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邂逅淩波

這一天，淩雲和淩飛羽二人照例遊山玩水，興之所至便吟詠嘯歌，好不快哉。

這次他們的目的地是城外東北方數十裡的紫雲山，山上有一座寺廟，名叫紫雲寺，因山得名，香火鼎盛，遊人如織，和他們一起飲酒賦詩的人為數眾多，十分熱鬨。

這些文人雅士們遊覽過紫雲山之後，便在紫雲寺停下來休息，彼此分韻題詩，互相唱和，到了黃昏時分，有的在寺內齋堂進食，有的自己備了乾糧，就在寺外風景幽美之處享用美食。

淩雲二人一麵欣賞景色，一麵尋找休息的地方，最後終於在一塊靠近瀑布的岩石上安頓下來。

他們擺好席子，放上酒菜，自斟自飲，相談甚歡。

“飛羽兄，今兒個真是良辰美景啊，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觴曲水，列坐其次，雖無絲竹管弦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豈不快哉？！”

“哈哈，林運兄所言甚是，王右軍等人蘭亭集會何等盛況，真是令吾等神往啊，隻可惜當世能夠如你我二人這般親近自然，嘯傲山林之人實在是少之又少啊，來，咱們浮一大白！”

“不錯，乾了！”二人相視一笑，正欲舉杯對飲。

“二位公子真是好雅興，此地景色優美，風物撩人，又有美酒佳肴，不知我是否有幸與二位共飲？”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猶如一泓清泉流過人的心間，又如一陣清風拂過人的臉麵，既不突兀，也不低沉，拿捏得恰到好處，令人聽起來十分舒服。

一陣輕快的步履聲傳來，隻見岩石後轉出一人，身穿一襲白色衣裙，肌膚似雪，黑發如瀑，相貌竟是極美，行走起來如輕雲蔽月，如流風回雪，當真是清麗脫俗，風華絕代，世間罕有。

她的手上握著一把長劍，顯然是江湖中人，看那劍的做工十分精致，和她本人的氣質相得益彰，增添了一絲英姿颯爽之氣，格外讓人動心。

她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道：“兩位公子把這好地方給占了，真是羨煞旁人，請恕我驚擾了你們的雅興。”

淩雲二人站起來，一拱手道：“不妨事，我們正愁沒有知己共享呢，沒想到你就來了，顯然是我等有緣，既然如此，不如坐下來共飲幾杯，交個朋友也好。”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叫陸淩波，不知二位如何稱呼呢？”白衣女子席地而坐，自報家門，一點也沒有尋常女子扭捏之態。

淩飛羽轉過頭看向淩雲，眼中有著一抹詫異之色。

“怎麼，你們知道我？”那叫陸淩波的女子觀察十分仔細，將淩飛羽的反應看在眼裡。

淩雲哈哈一笑，不露聲色道：“我這位飛羽兄弟是第一次出遠門，涉世未深，未曾見過像姑娘這等天姿國色，是以驚歎。在下雲翎，雲霧之雲，翎羽之翎，這一位是林飛羽，雙木林，飛翔之飛，項羽之羽，乃是在下的同鄉兼好友，今日得遇姑娘，實乃平生幸事。”

“公子取笑了。”陸淩波淡淡的道，表情並沒有太大的波動。她自始至終都是一副恬靜優雅，不悲不喜的樣子，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

她低頭看了眼席子上擺放的物品，眼中一亮，驚訝道：“二位還帶了筆墨紙硯？”

淩飛羽答道：“我們二人自小讀書，十年寒窗，此次便是特地來京州參加會試的，因此隨身帶著文房四寶，一來是可以隨時複習功課，二來是可以將旅途中所見所聞寫成詩篇，記錄下來，姑娘卓爾不群，想必也是滿腹經綸之人吧。”

“滿腹經綸實在不敢當，隻是略通文墨而已。”陸淩波顯然不是一個容易被讚美之詞蒙蔽頭腦的人，她的每個回答都顯得平和而真誠，但也有一種淡淡的距離感。

淩雲笑道：“如此甚好，不如我們來玩一個遊戲，每個人寫一首自己最愛的詩詞，表達此刻的心境，寫完之後相互交換閱讀如何？”

淩飛羽拍手叫好，陸淩波也微微頷首，表示同意。

片刻後，潔白的宣紙上多了三個人的筆跡。

隻見淩飛羽寫的是李白的《行路難》：“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詩中洋溢著積極樂觀、迎難而上的進取精神，令人讀了精神一振。

陸淩波寫的是王維的一首五言絕句《竹裡館》：“獨坐幽篁裡，彈琴複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內容隨不多，意思也淺近，但卻充滿意境，給人一種回味無窮的感覺。

淩雲寫的則是嶽飛的《滿江紅》：“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他一邊寫，一邊吟誦，語調激昂，鏗鏘有力，充滿奮發向上的豪情，十分鼓舞人心。

陸淩波美目流轉，注視著淩雲，不知在想些什麼。

“啪啪啪……”鼓掌聲響起。

一個身穿青色衣衫的年輕人走了過來，相貌十分英俊，背負雙手，腰間懸掛著一把長劍，顯得十分有自信，他一拱手道：“在下司徒潛，諸位好興致，我來此地遊玩，走到附近忽然聽到這位兄台在吟詩，於是過來看看。”

他的目光隻微微掃了淩雲和淩飛羽一眼，便轉到陸淩波的臉上，頓時被她的美貌所吸引，忍不住多看了一會。

陸淩波心有所感，淡淡的道：“這位司徒公子想必也是飽學之士，你不如問問林運公子，能否讓你在這裡留下你的墨寶。”

“二位公子，可否借紙筆一用？”

淩雲一揮手道：“請便。”

司徒潛大笑：“哈哈，那我就不客氣了。”他抓起一張白紙就要動筆。

淩飛羽看向淩雲，淩雲給了他一個眼色，傳音入密道：“眼前這人手上拿著兵器，顯然身懷武功，我們現在是沒有武功的書生，不能動手，目前還不知道對方是敵是友，不要輕舉妄動，先觀察一下再說。”

淩飛羽聞言點了點頭。

那司徒潛抬手將白紙一扔，白紙在空中自上而下展開，竟然懸著不動，他右手提筆疾揮，一氣嗬成，轉眼間紙上便落滿了字。

寫的是：“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儘帶黃金甲！”這是唐末農民起義領袖黃巢的一首詩，字裡行間流露出舍我其誰的霸氣，顯得氣概不凡。

淩雲鼓掌道：“司徒兄絕非等閒之輩，佩服佩服！”

陸淩波道：“司徒公子自然不是一般人。”

“哦？陸姑娘知道我？”言語中頗有些意外，又有一絲按捺不住的喜悅。

“司徒公子可是江湖上有名的青年俠士，向來愛鋤強扶弱，劫富濟貧，深得武林中人敬重，乃是東勝府一帶的翹楚。”陸淩波笑了一下，“我雖然來內陸不久，卻也早有耳聞，隻是沒想到能在這裡相見，實在是榮幸。”

司徒潛喜道：“陸姑娘過獎啦，在下不過是初生牛犢，仗著膽大闖出了些虛名罷了，想不到能傳入你的耳中。”

淩雲在一旁聽兩人對答，心中如明鏡一般，他早就接到情報，知道這陸淩波乃是蓬萊閣主的大弟子，修為不凡，相貌美麗，僅僅幾個月的時間便在江湖上有了莫大的名聲，吸引了眾多人的注意，這其中當然有她身為蓬萊閣主弟子的尊貴身份和修為高深的因素，但更多的是她傾國傾城的美貌。

據說有好事者將她評為武林第一美女，許多人都想一睹為快，隻可惜她向來行蹤隱秘，不愛拋頭露麵，加之性格冷淡，不願躋身熱鬨之處，因此見過她的人並不多，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夠與她邂逅，而且還把酒言歡，建立了初步的友誼。

至於那司徒潛，他倒是也聽說過，乃是近幾年來崛起於東勝府的青年俊傑，武功高強，品格高尚，在武林中有一定名望，更為難能可貴的是，他不畏強暴，敢與如日中天的霸刀山莊作對，公開反抗對方的某些惡劣行徑，這為他贏得了武林中人的尊敬。

“想不到此次竟然能結識兩位武林中響當當的人物，真是不虛此行。”淩雲心思急轉，想著如何才能結交二人，他故作不知道：“兩位氣度不凡，我早已看出你們不是池中之物，隻可惜我和飛羽隻是一介書生，對江湖之事知道得並不多，要不然早就該認出你們了，真是慚愧慚愧。”

“無妨。”司徒潛哈哈一笑，一擺手，“我還得謝謝你們，要不是你們，我又怎麼能得遇陸姑娘呢？陸姑娘，你我都是江湖中人，你可知道最近江湖上發生的大事？這事就發生在京州，想必你應該聽說過。”

淩雲二人對視一眼，一副茫然的樣子，隻在一旁靜靜聆聽，並不開口。

陸淩波微一沉吟道：“你指的可是大華王室與霸刀山莊聯姻一事？”

“不錯。”司徒潛點了點頭，“這次聯姻若是成功，隻怕霸刀山莊實力又要大增了。”

陸淩波站起身，望著皎潔的月光，背對著眾人道：“成功便成功了，與我何乾？與我派何乾？”

“陸姑娘倒是看得開，難道真的不擔心霸刀山莊對蓬萊閣不利？”司徒潛反問，“明眼人都看得出蕭雄乃是司馬昭之心啊！他們要是聯姻成功了，難保將來不對貴派下手。”

陸淩波轉頭道：“我看司徒公子是擔心霸刀山莊對你不利吧？我聽說你處處跟霸刀山莊的人作對，他們現在到處找你，想好好教訓你一頓，是也不是？”

“不錯，這些天我一直東躲西藏，就是為了不被霸刀山莊的人找到，不過我可不是怕他們，隻是不想惹上麻煩，懶得和他們鬥。”司徒潛補充道，“陸姑娘，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就算想置身事外，又怎麼可能？雖然現在貴派和霸刀山莊和和氣氣的，但難保將來沒有衝突，到時候需要幫忙可以找我，我非常樂意效勞，今日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一步，陸姑娘，兩位公子，後會有期！”他說完瀟灑的一轉身，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