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日子（三）

和吳一平在一起的這大半年，直到分手那天，木木總感覺不太真實，就做夢一般。在之後的日子裡，吳一平帶著木木去參加了她的幾次聚會。說是聚會，其實就是一幫和吳一平差不多大笑的青年男女聚在一起，想著如何出名。會上一派年烏煙瘴氣，不時有人大聲吼著自己的最新作品。去了幾次之後，木木就不再參加吳一平的聚會了，隻是告訴她要小心一些，照顧好自己，有事給自己打電話之類的話語。

後來的一天，吳一平告訴木木晚有個聚會，要在那邊過夜，晚上就不回來了。木木沒有在意，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開始的時候，木木還會叮囑幾句，不要喝太多酒，不要抽煙之類的。沒有什麼效果之後，木木也不再說些什麼，由著吳一平去了。

周一，木木回來上班卻沒有看見吳一平，打電話也無人接聽。木木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之後的一周，吳一平似乎人間蒸發了一般，沒有半點蹤影。木木發瘋了一般，到處找著。木木有些後悔，如果當初自己跟著她一起去參加那個聚會，也許這樣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人海茫茫，想要找到一個人談何容易？木木掏出手機，卻發現沒有存吳一平那些朋友的號碼。

第七天的晚上，木木下班回來，看見自己的門口站著兩個人。一男一女，都染著黃色的頭發，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木木知道這兩個人是吳一平的朋友，在為數不多的幾次聚會上見過。木木沒有說什麼，開門讓他們進來了。

“你就是木木？吳一平的男朋友？”坐下，黃發男孩開口問道。顯然，他們對於木木並不熟悉。

“告訴我，吳一平在哪兒？”木木的心情有些急切，語氣也不是那麼的友好。

“吳一平讓我們告訴你，她回不來了，叫你忘了她。她留在屋子裡的那些東西都歸你處置，你對她的好，她會好好記著的。”黃發男生並沒有理會木木，隻是把該說的話說完。

“吳一平的話我們帶到了，再見。”黃發女生說道。

“告訴我吳一平在哪兒？！我不想問第二遍。”木木站起來，抓住黃發男孩的衣領，似乎要把他給提起來。“快告訴我她在哪？你們知不知道我滿世界的找她！？”

看見木木發火，女孩有些害怕。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

“要不我們告訴他吧。”看到木木一副誓不罷休的樣子，女孩有些鬆動了。“你放下他，我告訴你吳一平在哪。”

“在哪？”木木放下男孩，問道。

“她走了，車禍，就在昨天。”

“走了？！”木木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仿佛虛脫了一般，不敢相信女孩說的話。

“吳一平在聚會上被人下了藥。事後，她說她對不起你，不想回來，就住在我們那兒了。昨天，我們出去之後她喝了很多酒，等我們知道的時候她就已經不在了。”

“這是她留下的。”男孩從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上麵歪歪扭扭的寫著幾行字。和他們告訴木木的內容差不多。

“你們搞的是什麼聚會，怎麼沒人看著？！”

兩人不再說話，開門走了出來，任由木木在屋子裡咆哮。

木木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無法相信好端端的這樣一個人說沒就沒了。第二天，在陵地中找到了吳一平的埋骨之處。很簡單的墓碑，一個名字，一張遺像，連個日期都沒有。照片上，吳一平的麵容很安詳，看不出絲毫的痛苦。木木在吳一平的墳前坐了很久，最終拖著疲倦的身子離開了。

木木去吳一平的出租房中，收拾了幾件東西。在吳一平的枕頭下，木木找到了一張光盤。木木記得吳一平曾經對自己說過，這是她的第一張光碟，上麵記錄的是吳一平幫化妝品公司做路邊秀的情景。回想起吳一平在舞台上蹦蹦跳跳的情景，木木忽然笑了一下。

緣起緣滅，看來也是自己去追夢的時候了。木木想到。

沒過多久，木木辭去了在肯德基的工作。站在陽台上，看著樓下蜿蜒的河水，落日的餘暉。車水馬龍，行人依舊。木木收拾好自己行李，離開了這個生活了六七年的城市，開始了自己下一站的旅程。

走之前，木木給剛子打了一個電話。畢竟朋友一場，離開了總要告知一下。木木本來想打電話說一聲之後就走的，奈何熬不過剛子的熱情，隻得退了票，帶著行李朝剛子的住所去了。

“來了，我還想著要不要開車去把你給拉來呢。”開門之後，剛子一把拿過木木手中的行李，丟了一雙拖鞋過去。

“你都說了，我乾不來麼？”

寒暄一番之後，林慧給二人倒了一杯茶。

“木木，你看我和林慧的孩子都已經半歲了。你是不是也應該找個人了？”剛子接過林慧手中的孩子，抱在懷裡左搖右晃，其樂融融。

“剛子說得對，你確實應該找個人了。總不能這樣過一輩子吧？以你的條件，隨便去登個廣告，那女人還不是擠上門來。”

“算了，過段時間再說吧。”顯然，木木現在不想談感情的問題。吳一平給他的打擊太大了。有時候，木木常想自己到底是不是一個負責人的男人？如果自己認真一點，再關心、在意她一些。一切或許就不會是現在的這個樣子了。

“怎麼了木木？”看見木木沉默不語，林慧以為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沒什麼，想起了一些事情。”

“是周周？”林慧試探性的問道。林慧和剛子並不知道木木最近又交了一個女朋友，而且已經不再了。

“說起周周，你們最近有她的消息麼？我已經好久沒有看到她的報道和文章了。”經過林慧提起，木木才想起自己已經好久沒有在報紙上看見她的文章了。

“沒有。”

三人坐在一起，東聊西扯的便過了半天。木木告訴剛子，自己已經辭職了。兩人又談了一些其他的問題，無外乎是剛子最近的生意如何，以及木木未來的打算等等。

“木木，想通了就好。如果你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一輩子，那就真的可惜了。”剛子拍了拍木木的肩膀，有些欣慰的說道。得知木木的想法，剛子和林慧都很高興。

飯間，三人喝了很多酒。說是慶祝木木的回歸。至於孩子，自然有保姆照看著。幾杯酒下去，林慧的臉色有些泛紅，顯得更有韻味了。林慧吃飽後就回放了，她知道兩個大男人喝多了就會有著說不完的話。這不是她想要參與的。

第二天，木木醒來已經過了十一點。剛子去了公司，林慧則是去做保養了。木木搖了搖有些發脹的腦袋，起來洗簌一番，喝了一杯牛奶便打車去車站了。途中，木木給剛子和林慧各打了一個電話，說自己已經離開了之類的話。

來到S市，木木很容易的進入了一家大型公司，做了一個營銷策劃的工作。至於為什麼要到S市來，木木也說不清楚。隻是買票的時候，下意識的報出了這個名字。

有了正經的工作，木木的生活也開始步入正軌。每天朝九晚五，西裝革履的上班下班。躋身於社會的中上層，木木說不上高興或者是不高興。每日，那自己該做的事情做完。單是單調了點，可是哪裡又有什麼可以隨心所欲的事情呢？

每次接到上麵的任務，木木都是一絲不苟的認真去做。修修改改，發回重做的事情也不是沒有。既然不滿意，那我就改到你滿意為止。木木沒有抱怨，每次都是儘心儘力的去做，臉上掛著那一層不變，淡定從容的微笑。儘管沒有什麼樂趣可言，但是總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不是？

在公司裡，木木出了名的好脾氣。不發火，不抱怨，同事們也都願意與他接觸。有什麼事情也會叫木木幫忙，對於這些，木木從來都不會推辭。周末或者是休假的時候，木木也會跟著同事們出去遊玩。也許是忘不掉吳一平的關係，木木還是不喜歡去唱歌。看看電影什麼的倒是可以，隻是大多數時候是不會組織這樣的活動的。

一兩年的時間如雲一樣從頭上溜走，木木依舊是一個人。期間，同事們也為木木介紹過女朋友。隻是見麵之後總是發現不那麼如意，沒有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往往見過一次之後就沒有了下文。對此，木木也深感無奈。不是不想愛，隻是找不到合適的。

周末本是休息的日子，但是老總卻給了木木一個任務，讓他到公司接待以為很重要的客戶。沒辦法，儘管百般不願，但是木木還是準時的出現在了公司的寫字樓前。

寫字樓的一樓是一家咖啡廳，木木就與那人相約在這裡見麵。走進咖啡廳，木木就看見一個白衣女子坐在牆邊的角落裡。儘管兩人沒有見過麵，但是木木敢肯定，那就是自己今天要接待的重要客戶。

“來了，請坐。”見到木木來了，女子起身。一切都是那麼的職業，那麼的標準。如機器人一般，每個動作都很到位。

就在對方抬頭的看向木木的瞬間，木木忽然覺得有一把錘子狠狠地敲在了自己的心口上。木木覺得眼前的這人就是自己夢寐以求的伴侶，今日的相逢是上天的安排。很久，木木都沒有這種怦然心動的感覺了。一時間，木木竟然有些失神。

“木先生。”周玲喊了一聲。

“哦，周小姐果然如張總所說的那樣美豔動人，看得我都有些失神了。”混跡職場多年，木木自然知道應該如何應付這種場麵。雖然有拍馬屁的嫌疑，但是卻是發自木木的真心。

其實周玲並不是很美，中等而已。隻是她身上的那種氣質深深的吸引了木木的眼球，再也無法移動半分。若不是考慮到自己今天的任務，木木真想說‘不用想了，直接做我的女朋友吧’。

“木先生真是幽默。”

“哪裡，實話實說而已。”

“木先生，你看這合作的事？”

“合作的事我們以後再談，現在先談談我們的事。”鬼使神差的，木木竟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周玲感到有些錯愕，除了合作的事，一下子想不來自己跟木木有什麼事要談。由於木木的失誤，差點壞了公司的大事。木木也因此被自己的老板狠狠地批了一頓，告訴他下不為例。不然就收拾東西滾蛋。

當天，木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但是有一點木木很清楚，那就是一定要把周琳追到手，否則自己肯定會後悔一輩子的。

在木木的追求下，兩人約會了幾次就正是好起來了。周玲每次問木木喜歡她什麼，木木都回答說‘不知道’。這樣的答案讓周玲又愛又恨，但是看著木木一臉真誠的樣子卻又無可奈何。這種一見鐘情的事，誰能夠說的出其中的道理來。喜歡就是喜歡了。

後來，木木問周玲為什麼那麼快就接受自己？周玲告訴木木，她心中有一種冥冥的感應，木木就是那個可以讓她托付終身的人。至於為什麼，同樣是不知道。兩人相視一笑，含義自知。

因為項目的關係，兩周後木木被公司派到B市去了。在公司待了兩年，對於出差的事情也早就習以為常了。加上木木為人和善，從不抱怨什麼，所以一些其他人不願去的地方，不願接的案子老總也都推給了木木，這次也是如此。對於公司的安排，木木並沒有什麼不滿的，笑了笑，便應了下來。這次的合作方很難纏，但是如果合作成功，對於公司未來一兩年的發展是極為有利的。

來到B市，木木發現自己的對手竟然是多年未見的唐雪。對於唐雪的轉行，木木並沒有什麼驚奇的，自己不也是離開了自己所學的專業了麼？雖然是朋友，但是立場不同，利益取向不同，爭論在所難免。好在事情進展的很順利，並沒有出現木木預期的那些波折。

忙完公事，兩人聚了聚，聊了一些彼此的境況。許久不見，唐雪也已經身為人母了。不過那張圓臉卻沒有多大的改變，想來是保養得當的緣故。由於家室的關係，兩人並沒有多呆，寒暄一番之後便話彆了。

事情談妥，木木給公司打了個電話，說了一下這邊的情況。麵對張總的誇讚，木木一笑置之，不過心中還是有不小成就感的。彙報了這邊的情況，木木就去了機場。

七八月的季節，正值B市的雨季，天氣顯得有些悶熱。候機室，木木被告知由於天氣的關係，自己所乘坐CA1861 航班要延後兩個小時。對此，木木有些無奈，隻得電話告知周玲，飛機延遲了，可能很晚才會夠到達，叫她不要等了。周玲應了一聲，說要木木小心些，照顧好自己之類的話。掛斷電話，木木笑了笑，一股幸福的感覺湧上心間。好久沒有嘗到這種被人關心的感覺了，木木很享受。

兩個小時，木木自然不會傻傻地坐在候機室裡等著。離候機室不遠處有一家咖啡館，木木走了進去，要了一杯咖啡。外邊的雨漸漸小了，天色也暗了下來。木木一邊品著咖啡，一邊看著店裡免費提供的雜誌，消磨著等在的時間。

“請問，能做這裡麼？”

“隨便。”聽到聲音，木木的眼光掃了一眼，發現已經沒有空座了。

低著頭，木木繼續看著手中的雜誌。忽然，木木覺得周圍的氣氛變得有些怪異，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牽引著自己一樣。抬起頭，木木的眼光有那麼一瞬間的停滯。

“梅子？”木木試著喊出了這個塵封已久的名字，心中有那麼一絲久彆重逢興奮和不確定的緊張。那種感覺，很奇怪。

“終於認出來了。我以為你還要很久才能夠認出我呢。”梅子笑了笑，結果侍者手中的咖啡，慢慢的喝了起來。動作一如之前的那般優雅，似乎，還多了一些韻味。

“沒想到你會在這裡，所以一下子沒有認出來。”倒是梅子有多大的變化，隻是這場相逢來得那麼突然和無法預料。忽然間，它就來了，給人一種措手不及的感覺。

梅子笑了笑，問道：“我們多久沒見了？”

“應該有七八年了吧。”

“八年。”梅子很肯定的說道。

“回來多久了？”說話間，木木總覺得有那麼一些不自在。是因為曾經愛過，還是因為周玲？

“三個月了。給你打過幾次電話，都是空號。沒想到今天在這裡遇見了你。”梅子抿著手中的咖啡，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嘴上繼續問道：“你，還是一個人？”

“那你呢？”木木反問。

“算了，不說了。這些年，你怎麼樣？”

“我？老樣子，沒什麼變化。現在在一家公司做策劃，日子，嗯，應該還算不錯。你呢？”說著，木木掏出了一張名片，遞了過去。

“我也沒什麼。讀了七年，混了一個工商管理碩士的學位。現在在一家跨國公司就職。”

“這次回來是旅遊，還是出差？”木木知道，國外的待遇一般比較好，休假的時間也多，故而有此一問。

“都不是。公司在這邊建了一個分部，所以我就過來咯。”梅子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好，很好，真的。”

兩人還要說些什麼，廣播裡就傳了一陣甜蜜的聲音。說是航班準備就緒，請搭乘CA1861 的乘客坐好登機準備。

“你的？”

“嗯。”

木木起身，朝著候機室走去。

“以後，能夠聯係你麼？”就在木木快出門口的時候，梅子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人來人往，環境有些嘈雜。梅子的聲音很低，也不知道木木有沒有聽到。

門口，木木腳步一滯，點了一下頭。

飛機上，木木的旁邊坐著一對老夫妻，應該七十歲了。上機不久，老太就眯了眼睛。不久，木木聽到了微微的鼾聲，想來老太已經熟睡了。老頭拿起一件外套，慢慢地蓋了上去。察覺到木木的眼光，老人回頭朝木木笑了笑。忽然，木木有些想念周玲了。那個愛自己，有些純真的女人。

“也許這一次，我們會結婚吧。”閉上雙眼，木木口中呢喃著。白頭偕老，相伴一生，對於這些生活，木木有些向往了。

木木睜開雙眼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到了，廣播裡傳來甜美的聲音，提醒大家係好安全帶。

下了飛機，木木在出口處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東張西望的看著每一個過往的行人。也許是因為焦急的關係，那人的頭發有些淩亂。看到木木，那道身影跑了上來。

“周玲。”一瞬間，木木忽然有些心痛。不是哀傷，不是感動，而是責怪。不是怪周玲，而是怪自己。多麼好的一個女孩，大半夜站在這裡等自己。一把摟過周玲，木木的眼中有了淚水的痕跡。

“你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感受到木木的情緒波動，周玲有些擔心的問道。

“沒什麼，我們結婚吧。”刹那間，木木做了這個決定。

“什麼？”周玲沒有聽清楚。

“我說我們結婚吧。”看著周玲，木木一臉認真的說道。

低著頭，周玲並沒有接話。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大半天後，周玲才從嘴裡擠出一句話來：“你，跟我爸說去吧。”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婚姻大事上，周玲還是一個比較傳統的。

回到家，已經十二點多了。木木洗了個澡出來，周玲已經把飯菜熱好了。雖然在飛機上吃過了一些東西，但是看著桌上的飯菜，木木還是覺得餓了。兩人坐在一起，你夾我喂，場麵很溫馨。

原來這就是愛情，這就是家的感覺。這是之後木木得出的結論。

吃過飯後，周玲沒有回去，而是留了下來。

“你是第一次？”木木問道

“難道不應該麼？”

木木沒有想到，周玲還是一個處女。心中有些猶豫，彌漫出一股愧疚的感覺。

“怎麼了？”

“睡吧。”木木伸手關了燈，房間陷入黑暗之中。整晚，木木都抱著周玲，不過卻沒有越軌，做男女之事。對於木木的舉動，周玲有些疑惑，不過並沒有問出來。

第二天是周末，木木跟著周玲回了老家，去見周玲的父母，談一下自己和周玲的婚事。既然提出來了，木木就沒有拖延和反悔的打算。這次，木木很認真。

“玲，你說我們給爸媽買些什麼好呢？”來到周玲老家的小鎮上，木木開口問道。忽然間，木木有些緊張起來了。萬一周玲的父母不同意怎麼辦？萬一自己買的東西不和兩老的意怎麼辦？........長到二十七歲，木木第一次那麼的慌亂。

“誰是你爸媽啊，不知羞。”

“等結婚了不就是了麼？”

“現在不是還沒結麼？”

“遲早的事啊。你還沒告訴我爸媽喜歡什麼呢。第一次見麵，總要留個好印象不是。”由玩笑轉向嚴肅，木木認真的說道。

“嗯，也對。第一次見麵不帶點東西的話確實不像樣，說不定還會被趕出來呢。”周玲一臉認真的看著木木。

“啊？”

“放心啦，我爸媽都是樸實的農民，隨便買些糖果、酒菜之類的就行了。至於什麼貴重物品，還是算了吧。不然我爸媽會覺得你花錢大手大腳，不會過日子的。”

“哦，這樣就好辦了。”木木心下舒了一口氣。

兩人進到菜市場，挑了一些青菜，一條魚和幾斤肉便出來了。按照周玲的要求，木木並沒有買什麼太貴的東西。

“進去看看。”經過一家音像店的時候，周玲走了進去。

“你不是不喜歡聽歌麼，近音像店乾嘛？”木木有些疑惑。周玲平時都是聽一些古箏或者鋼琴之類的音樂，對於流行歌曲倒不感冒。在這點上，周玲和木木還是很相似的。

“這是給我姐選的。”周玲說到自己姐姐的時候，神色有些黯然，但是很快就調整過來了。木木看向一邊，並沒有發現周玲的異常。

“你還有個姐姐啊？一直都沒有聽你提起過。”在一起那麼久，木木還不知都周玲有個姐姐。

“怎麼？可能是我忘了。”周玲停了一下，繼續說道：“不過我這個姐姐對我很好，就是脾氣有點怪，到時候你要忍著點。”

“那大姐喜歡誰的歌啊？”木木問道，準備投其所好。討好了大姨子，自己和周玲的婚事就多了一門保障。

“我姐也就是喜歡買這些碟子而已，至於誰的歌並不重要。因為這些光碟買回去她也是聽過一遍就不聽了，而且沒事的時候就老唱著那麼一首歌，要不就讀一些我從來沒聽過的詩詞。真是怪得很。”

幾分鐘後，周玲挑選了好幾張光碟。付了錢，兩人叫了一輛車回去了。

周玲的老家在農村，距離鎮上也就半個小時的車程。原本兩人是可以走回去的，但是手上拿著很多東西不太方便，而且奔波勞累了一天，兩人也覺著有些累了。

二十多分鐘後，車子穿過一片田地，幾排房屋出現在了兩人的麵前。

周玲家的房子是那種比較老式的了，前門是一個院子，進去之後才是正堂。兩人回來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了，但是院子的鐵門還是緊鎖的。周玲掏出身上的鑰匙把門打開。

“玲子，是你麼？”裡麵傳來一個聲音，聽起來很年輕，應該就是周玲的姐姐了。

“是啊，姐，我回來了。”周玲打開門就跑進去了，留著木木一個人在搬著今天買的東西。周玲扶著姐姐從屋裡出來，手上還拿著一根棍子。

“你這丫頭，怎麼不讓人進來。多大人了，還不懂事。”周玲的姐姐教訓到，不過那語氣中卻滿是疼愛，聽不出半點責備的意思。

“姐，不要緊的。”木木放下手中的東西，抬頭。不過就在木木看見周玲姐姐的瞬間，目光便凝滯不動了。

“周周？”木木試著喊道，心中有點不確定。

“木木？好久不見了。”此刻，周周的臉上露著微笑。不過曾經那雙明亮的眼睛卻沒有了往日的神采，顯得有些空洞。

“你的眼睛？”見到周周，木木有些激動；但是看見周周那雙無神的眼睛，木木心中滿是擔憂。

“你看出來了。”周周的語氣依舊那麼平淡。

“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木木三兩步走到周周跟前，抓著她的手問道。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瞎了，兩年前就瞎了。”很平靜，沒有半點波瀾，仿佛在說著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好端端的，怎麼就......”

“一開始我也哭過鬨過，憎恨老天的不公。四周一片漆黑，看不見，摸不著，那種感覺很不好。我也想到死，不過到底沒有自殺的勇氣。後來慢慢的就習慣了，覺得這樣子也還能活。不用去理會外麵的喧囂和阿諛我詐，一切眼不見為淨。隻是這兩年苦了周玲和家中的父母，心裡挺過意不去的。作為子女，他們把我拉扯到這麼大不容易，到頭來還得給他們添麻煩......”

“這些年你是怎麼過來的，怎麼不跟我說一聲？”木木想說，如果你說，我會照顧你的，一輩子。隻是，這樣的話，還是藏在心裡的好。

“都這樣了，還怎麼好跟你說。”周周歎了口氣，繼續道：“木木，我知道你對我好。一開始是這樣，後來也是這樣。隻是現在，希望你好好的待周玲。她是我的妹妹，我不希望你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

“放心吧，我會的。”

兩人說這話的時候，周玲早就不這裡了。從木木的表情，周玲知道兩人是舊識，或許還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久彆重逢，自然有很多話要說。周玲很識趣的離開了，把院子的空間留給兩人。

炊煙嫋嫋，飄向農村的夜空。夜，很靜，很涼。一彎月牙孤零零的掛在天際，陪伴它的隻是幾顆人造衛星。看看天，再看看椅子上的周周，木木有些煩亂。總感覺有什麼堵在胸口，要窒息一般，喘不過氣來。

吃過晚飯，一家人坐在屋子裡聊著家常。對於木木，周玲的父母印象很好。實誠，懂事，有工作，有前途。這是周玲父母的評價。

最後，木木終於開口，提及了自己和周玲的婚事。對此，周玲的父母沒有什麼意見，隻是叫兩人看著辦。

“你說，我們什麼時候辦呢？”周玲扯了扯木木的衣袖，問道。

“過些日子吧，最近公司挺忙的。等過段時間把手頭上的事情處理完了，我向公司請半個月的假，到時候我們再辦。”

對此，周玲的父母沒意見。隻是讓木木定個日子，到時候給個準信，好讓周玲娘家這邊有些準備。那些叔叔阿姨，三姑六婆的總要請的，不然也不合禮數。

這次過來，兩人沒有請假，過了一晚便急匆匆的回去了。

回到S市的第三天，木木接到了梅子的電話。梅子說想見見木木，能不能出來聊聊。木木答應了，心想兩人的事情也要說說了。畢竟，再過不久自己就要結婚了，以前的事還是麵對麵的畫個句號吧。

在S市的一家咖啡館裡，木木見到了梅子。不過梅子似乎有什麼心事，臉色不是很好。

“來了，坐。”梅子對著自己的前方，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木木坐下後不久，一個侍者端上了一杯咖啡。梅子點的，木木看了看，說了聲謝謝。

“沒想到你還記得。”

“怎麼能忘記？”梅子笑了笑，嘴角露出一絲苦澀。接著說道：“聽說，你交了一個女朋友？”

“的確，我們準備結婚了。”木木頓了頓，問：“到時候，你要不要來？”

“結婚？那，恭喜了。不過我就不去了，免得尷尬。”抿了一口咖啡，梅子幽幽的說到。

“你呢，還是一個人？”

“是啊，一個人。”

“就沒想過再找一個？”

“找了，不過又分了，就在前兩天。”

“對不起。”

“和你有關？”

“呃？這倒不是。”

“那乾嘛要說對不起。”

“我隻是......”木木有些尷尬。

“我知道，開玩笑呢。”放下咖啡，梅子繼續說道：“其實，這些年來我真正愛的就隻有你一個。我知道我不該說這些，你現在有著自己的生活，我不想再去打擾你。可是一看見你，我就忍不住去想，忍不住要說。”

“梅子。”

“聽我說。這幾年來，我也交過幾個男朋友。可是和他們在一起，我總覺得少了些什麼。我找不到那種感覺，心裡沒有那種衝動。我知道，我一直放不下的還是你。我以為這輩子我們都不會有什麼交集了，可是那天我在機場遇見了你。”梅子說這話的時候，情緒有些激動。

“我要結婚了，所以，你知道的。”木木之所以答應跟梅子見麵，其實心中也還是有些糾葛。

“我知道，所以我說過我不會去打擾你的生活。隻是想要你陪陪我，就這一次。好麼？”梅子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種渴求。

這時，木木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周玲打來的。問木木要不要回去吃飯，自己已經做好了，回的話就給木木留一份。木木沉吟了一下，說不回去了，等下要陪一個客戶吃飯，可能要晚些回去，叫周玲不要等再久，累的話就先睡吧。掛了電話，看著一旁坐著的梅子，木木點了點頭。

“去哪兒？”

“四處逛逛吧。”

車上，兩人行了一段距離，不過誰也沒有說話。靜默，窗外的燈光快速的倒退著。

“上去坐坐吧。”漫無目的，梅子把車開到了自己的住所。

客廳，梅子給木木倒了一杯水，挨著坐了下來。

“有心事？”木木把手中的開水放到桌上。

梅子點了點頭，說道：“就在我遇見你的那天，我的男朋友走了，槍殺。”

木木沒有說話，坐在一旁靜靜的聽著。

“我們在一起同居兩年了，說好等到他回來就結婚。也許是高興，回來前的一天他喝了點酒，結果回家的時候被人打劫了。他是一個窮學生，身上哪有什麼錢。那些人不信，搜了身也沒找到幾塊錢。結果一氣之下就開了槍，整整六槍。六槍啊，身上都是窟窿，死的那麼慘！”梅子倒在木木的懷中，哭個不停。

哭了一陣，或許是累了，梅子在木木的懷中睡去。把梅子放到床上，蓋好被子，木木輕輕地退了出來。回到家，周玲已經睡去了。看著床上的可人兒，想想今天的謊言，木木心裡有些愧疚。

“你回來了。”也許是感受到了木木的氣息，周玲有些迷糊的說道。

“嗯，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上班呢。”撫過周玲的額頭，木木疼惜的說道。

“餓了麼，冰箱裡還有吃的，我給你去熱熱。”說著就要起來，不過卻被木木攬在懷裡。懷中，周玲的鼻子嗅了嗅，沒有再提熱飯菜的事，躺下睡了。

周玲的話讓木木很感動。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躺在床上，木木的心情有些淩亂 。看著枕邊熟睡的周玲，木木起身，走出了臥室。坐在沙發上，木木摸摸口袋，才想起自己已經戒煙很久了。打開電視，木木插入了一張光碟。熟悉的聲音，熟悉的畫麵。看著吳一平在台上蹦蹦跳跳的樣子，木木的思緒被拉回了很久很久以前。

不知過了多久，當木木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身上多出了一張毛毯。看著客廳裡周玲忙碌的身影，木木隻覺得鼻尖酸酸的，一股幸福的感覺油然而生。

起身，木木輕輕的走過去，從後麵緩緩地抱住了周玲。把嘴巴湊在周玲的耳邊柔聲的說道：“早安。”

“你醒了，過來吃早點吧”

“昨天晚上，我去陪梅子了。”想了很久，木木還是將自己昨天所做的事告訴了周玲。

“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還……？”木木心中很是不解。

“在家的時候，我姐都告訴我了，也包括你們的事情都告訴我了，其中也包括了梅子。”

“還有，我聞到了你身上，不同於我的香水味。這些，應該足夠了。”周玲邊說邊擺放著桌子上的碗筷。

“對不起。”

“我相信你。”

………………

吃過早餐，木木沒有去上班，而是請假去了一家婚慶公司。

期間木木接到了很多來自梅子的電話和信息，不過木木都拒絕了。

一個星期後，木木和周玲就在這家婚慶公司舉行了盛大的婚禮。來的人很多，剛子，林慧……隻是沒有梅子。

一年後，兩人有了第一個孩子——木子風。

又三年，梅子大婚，對象是一個美國人。兩人婚後便定居美國，從此木木再也沒有見過梅子，也從未聽到半點關於她們的消息，一切宛如夢幻。

至於周周則是領養了一個孩子，終身未婚。而林慧和剛子兩人也過得很幸福，生有一子一女，整日沒事逗著玩，儘享天倫之樂。

後六十年，木木和周玲無疾而終。

後三天，周周辭世。

一切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