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疑是故人來

“聽說今屆三甲中數探花郎最出彩呢，唉，咱們是無福見了。”

“可不是，若他沒有感染風寒靜養，我定要叫梅沁姐姐把我調到禦宴廳侍奉的。”

“嘻嘻，你這是對咱探花郎春心萌動了呀。”

“你個死丫頭，說什麼呢，找打！”

…

耳邊回想著前幾日去宮中赴宴，期間溜出來無意聽到的兩個宮女的談話，我卻是什麼心思都沒了，隻擔心默書的病有沒有好些，太醫院的禦醫醫術到底好不好，而他現在，究竟是個何情況。

如果他的病好不了，元宵過後是無法即刻啟程回鄉的，若拖得時間長了，難免家裡會擔心，這可如何是好？保不齊白悅兮一衝動就跑來京城，要是好命也跟了來…哎，擔心再多有什麼用，現在的我，什麼都做不了，隻管到時再言。心煩意亂，我連最愛的菠蘿糕也吃不下去了。

外頭突然一陣騷動，我下榻開門出去瞧，恰巧小青跑過來，邊將我往屋裡推邊道，“姑娘，你先進屋去，一會再出來。”

“怎麼了？”

她作難言狀。

“是不是王爺又發病了？”心中一動，我猜道。

小青沉默著歎了口氣，點點頭，然後轉身離開。

這是我到府上薑楓第二次發病，算上之前那次，一個月病發三次，薑楓得被折磨壞了。我心裡隱隱也他心疼，可是他的病很奇特，我根本找不出治愈的辦法。無論外界對這位“無惡不赦”的倨王爺如何看，我卻一點也不想他死，我無法麵對那樣的一天。而幸好，每次發病時，李管家口中的“冷傲先生”便會及時為他醫治，即便不能徹底根除。

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冷傲先生”，我偷偷見過一次，確如默書所言。隻是這樣事情就太奇怪了，若那次派青色勁裝男子圍殺古殤兄弟倆的人是薑楓，那他不是不要命了，撇開叔侄關係不說，他竟敢誅殺皇子？再者，古涉費儘心思讓我混儘倨王府，是不是，他們並不知道或者不確定那勁裝男子是薑楓的人？

薑楓身上究竟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古殤兄弟倆又究竟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這一切的迷團猶如一張巨大的網，將我罩在其中，我努力尋找著衝破束縛的缺口，卻害怕一旦一角被撕開，其他網線一抽便散，所有的秘密昭然若揭，卻是極不想麵對的。我真的很怕這種感覺，但是為了默書和穆陽，我又沒有選擇的餘地，隻能一點點摸索下去。

小青在外麵敲門喊，“姑娘你在嗎？”

我打開門拿詢問的眼神看著她，她麵帶煩色道，“姑娘，大皇子和二皇子來了，王爺這時候不方便見。”見我換了“那找個理由打發他們走”的表情，她為難，“李管家說了，但他們很堅持，說可以等，李管家就想著要你先去應付一陣。”

我準備了一下便向正廳走去，小青在旁邊，張了幾次嘴終於道，“姑娘，我看他們就是故意的，那副樣子真真惹人討厭，民間盛傳大皇子玉樹臨風，二皇子卓爾不凡，皆是人中之龍，不可多得，我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嗬，原來古殤和古涉這般有名氣，我對他們的了解竟是太少太少了，不過沒關係，來日方長。他們當然是故意的，古涉在宮宴上演那出戲不過就想看看我在薑楓心中的地位，所幸如他所願，他如何不趁熱打鐵？我在心裡盤算，但笑不語。

似是知曉我定然會來，李管家已把古殤二人接到了正廳，我一進門便撞上他們的目光，微微一笑，道，“不知兩位皇子突然來訪有何要事呢？”

古涉答非所問，“隻有姑娘一人前來，看來皇叔是真的有事呢。”

“真的有事”四個字落入耳裡異常刺心，我冷笑，“二皇子這話說得可圈可點，不過呢，此有事非此有事，兩位皇子也知道，皇後娘娘最看重我家主子，他是真的有事情忙。”

他們二人頓時一怔，變了臉色，可我卻在古殤眼裡瞧見了淡淡的笑意。笑笑笑，有那麼好笑嗎？我有些氣。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古殤是個怎樣的人，兩個多月的相處於他而言，大概隻是一場戲吧。

“皇叔乃我朝的頂梁柱，忙些自然是該的。”再開口的卻是古殤，他頓了一下道，“我們此次冒昧前來，實在無意打擾，若有不當之處，還望薑姑娘見諒。”

瞧，瞧瞧這一番話說得多好，一下子搞得反倒是我多小氣，多不待見他們似的。心思一轉我也笑，“大皇子這話嚴重了，放眼整個乾朝，兩位皇子皆算得上是天之驕子，將來定大有作為。如此人才，王爺疼惜還來不及，何來冒昧打擾一說？”

“疼惜”二字讓兩個男人明顯嘴角一抽。

“光顧著說話了，兩位皇子品品府上的茶吧，是‘鬆尖陽雪’，味道很是不錯呢。”薑楓隻喝這一種茶品，府上便隻備了如此一種。我優雅執起茶盞，微微揚手衝他倆道。優雅？我驀地想起第一次薑楓招待我與默書的情景來，一時有些感慨。

“老爺。”候在身側的李管家無波無瀾的聲音乍然響起。

薑楓的臉色很是蒼白，精神卻還好，正由門外一臉淡笑地走進來，翩翩若佳公子。這樣的一個男子怎的但現在都不曾娶妻納妾呢？對這個問題，我一直很好奇。

“本王因著事耽誤了些功夫，還請兩位皇侄不要介意。”我起身薑楓在主位坐下，笑容得體道。

“侄兒不敢。”兩人齊聲應。

嗯，我的事情算辦完了吧。“你們三位慢慢聊，我回房再補一覺先。”說完也不待薑楓同意，徑直走了出去。一段時日處下來，我直覺薑楓喜歡無憂無慮、無拘無束的女子，小青是，而我，正努力學著做。大抵就是因為如此，他才會在宮宴上說“舍不得”將我送給旁人的話。這一局，古涉贏了。

“薑姑娘。”古殤追出來喚了一聲。

這樣禮貌且規矩的稱呼讓我一陣心酸，這還是我所認識的那個無視一切、吊兒郎當的古殤嗎？明明他就在我身後，明明我與他隻隔了幾步遠，為什麼卻覺得好似兩個世界的人。

“薑姑娘，你的手帕掉了。”我僵住步子並未轉身，古殤走到我身邊輕聲道，同時一隻指節分明、修長白皙的手捏著一方帕子出現在眼前。這雙手，曾一次次摟著我飛向高空，帶給我莫名的心安和欣喜嗬，如今，它再也無法做那樣的事了。我突然很想問他，為什麼，為什麼是我？為什麼你做的所有事都隻是一場陰謀？既然隻是陰謀和交易，為什麼還要給我那麼多溫柔和溫暖呢？

千言萬語哽在喉頭，出口的，也隻有一句淡淡的、疏離的“謝謝”。我在他的目光中幾欲落荒而逃。一口氣跑到屋裡關上房門，我才敢喘出氣來，好險。適才我與古殤所站之地的拐角處有一道身影閃過，我知道是李管家，怕是來監視的，若我剛剛一個沒忍住將那些話問出口，一切便都完了。

這座古怪莫測的倨王府，沒有人信我，而我，還要小心再小心。好累，卻再也沒有人可以依靠了，默書不行，而古殤…我曾經以為的古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