”的事,隻是不知道他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見班主客客氣氣地搬來椅子,隻是不坐。
班主見素芊芊不願多說一句話,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收斂了不少,依舊熱情地說:“跟我還客氣什麼呢,相處在這個戲院有一年多了吧”說完,轉身坐回了辦公桌的後麵,抬著眼看著素芊芊已經麵無表情的臉。
班主心中閃過一絲不悅,站起來又坐下去,覺得該切入正題了,便又從高辦公椅上站起來,在屋內踱著步子,“那個,你應該知道,你母親前些日子來找過我了”說完停頓了一會“是相親的事”
素芊芊聽完,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冷冷的盯著桌麵的一角“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素芊芊這樣冷淡的態度,又一次幾近打破班主的底線,他陰沉著臉哼了一聲說道:“你難道真的願意回到那個窮鄉僻壤的山村?找個一窮二白的農民嫁了?”
素芊芊內心裡有些掙紮,不過她是清楚的,麵前這人,絕非善類,自從第一次見麵過後,素芊芊每每察覺到他道貌岸然,內心裡早已積存了許多不滿。
班主見素芊芊有點猶豫,便趁勢冷笑了一聲,“我看你這樣心高氣傲的人,絕不會讓自己去那裡受累吧!”
辦公室裡開著空調,窗門緊閉,可窗外聒噪的蟬鳴聲依舊無孔不入地鑽進屋內,素芊芊終於抑製不住內心的壓抑,第一次抬頭盯著班主的眼吼道:“我媽那裡我會講清楚的,誰教你這樣的人來多管閒事。”
襯著室內的沉寂,盛夏時節,窗外的蟬鳴愈顯熱烈。
班主站在素芊芊的對麵,心知再問下去便是素芊芊那一套罵人不帶臟字的的話了,瞪著眼睛看著素芊芊摔門而出,倏然回到了宿舍。
“我要回去,這個地方我待不下去了”素芊芊回到宿舍後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憤憤地說,眼裡幾乎要迸出火花一般。
“芊芊,那契約的事情怎麼辦?我們都是簽過三年的”暮小溪輕聲說道。
聽到這裡,素芊芊逐漸放慢了收拾東西的速度,撲通一聲坐在了一堆亂糟糟的衣物上,悲悸地嗚咽起來。
“喂,我要是你,早就封了他的口,斷了他這個該天殺的念頭”蘇英憤然的說道。
靠在牆上,素芊芊閉上了雙眼,眉頭緊皺,臉色越來越蒼白,暮小溪一連叫了她幾聲都沒應,心中大呼“不妙”。便急急的送素芊芊去了醫院。
“芊芊,你醒啦,餓不餓?”素芊芊睜開眼,一陣耀眼的白光映入眼簾,見方明黎站在麵前,素芊芊內心先是一喜,後又驚訝起來,環顧四周,依舊是那個病房,病房裡又住滿了人,隻是那個還在讀書的孩子,和那個中年人依舊留在這裡。
“夢?”素芊芊搖了搖頭,想起前日裡戲院的噩夢,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眼中也有了神采。
那個孩子看到素芊芊滿臉的疑惑,嘻嘻一笑,方明黎就似乎看到了希望一般得意地笑了。
“先休息吧,我去給你買早點”方明黎說完便朝素芊芊揮了揮手,轉身下了樓。
素芊芊望了望病房牆上的掛曆,已經翻到了七月份,素芊芊輕輕地歎了口氣。
十年前的這個時候,她還在校園裡,一家人和諧圓滿,祖父時而會給她講些民國時抗戰的事,她一般隻是驚歎於祖父滔滔不絕的講功,卻沒聽進去多少。
六年前,素芊芊的父親時常會為了生計出門到B地,一個煙柳珩生的地方。她隻能通過電話每周和父親講幾次話,卻次次都是滿滿的溫情。看著素芊芊每次和父親談話談到深處總會抹出滿臉的淚水,素芊芊母親的眼中流露出了素芊芊一直疑惑著的無奈。
直到三年前,素芊芊的父親終於從B地回了家,母親是一如既往地關切,父親的表情卻總是那麼平淡,家裡時常會傳出他們鬨得很凶的爭吵聲。素芊芊這才發現家裡出了什麼事。
父母離異,那是一年前的事,那個都市女人明目張膽地走到了素芊芊家裡,說是來做客,可連素芊芊都看出來了,眉來眼去,根本不像是個客人的樣子,倒像是個隨時都會引爆這一家和諧的炸彈,素芊芊對她多了幾分警惕,每次她來,素芊芊的母親都是沉著臉,後來,乾脆起了正麵衝突,這炸藥終於被引爆了,而後果就是父親蠻不講理地離開了這個原本完美的家。
父親走後,素芊芊也不是很明白為什麼母親就像萎焉的花朵般每日裡一蹶不振。父親和母親那激烈的爭吵聲一直縈繞在素芊芊的腦海裡,父親拋棄了給了他最美的時光的結發妻子,為了一己之私改娶那個看起來就妖嬈不專情的女人。成了母親和素芊芊心中永遠抹不去的傷痕。他後來的情況,素芊芊一無所知,但她自從看到那個女人的第一眼起,就料定了結果。
從那一刻起,素芊芊內心的敏感就被無限的放大,麵對班主的軟磨硬泡,素芊芊寧願冷眼以對,也絲毫不願有半點屈從。
A鎮的夏季略略顯得悶熱,走在室外,空氣中總會漂浮著一種被火烤熟的味道,方明黎大汗淋漓地走進來時,素芊芊從沉思中清醒過來,滿臉幸福的笑容。
“這裡的夏天還真是奇怪,一年年都是一成不變的悶熱”方明黎把早點放在桌子上,看著素芊芊氣色很好,調侃地說道“你還是一成不變愛笑”
素芊芊又想到了父親,拿起早點,身體湊近方明黎問道“你說一個人的心會不會一成不變呐”
方明黎聽完哈哈大笑,招牌性地又拍拍胸脯,“我就是這樣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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