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秋逝

“木木，周末的秋遊你去不去？”

“秋遊？還是不去了吧。”

“大四了，不要在這樣特立獨行了，行不？”儘管知道了木木不會去，可是剛子依舊不死心。作為班長，動員大家參加集體活動是他的責任和義務。

“既然如此，那就去吧。”木木想了想，一個人待在宿舍裡睡覺也是一件極無聊的事情。自己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人和人之間總是需要交流的。關係一詞，在現今的社會有著非凡的意義。不就是在一起聚聚麼，又有什麼大不了的。木木最終還是答應了。

“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可不能在反悔。”剛子沒想到，木木竟然會答應一起出遊。

自從那次的事情之後，木木心中一直有一道過不去的坎。周周在躲避木木，可是到頭來，木木何嘗不是想要逃脫見麵時的那份尷尬？

秋季，是一個多情的季節。傷離彆，歎時運。

這次，剛子所選擇的出遊地點並不遠。是市內的一處深林公園。

天氣不錯，雖然不是陰天，但也不至於會下雨。感受著空氣中夾雜的桂花的香味，木木有那麼一瞬間的失神。曾幾何時，自己也曾牽著自己心愛的人兒漫步其中。如今，時過境遷，物是人非。身後，依舊嘈雜而熱鬨。

“好了，今晚我們就在這裡安營紮寨了。大家放好行李，搭好帳篷......”

一行人停了下來，前麵傳來了剛子成熟老練的聲音。對於剛子而言，這種事情早已輕車熟路了。在任的這四年中，每個學期剛子都會組織一次露營。這是第七次，可能也是最後一次了。

眾人的速度很快，沒過多久，一座座低矮的帳篷便挺立在青黃青黃的草地上。矮矮的帳篷就像是一座座空無的墳墓，裡麵埋葬著逝去的青春。

剛子選擇的地點是很好的。帳篷前麵，有一條半米深的溝渠。看起來應該是管理者故意弄出來的，為的就是方便遊人宿營時的洗簌。

秋遊，自然是要遊的。遊山也好，遊水也罷，反正是閒不住的，總要四處逛逛，拍些照片才會顯得不虛此行。三年來的沉寂，木木感覺自己似乎已經脫離了眾人。看著山上水中，結伴而行的同學，木木忽然覺得有些孤獨。就像萬裡晴空中那幾朵點綴的雲兒，不著邊際，空蕩蕩的飄著。

“木木，下來一起玩吧。”

看到木木一個人路上孤寂的走著，水中的一個女生喊道。

“不了，我沒帶泳褲。”看著水中玩的正嗨的男男女女，木木有些意動了。隻是，木木確實沒有帶泳褲。

“去買啊，那邊有賣。”那女生指著旁邊的一個小賣部說道。

木木看向那女生所指的方向，心中似乎在想著什麼。不過十幾秒的功夫，木木便朝著小賣部的方向走去了。

出遊出遊，自己出來不就是為了‘遊’的麼？到了這裡反倒‘遊’不起來了，這也說不過去。木木換好泳褲來到水邊，眾人居然看得有些呆了。

“沒想到你的身材這麼好。”林慧遊了過來，毫無顧忌的盯著木木看著。不過那眼中卻沒有半點男女之欲，完全是以一種欣賞的眼光。就像在欣賞斷臂的維納斯，或者是大衛。

“難道你就不怕剛子找我拚命？”想通了，木木也就放開了身心。用玩笑的語氣調侃著。

“他？我可不認為他能夠拚得過你。嗬嗬......”

木木無語了，乾脆不再理會。跳下水中，朝著剛子所在的方向遊去了。

活動，永遠都是促進感情的神器。眾人參與了，感情自然也就融洽了。這點，剛子做了這麼多年的班長，自然是看得到的。

看到大家都差不多下水了，剛子便拿出了早就準備好了的排球出來。

比賽不是關鍵；勝負也不是目標。

水中，三十多個人追著兩個球。你來我往，磕磕碰碰。交流，其實就是這麼的簡單。久未露麵的木木自然是成了眾女戲弄的對象。

這一刻，眾人忘記了時間，忘記了男女，忘記了年齡，忘記了自己即將畢業，忘記了工作和論文所帶來的壓力。隻是，全身心的投入其中，想要尋找和抓住那轉瞬即逝的激情、快了和青春。

原來我們已經長大，隻是還不能放下那段年少的回憶。

“看來你家木木很受歡迎呢。在不下手他可真的要被人搶走了。”靠在水邊，林慧看著一旁的周周說道。其實，林慧打心底裡希望周周能夠和木木在一起。按照林慧的話說，兩人就是天生的一對。從彼此的名字中就可以看出來了。周周木木，朝朝暮暮，兩者何其的相似。

“他？早就有主了。這事你也不是不知道。就算沒有，我們也是不可能的。”周周在心中苦笑著。林慧的想法，自己這個做姐妹的哪裡會不知道。確實，周周木木，朝朝暮暮；天長地久，周周木木（朝朝暮暮）。隻是，周周也知道，‘兩情若似是久長時，又豈在周周木木（朝朝暮暮）’。

是啊，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周周木木？隻是這句話周周一直藏在心裡，未曾對任何人說過。

“怎麼，害怕了？這可不像我認識的周周哦。”林慧半開玩笑的說道。

“不是害怕，而是看淡了。”對於這個話題，現在周周已經提不起多少興趣了。是長大了，還是真的看淡了，隻有周周自己知道。

“看淡了？彆扯了。你以為你是金蟬子轉世不成？還看淡這紅塵情事了。”說完，林慧便遊走了。也許纏著剛子，郎情妾意，才是現在林慧所想的。至於周周看淡與否，與自己又有多大的乾係呢？自己不過是一個看客，不時提提意見，發發牢騷，僅此而已。

出遊，也不能總是在遊。

一兩個小時之後，眾人早已力儘。一個個癱瘓般爬到岸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臉上，卻是凝著久久不散的笑意。

穿好衣服，接下來才是正劇。

燒烤，大多數女生都愛；可是那漫天的油煙卻讓眾女望而卻步。這時，正是男生們表演的大好時機，是不會白白浪費的。誰都想在自己心儀的女生麵前表現一番，大獻殷情。或許，一個不慎就能抱得美人歸也說不定的。情來情去，隨緣而已。可是愛，有時也是可以而且需要努力的。

林慧有剛子負責了，唐雪也被眾人圍著。每個人都找到了自己的搭檔，唯獨周周和木木被眾人遺忘在一旁。

誰都知道，大一的時候兩人打得火熱，可是後來不知怎麼的就鬨僵了。從此，這種集體活動就沒有再看見木木的影子；周周雖然每次都參加，但是每次都是一個人獨坐一旁。也曾有人上去搭訕，可是除了剛子，周周對眾男生都是不理不睬的。久了，眾人也不再上去觸這個黴頭。畢竟，誰都不想吃閉門羹。

而木木，也沒有女生上去煩他。除了唐雪。唐雪之所跑到木木麵前蹲著，其實並沒有彆的意思，隻是想要圖個清靜而已。這麼大的地方，也隻有周周和木木所在的兩處沒人了。唐雪自然是不願意跟周周一起的。住在一個宿舍三年多了，什麼沒見過，什麼沒說過。所以唐雪選擇木木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木木的手藝不錯，唐雪已經吃得滿嘴流油了。

“木木，你的手藝不錯，比那些男生好多了。出遊了那麼多次，就數你的手藝能夠讓本姑娘滿意了。”唐雪拿起爐子上一竄考好的牛肉，吹了吹便塞進了嘴裡。看那吃相，一點也不像一個女生。平時的溫柔恬靜，被一根牛肉竄完全的打破了。

“吃那麼多，難道你就不怕胖麼？”女生大多數都是愛惜自己的身材的，輕易不肯吃那些油膩膩的東西。

“胖？能夠吃到這樣的美食，胖點我也願意。”嘴裡嚼著牛肉，唐雪有點吐字不清，含糊的說道。

“那你想不想每天都能吃到這樣的美食呢？”木木笑道。

“你這算是變相的告白麼？”

“你覺得是麼？”木木反問。

不覺間，兩人就玩起了推手。把問題拋來拋去，卻不肯正麵回答。畢竟，這樣的問題不好回答。

“也許吧。不過我可不想天天吃燒烤。再好吃的東西，久了也會膩的。”

“是啊，再好的東西久了也會膩的。”愛情，也是如此的吧。木木想到。

“這個雞腿好了沒有？”吃完那竄牛肉，唐雪的目光再度盯上了還未下架的那隻雞腿。

“這個可不能再給你了。”木木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不自覺的瞥向了周周所在的方向。這個動作很隱秘，但是唐雪恰好抬頭，自然是看了個清楚。

“那好吧，本姑娘今天也吃的差不多了。走了，拜。”說完，唐雪拿起自己烤的那竄焦糊的牛肉到彆處去了。

這隻雞腿，木木烤了好久。用心的翻著一遍又一遍。加料，塗醬。

“一個人呢。”拿著烤好的雞腿，木木走到了周周的跟前。

“讓你見笑了。”看著木木手中金黃的雞腿，上麵還泛著油光。再看看自己烤的，黑乎乎的。兩者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

“給你。”

“你自己吃吧，我的也好了。”

“那我吃你的，你吃我的。可好？”

“這個......”周周還是顯得有些猶豫。

“這是我專門為你烤的。”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周周若是再不要的話就顯得自己小氣了。

拿起周周烤好的雞腿，木木大口的吃了起來。從木木的臉上，周周看不出半點的勉強。周周自然知道自己的手藝如何。周周雖然飯菜做得不錯，可是這燒烤的東西卻是不怎麼在行了。

黃昏時分，天上的雲散了。露出了蔚藍的顏色。很藍，很淨，就如木木此刻的心情。

躺在草地上，看著太陽緩緩地在山後隱去。夜色襲來，天上繁星如人間的燈火，慢慢地被點亮。一閃一閃，像那雙美麗的眼睛。

夜靜人稀，明月高懸。許多人已經在疲憊中睡去，而周周卻不在其中。

“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隻是這個時候沒有流螢，而周周也不是那深宮之中那個失意的宮女。世事變遷，但是兩人懷著的卻是同一種心情。

“還沒睡？”不知何時，木木已然靠近。周周從那些紛亂的思緒中掙紮出來，一時間竟無話可說。對於木木的問，周周不知要如何作答。

周周笑了笑，說道：“你呢，不也是沒睡嗎？”

“我睡不著，見你還坐在這裡，所以過來看看。”從未說謊的木木，此刻臉色有些微紅。隻是這樣的夜晚，不是那麼容易被人發覺。

“哦？是麼。”周周意味深長的看著木木。

“能坐下聊聊麼？”

“隨便。”

坐下了，但是卻不知要說些什麼，從何說起。場麵靜的可怕，兩人似乎都能夠聽到對方心跳的聲音還和那有些急促的呼吸。若是情侶，這樣的氣氛最是容易出問題的。

坐了許久，木木終於開口了，說道：“那件事，我沒想到你會記這麼久。”

“上次的事我回來就想明白了。其實誰做你的搭檔現在已經不重要了，不是麼？”周周停了一下，繼續說道：“其實，如果你不提的話我已經忘記了。不過也不能說是忘記了，隻是想通了，看開了，看淡了。現在想想，我也做的有些過了。要不是你把我背出來，我都不知道我現在是個什麼樣子。說起來還是要謝謝你。”

“這麼說，倒是我執著了。”

周周歎了一口氣，說道：“現在才來分對錯，似乎已經沒有多大意義了。真要說的話，我們誰都沒有錯。一時衝動，命運弄人罷了。又不是什麼深仇大恨，何必要死死抓著不放呢？是吧？”

“你很好，成熟多了。”

“你也是啊。長大了 ，很多事想通了。生活，責任，感情反倒成了次要的。”周周頓了一下，似乎在思索著什麼，繼續道：“也許，我們還是朋友。你不是說想要我做你的知己或是妹妹麼？我想現在剛剛好。”

木木苦笑一聲，道：“朋友，也許吧。”

“你跟她，怎麼樣了？”過了幾分鐘，周周問道。

“分了。就在前幾天。”木木低下頭，看不出悲傷與否。隻是這語氣，透露出一絲無奈。

“我......”聽到這個消息，周周有些不知所措。

“沒什麼，都過去了。”木木解釋到。

“我們......”木木轉過頭去看著周周。周周用手撥了撥遮住眼睛的留海，隻是那手卻在眼睛上停了一下，好像在擦拭著什麼。隻是周周極力掩飾著，木木看不清楚。

“今晚天氣不錯，不是麼？”很粗陋的轉移話題的方法。在感情問題上，周周不想說太多，害怕自己會再次淪陷。

有些錯，犯一次就夠了。

“是啊，天氣不錯。那，早些睡吧。”說罷，轉身。木木回到了自己帳篷中。隻是在轉身的時候，木木似乎聽到了淚水滴落的聲音。

轉過身，木木告訴自己，那是幻覺。

周周依舊坐在小溝邊的石頭上，抬頭仰望著浩瀚的天宇。忽然，一顆流星劃過天際，在這樣寧靜的夜晚，顯得格外的明顯、突兀。流星一閃而過，但那曇花一現的美麗卻印刻在了周周的記憶裡。一陣風吹來，周周覺得眼睛有點濕潤。也許是風沙迷了眼睛，周周一笑而過。

回到帳中，木木並沒有馬上睡去。也許是草地的原因，木木輾轉反側，思索著今晚周周的話語。長大了，很好。真的很好。木木在最後得出了這個不知道是不是結論的結論。

看看時間，差不多輪到自己值班了。木木起身，從口袋中摸出一支香煙，點燃，走了出去。不知何時，木木愛上香煙的味道。是梅子走的那天，還是孤獨的時候......

今天是梅子的生日，木木自然是記得的。掏出手機，想要發一些祝福的言語。隻是，看著明亮的屏幕，木木寫寫刪刪，屏幕上依舊空無一字。算了，最後隻能作罷。

看見木木出來，剛子笑了笑，朝著自己的帳篷走去了。本來剛子想要林慧一起的，不過卻被林慧狠狠地拒絕了，說，‘結婚之前，你想都不要想。給你摸摸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了。’這樣的環境裡，就算林慧答應了，剛子也是不會進去的。雖然都已成年，對於男女之事也不再像以前那般羞澀，不敢提及。可畢竟是一起出來玩的，搞特殊還是有些不好。

淩晨了，看見周周半躺在溝邊的石桌上睡著，心裡揪了一下，快步的走了過去。

“周周，周周。”木木拍了周周幾下，沒有什麼反應。想來是睡著了。

感受著空氣中的涼意，木木脫下外衣裹住周周，俯下身去，把她抱了起來。嘴裡有些埋怨的說道：“這麼大個人了，也不知道愛惜自己。”

懷中，也許是感受到了木木的溫暖。周周蹭了幾下，縮得更緊了。

“女人，長再大也還是一個小孩。”木木心中想著。

抱著周周來到林慧的帳下，帳篷的拉鏈已經從裡麵拉上了。木木用手拍打在帳篷的布料上，又喊了幾聲才聽到林慧傳來滿是睡意的應答聲。

兩三分鐘之後，林慧才慢吞吞的從帳篷裡麵伸出一個頭來。也許是因為正在熟睡的關係，林慧的頭發有些淩亂，睡衣也扣的不是很好。不過木木現在卻沒有心情去欣賞這外露的春光。

看見林慧醒了，木木開口說道：“周周睡著了。”

林慧看了一眼木木懷中熟睡的周周，沒有說什麼。隻是伸手把帳篷拉開，讓木木進來。把周周放好之後，木木便轉身出去了。離開時，回頭說了一聲“謝謝”。

“今天是周周的生日。”林慧對著木木的背影說道，也不知木木聽見了沒有。

木木腳步一滯。轉身走了回來。“我，不知道今天是她生日。”木木有些尷尬。

“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忘了？周周曾經對我說，她的生日隻有兩個人知道。而我，是其中之一；另一個人，我想應該是你。”說完，林慧拉上了帳篷，把木木一個人留在外麵。

是不知道還是忘了？這個問題一直纏繞著木木。想不通。木木掏出香煙，準備點火，卻被剛子一把奪了過去。

木木把手上的火機遞給剛子，自己重新掏出一支來。點了火，問道：“怎麼還不睡？”

“你有什麼打算？”剛子並沒有回答，反問道。認識那麼久，剛子還是第一次那麼認真的問木木這個問題。

“打算？可能會去報社。或者閒居在家，做個寫手。”木木深深地吸了一口，把手上的半截香煙掐滅。

“你呢？”

“我？回去子承父業咯。我的水平你不是不知道。”

......

東方泛白，木木和剛子回了帳篷。新的一天，和往日沒有什麼不同。唯一變化的是，溝邊的那張石桌上丟滿了煙頭。

“昨晚，你......”看見周周，木木欲言又止。

“昨晚？林慧說我夢遊了。”攙著林慧的左臂，把剛子擠到了一邊。

剛子和木木相視一笑，心中皆已明了。夢遊？可不是麼。浮生若夢。人活一世，不就是一場夢嗎。有人紙醉金迷，有人醉生夢死......也有人，超然物外。如莊子，蝶也，夢也......

秋遊歸來，生活又開始變得忙碌。畢業，論文，工作，情感。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去，有人留。木木用手機給周周發了一句簡短的‘生日快樂’。

聖誕的喜慶衝淡了畢業臨近的焦慮，眾人一個個的開始忙碌起來。聚會，吃飯，表白，約會。木木一個人躺在床上，看著手機新聞。

晚上八點，接到了周周打來的電話。說在宿舍去了，問木木能不能陪自己出去逛逛。木木心中一動，翻身下床，衝進廁所，洗簌一番才出來。站在鏡子前，木木一根根的拔著下巴的胡子。

不錯。看著鏡子，木木給了自己這樣的評價。

門外，木木已經等候在那裡了。三五種分鐘之後，黃色羽絨服包裹著周周，慢慢的向木木走來。四年，完全可以把一個人變得麵目全非，變得陌生。看著打扮時尚的周周，誰能想到她就是四年前站在講台上，不知所措的那個‘黑皮膚’女生。

“好久不見，漂亮了許多。”木木迎了上去，結果周周肩上的小包。周周猶豫了一下，並沒有拒絕。

“你也是，和四年前的你比起來，又多了些味道。”四年了，周周早已不再是當年的那個局促的女生。一句話說的滴水不漏，又不失禮貌。

出了校門，木木問道：“去哪兒？”

“隨便走走吧，一個人待在宿舍裡麵挺無聊的。”周周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一個月不見，聽說你的工作有著落了？”

“簽了本市一家報社的編輯，待遇還不錯。”

“恭喜。”

“那你呢，找到合適的了沒有？”木木問道。對於周周的事情，木木還是很上心，不然也不會大冷天的和周周出來閒逛了。

“我？聘了一個實習記者。有機會的話，我想到外邊去。”

“涉外麼？”

周周笑了笑，沒有回答木木的這個問題。

兩人又走了一段距離，不過都沒有說什麼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兩個人在一起走著又不說話，那種場麵有些尷尬，於是周走說道：“不早了，回去吧。”

“這個，送給你。”不知什麼時候，木木的手上多了一個袋子。裡麵裝著的正是木木想要送給周周的禮物——一條粉色的圍巾。這是木木乘著周周去洗手間的空檔買的，周周之前看了很久，最終也沒買下來。出來時，圍巾已經被木木買走了。

“謝謝。”周周不再客氣，伸手接過木木手中的袋子。嘴上問道：“是什麼？”

“你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木木臉上，浮現了消失已久的那種微笑。淡定，從容。

看著周周把圍巾拿在手上，久久不語。木木上前一步，問道：“不喜歡？”

“不，喜歡。”

“我幫你係上吧。”木木伸手解開周周頸上那條紅色圍巾，換上自己買的這條。木木並不會係圍巾，隻是在周周的脖子隨意的繞了兩圈，整理一下便完了。

“能不能抱你一下？”雖是詢問，但是木木還未等周周回答就已經將她擁入了懷中。木木這一次抱得很緊，很緊，似乎要把周周融入自己的體內。懷中，周周覺得自己呼吸已經有點難為了。但是，木木懷中的溫暖讓周周有些貪戀，所以周周並沒有掙紮，隻是好好的享受著這一刻難得的溫存。

“好了，回去吧。”就在周周忍不住要掙脫的時候，木木卻先一步放開了她。

失落？這時，周周心中確實有那麼一點失落。她沒有去想原因，自己貼了上去。雙手環腰，抱住了後退的木木。見此，木木收回去的手慢慢的撫到周周的背上。兩人都沒有說話，在喧鬨的都市中享受著屬於兩個人的寧靜。感受著對方的呼吸與心跳，四周變得靜默起來。

也許是一分鐘，也許是一小時。再不舍，又如何？兩人都很默契的放開雙手，站好，整理有些淩亂的衣衫。目光碰在一起，旋即散開。

車來了，76路。

“走吧。”

“走吧。”

不同的聲音，同樣的內容。尷尬？默契？兩人相視一笑，沒有說話。跟著人流擠上車，早已人滿為患的車廂裡沒有一絲空隙。木木站在周周的身後，如同四年前一樣。不過木木沒有再讓自己貼上去，而是奮力的向後靠著。在胸前留出了一片空間，周周就站在裡麵。

回到學校，已經十一點多了。說了一聲再見，兩人朝著不同的方向各自離去。

人世間，黯然銷魂者，唯彆而已矣。

幾個月後，又是一年一度的畢業高峰。畢業生們一層不變的聚會、喝酒、鬨事。至於表白，大家都已長大，誰會在這個時候說出口？分分合合、哭哭泣泣，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悲傷的氣息。直到七月之後，熱風把一切都吹散。生活，終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