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王體凶悍

雪。

雪不知道什麼時候飄下來的，將下未下，寒冷的天氣幾乎要將生靈滅絕，一朵半開的雪花被風卷起的細沙打碎。風沙將柔弱的雪封在了九天之上。

雪下得不是時候，這裡是荒涼霸道的世界，不需要柔弱的雪。

雪娘的眼前站著四個人，冰尊者，傲來子，血和尚，他們似乎早就在這裡等著，這當然也是燕九歌早已安排好的。

雪娘美眸裡噴薄出淩厲的光，寒光一現，兩把光芒閃爍，鋒利異常的雙匕劍出現在雙手，她什麼都沒有說，行動已經證明了她的決心。

兩把不盈一尺的短劍如同寒冬屋簷上連在屋簷下的冰準，她的步法也極快，幾乎是瞬間來到傲來子身邊，雙劍交彙成十字，寒光一閃，十字追魂。

傲來子白衣白發宛如幽靈，輕輕一彈，十字寒光被彈得粉碎，雪娘見不能勝，縱身躍在空中，倒懸而下，渾身銀針如雨迸射出詭異的光，傲來子微微一笑，竟然原地不動的站著，任憑銀針打在身上。

血和尚忙喝道：“小心。”

傲來子微笑道：“無妨。”

話還沒說完，銀針已經全部打入他的身上，血和尚大驚失色，冰尊者卻暗暗讚許的點了點頭，隻見傲來子白色的衣服上整齊的排列著長短不一的銀針，這些針竟然被他收在衣服上，他的中指在衣服上按針遊走，輕輕捏出其中最短最細的一根，猛然彈出，雪娘正從空中刺劍而來，忽見一道冷光迎麵而上，她臉色一變，身形急轉，銀針擦著頭發而過，打掉了她頭上的玉簪和頭飾，雲鬢散亂披肩，雪娘遠遁而去。

她是萬萬難以與這些早已成名的高手相比的，借機遁走已經是最聰明的選擇，雪娘咬著牙滿臉的怨毒之色往穀口遁去，突然驚呼一聲，身體去勢難止猛然撞到一麵冰牆之上。

這冰牆在眼前突然形成，來得是這麼突然，這時隻見冰尊者撫須從他眼前緩緩走過來，道：“姑娘留步吧。”

“留下你的命。”雪娘尖叫一聲，雙手雙匕劍突然攪動江浪翻騰，淩厲的劍光形成了一股危險的漩渦猛然撞擊到冰牆之上，卻始終撞不碎這堅實的冰盾，冰尊者卻完全不慌亂，隻見他立在虛空之中，單手托天，在那手上玄氣擰成一冷豔的光，冷光中一個美麗的寶瓶顯現，從瓶口突然噴射出冰錐和凍氣，凍氣所過之處連空氣都結了冰。雪娘的劍光竟然被凍成了實質。

隻聽一聲慘叫，雪娘的左手被凍住，凍氣正要往上蔓延突然破碎，雪娘的左手垂下，似乎已經沒了力氣。

她露出絕望的神色，方才冰尊者手下留情，如果任由這凍氣包裹，她必然要被凍成冰雕然後碎裂成塵埃。

“收手吧。”

冰尊者緩緩走來，一舉一動流露出儒雅的風範。

燕九歌和崔三走出客棧，崔三帶著椅子緩緩坐下，隻不過他臉上的花旦扮相著實好笑。這個時候他覺得看戲比自己出手要輕鬆很多，因為今天他的心情還不錯，心情不錯的時候他是萬萬舍不得動手打人。

燕九歌也沒有追上去，他知道雪娘這次是再也跑不掉了，他們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比如紅梅山莊四個公子。

他們就在客棧的門前站著，津津有味的看著遠方冰尊者和雪娘之間的爭鬥，這時燕九歌已經將手搭在他們的肩膀上，笑道：“四位兄台，怎麼不上去幫忙？”

齊清，齊韻，齊姿，齊香四個人瞪了燕九歌一眼，道：“有這些高手在，還沒有我們出手的份。”

齊清道：“況且在這裡看熱鬨豈非是一件愉快的事？”

燕九歌笑道：“你們倒是愉快了，但是你們舍得讓雪娘自己打的這麼辛苦嗎？”

齊清冷道：“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燕九歌道：“隻不過要告訴你們一件事，紅梅山莊的人腳上都有梅花印記。”

“這還用你說。”齊清道：“如果你想看，現在就可以脫了鞋子讓你看個夠，看到死都沒問題。”

“看就不必了。隻不過是要告訴你們一個事實，下次一定要記得，紅梅山莊的印記是有講究的，男人在右腳，女人在左腳，你們的印記有左有右，是不是太不嚴謹了些。”

四人麵色一凜，緩緩向後退了兩步。

“說說吧，你們來做什麼的，你們來找雪娘準備密謀什麼事？我想你們故意激怒崔三和血和尚，付出被打一頓的代價絕不僅僅隻是殺一個屈燭照而已吧。”

燕九歌就這麼笑著，四人也笑出了聲，他們發出詭異的笑，突然哈哈大笑。

崔三眯著眼睛，知道自己眼前還有一場好戲，他不得不佩服燕九歌這麼多的鬼心眼。

燕九歌配合他們笑著，他突然覺得這樣笑笑也不錯。

“燕九歌啊燕九歌，你果然有些手段。”

“錯了。”燕九歌搖了搖頭道：“我不是有些手段，是非常有手段。”

“那就讓我們來看看。”死人突然發作，燕九歌卻一動不動，待到四人發難的時候，崔三突然甩了甩手，這一甩，一股大力把四個人直接打了出去。

原來這四個人也是隱藏的一股，眾人瞪著眼，似乎已經覺得這客棧裡到處充滿了危險，好在現在燕九歌把他們挖了出來，不僅不再危險，似乎還有很值得一看的好戲放在眼前。

他們瞬間覺得這一趟來的實在太值了。

“外麵這麼大的地方隨你們怎麼打。”崔三笑道：“不過你們一定要打的精彩一定，我看得高興了還有獎勵給你們。”

四人腳步不穩，還未立住身，燕九歌就一人一擊手刀把他們全部打翻在地，他實在太快了，一招簡單的手刀竟然能同時攻擊到四個人的後腦，這出手的速度讓崔三都自歎不如。

“不錯不錯，修為又有精進。”崔三讚許道。

燕九歌道：“我這個人其實也有一個毛病，就是懶，從不願出第二招。”

崔三道：“那就太可惜了，不過好在前麵還有好戲看。”

隻見前方冰尊者撫著長須，正要將雪娘押過來，就在這時他突然麵色一變，在其背後祭出一道厚厚的冰牆，借機飛掠向前，猛然轉身間，身後的冰牆已經被一道青光破碎。

所有人都側目看向這裡，隻見空中悠閒的站著一個人，他藍衣長發，手中還提著一口寬厚的青銅古刀，冰尊者大驚失色，驚得說不出話來，因為這個人他再認識不過了，他的臉上畫著花旦的臉譜已經告訴了所有人他的身份。

“出現了。”崔三讚賞道：“小先生你又猜對了。”

燕九歌聳了聳肩，突然道：“我已說過，我這個人的毛病就是懶，現在凶手也在眼前了，我的任務完成了，你還沒忘答應過我什麼吧。”

“沒有。”崔三突然變得有些難看，即使是畫著花旦的臉，他也遮蓋不住那種窘迫。

“請。”燕九歌伸出了手，道：“請離開椅子，兩個時辰之內，他已經不屬於你。”

“唉，我也隻好站在這裡看戲了。”

“不能，你不能看戲，你還有事要辦。”

“什麼事？”

“去後院，把那個人住過來，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他。”

“那你呢？”崔三忍不住問道。

“我？”燕九歌道：“我當然是躺在這裡，精神上支持你們的戰鬥，記住一句話，狹路相逢勇者勝，去吧。”

崔三囧著一張讓人彆扭的花臉，閃身進入了後院，椅子上，燕九歌眯著眼看向了遠方。

屈燭照的刀包圍著一層古樸大氣的勢，這種勢已經無需修為來駕馭，這是王者生來的霸氣，一刀斬下，冰尊者祭出的五丈厚的冰牆被劈碎，天地在震蕩，荒蕪的大漠中，已經裂開了兩道狹長的深淵，冰尊者輕踏在虛空上臉色凝重，他漸漸的已經沒有了招架之力。

雪娘趁此機會，飛掠而遁，冰尊者卻不慌不忙，雙手握在一起全力轟出，一股強烈的凍氣如同風暴呼嘯而上，刀光被凍住，凍氣借勢而上把屈燭照整個身體凍成了冰雕。

冰雕熠熠閃光，唯獨露出屈燭照如死灰的眼睛，那絕對不是活人的眼睛。

天上已有雪降下。

眾人驚呼，暗暗覺得自己這次真的來的太值了，在看刀神和刀皇鬥刀的前夕，竟然還能看到刀王屈燭照出手，他們都在驚奇，身為尊者的寒冰穀主是否能抵擋住新晉的刀王。

旗杆上的大旗獵獵作響，旗杆下，臟亂不堪的瘋子少年平靜的看著，似乎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精彩的地方。

冰雕陡然破碎，屈燭照麵無表情又是簡單的一刀斬下，他的刀中竟然不含有刀法，就好比樵夫劈柴一樣簡單，可是所散發的威壓已經足以壓的冰尊者抬不起頭。

冰尊者暗暗歎息，想不到苦修這麼多年，還是難以招架王級強者的一招，他知道再出手也無濟於事，因為王級高手得天獨厚，早已脫出肉體凡胎，也幸好他能以自然之力招架，如果是普通的刀劍，根本難以傷王體分毫。

又是充滿天地大勢的一刀斬來，冰尊者詫異之間已經無處可逃，就在這時一道金光大盛，天地間仿佛鋪滿了祥瑞，到處充斥著梵音和鐘鼎的神聖之聲，天外一尊銅身羅漢陡然出現，恍然間，一把獬豸吞口，彎如月牙的赤銅刀從天上斬來，直接把屈燭照的王體打的飛了出去。

冰尊者大喜過望，隻聽耳邊一個渾厚的聲音道：“冰老頭莫慌，本大師來也。”

紅銅戒刀從天外而來，崩飛了屈燭照新修的王體。

血和尚踏空奔走，捉刀又走，反手一記斜斬，轟然金戈交擊之聲，屈燭照被他打進了風沙之下。

冰尊者悄悄鬆了一口氣，拱手道了一聲謝，飄然退開，隻見血和尚雙眼如燈籠，汗毛倒豎，赤裸在寒風之中的上身如同披了一層金光，搭眼看向地下，屈燭照冷漠的從沙中緩緩升起，沒有任何言語，青銅古刀化作荒古大龍揮砍而上。

他似以成了一具行屍走肉，又憑著剛剛得道的王者之體，被血和尚力斬兩刀之後竟然毫發無損，那一張退了色彩的花旦俏臉猶如豔鬼，死灰色的眼睛不帶有任何情感。

眾人看得癡了，全然忘記了驚歎，隻把雙手握得緊緊的，側目而視。

燕九歌抱著臂膀懶洋洋的眯著眼睛，竟然對遠處那一場好殺毫不在意，在他眼裡，勝負早已判定，他現在隻想好好的閉目養神，思考接下來的事情。

他已安排的妥當。

冰尊者和傲來子兩位老者把雪娘圍在當中，誰也沒有動手，而雪娘卻也能安靜的立在小雪之中，饒有興趣的看著不遠一場鬥殺，難道她全然沒有一絲懼意？

當然。

因為她已知道屈燭照的刀就是為了護佑她而來。

看客們看的驚心動魄，但是此刻比他們心裡更加緊張的卻是崔玄，他已經衝了出來，直奔雪娘身邊的兩位老者，雙掌展動，出手就是殺招。

有不少人已看向這裡，他們見崔玄那雙掌揮開，一道道渾厚而鋒利的金色玄氣打著旋圍繞著兩位老者，使的竟是東荒大武道的法門，懂掌法的已看出，這是古武一脈早已聞名的殘金手。

冰尊者長歎一聲，他知道崔玄為救雪娘而來，為他這份深情，也不忍下重手，隻好尷尬的躲避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