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送飯

趙家所在的這個小村莊叫做北山村，顧名思義，就是說村子的北邊有一座叫做高山。

勤勞的古代人民曆來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隻是北邊那座叫做平南壩的高山裡頭，相傳總有吃人的猛獸出入，讓大家對於這座山也是又愛又恨，並不敢上去。

也就是趙婧的二叔趙奕，仗著自己有那麼些拳腳功夫，有會做弓箭，才能隔三差五地上山去打打獵。

眼下五月時節，正是農家最忙的時候，就連已經五十來歲按理來說應該在家裡享受天倫之樂的趙魯都親自下田耕作了，趙奕更不可能抽空去山上打獵了。

畢竟去打獵也不是一兩天功夫的事兒，每次少則十天多則半月，隻是帶回來的收獲也相當豐厚就是了。

隨著天上的日頭開始慢慢偏移，趙婧縫補好了趙英的破衣服上的縫，站起身來拍拍自己的衣裳，就去了廚房重新把早上已經蓋住隻留小小一簇火種的爐灶撥開，往裡麵添了些柴火讓它重新燒旺起來。

是時候要準備午餐了。

當然了，現年才十一歲的趙婧，就算是刻薄如王氏也做不出讓她去整治一大家子人午餐的事情。

倒不是她心慈手軟，而是畢竟農忙時節，這午飯是要送去給田裡勞作的男人們吃的，若叫趙婧做些個半生不熟的飯，吃壞了肚子，耽擱的是農田裡的進度，那反倒不美了。

因此，趙婧也隻是生好了火，又從水缸裡舀了水細細地洗乾淨雙手，這時候自然是沒有肥皂的，就連洗澡洗頭，多半都是用的皂莢，趙婧對於沐浴露和洗手液洗潔精已經想念許久了。

分明她的空間背包裡頭存貨許多，卻不敢拿出來用，怕被人問起來不好解釋。

趙婧從米缸裡用量筒取了七筒米倒進鍋裡，又從水缸舀了水開始洗米，洗米水自然是不能隨便亂倒的，要倒進一邊的小木盆裡頭，一般是拿來洗碗用，如果有多餘的，奶奶會讓她們用來洗頭發。

用洗米水洗出來的頭發，又黑又亮，也算是古代人民的智慧了。

等趙婧淘好米，便是徐氏放下了手頭的繡活，起身過來把鍋搬到了灶上，蓋上蓋燜著。

趙家在做飯的時候，都是輪著來的，龐氏做幾天，王氏做幾天，徐氏做幾天這樣交換。

徐氏燜好飯，便打發趙婧去外頭院子菜地裡摘些白菜與青椒回來，自己又取下了晾在屋簷的臘肉，另燒了個灶起鍋燒水，等水開了之後先把臘肉丟進開水裡頭刷洗掉表層的黑色汙垢。

這臘肉還是冬日裡趙奕去山上打獵是運氣好拖回來一隻野豬，賣了半隻給縣城的飯店，另外半隻吃了幾頓新鮮的，剩下的都做成了臘肉，這樣能夠收藏得更久些。

這也是北山村的村民們大多數人家的習慣，畢竟不是誰家都舍得頓頓殺豬吃肉的，每每都是在過年的時候才會殺一次豬。

這年頭又沒有冰箱，不做成臘肉，又怎麼保存呢？

因為是要給在田裡工作的公公丈夫與大伯送去，所以徐氏隻打算做兩個菜，蓋在飯上，為了方便，她選擇了炒個白菜，再用青椒炒個臘肉。

有菜有肉，保證了營養的同時，又沒有像臘雞臘排骨之類需要吐骨頭的困擾。

趙婧很喜歡這樣的生活，在某些時候，她甚至覺得徐氏這個嬸嬸比之王氏更像親媽。

就好比在飯菜熟了的時候，看著龐氏與王氏還在繼續手裡的繡活沒有放下來吃飯的意思，徐氏招招手叫來趙婧，給她盛了一碗飯讓她趕緊先把飯吃了，然後好去給爺爺與父親叔叔送飯。

王氏手裡繡活雖然沒停，嘴上卻不閒著，開口道：“這像什麼樣子，哪有長輩還沒動筷子她一個小輩先吃的道理？”

龐氏約莫是忍了一上午了，這會兒便忍不住咳嗽了一聲，道：“王氏你說的什麼話，從家到東邊田裡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的，還要等他們吃完飯再把碗筷帶回來，孩子餓出個好歹怎麼辦？”

對於王氏這個人，徐氏反倒比旁人更了解些，可能就是所謂的妯娌都是仇人，而最了解你的人，恰恰就是你的敵人了。

因此徐氏摸了摸趙婧的額發，讓她坐在一邊吃飯，轉頭對著王氏笑道：“要餓出病來，不還得大嫂你出錢給婧姐兒請大夫抓藥？”

王氏這樣貪財的人，又哪裡肯把本就沒多少的錢花在趙婧身上呢？

自然也就隻是冷哼了一聲，不了了之了。

見她這副模樣，龐氏與徐氏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有些不虞。

徐氏嫁過來的時候，趙婧的生母韓氏還在，兩個人相處得倒算是不遠不近，畢竟都不是什麼爭強好勝的性子，再加上有著王氏的對比，倒把本就因為出自書香門第而溫柔嫻靜的韓氏襯托得好似天仙一般，也叫她們對於趙婧平添了幾分愛憐。

實際上原本趙崇要娶續弦的話，倒也沒那麼著急，畢竟那會兒韓氏也才剛去了兩年，雖說一般妻子過世丈夫守個一年也就是了，但韓氏到底是長媳的身份，便是守上三年亦無不可。

隻是那會兒龐氏生了一場病，顧慮著自己若是再撒手人寰，這個兒子又得守上三年母孝，怕到時候年紀大了娶不著媳婦兒，龐氏才做主找了媒婆透了口風出去。

很快，媒婆便把王氏給介紹了過來，家中長女，生母早逝，在繼母的壓迫下守著家業與弟弟，很是個強勢的人。

因著考慮到下麵有個已經嫁進來三年的弟媳，龐氏想著這王氏性格強勢些倒也沒什麼不好，省的長媳還讓弟妹給欺負了去，再一個也是想著這王氏是個受過繼母的苦楚的人，那便應當會對趙婧稍微好些。

畢竟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隻是誰料到，更多的人，往往是會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模樣。

也隻能說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了。

但龐氏也沒有彆的辦法了，雖然在這古代，是一個孝道就能壓死人的時候，但是如果碰上王氏這種蠻橫不講理的，也沒彆的辦法。

逼急了王氏便是脖子一梗，隻說自己給他老趙家生了兒子，也沒什麼大差錯，有本事便休了她雲雲。

哪能真個休了她呢，如今趙崇也已經三十五六了，本就死了一任原配，再要想娶妻，可就確實困難了，更彆說趙家這個家境，本也不是什麼寬裕的。

因此，龐氏也隻能對著王氏睜一眼閉一眼，隻時不時地庇護一下趙婧。

隻可惜，上一世，老兩口到底沒能庇護趙婧太久，以至於在他二人相繼過世以後，王氏便露出了自己的本來麵目。

趙婧聽著自己的祖母與嬸嬸和王氏的交鋒，輕輕地垂下了眉眼，動作麻利地把碗裡的飯菜往嘴裡扒。

她已經不是原先那個土生土長的古代少女了，曾經的趙婧或者會努力討好王氏，在聽到王氏這樣的言語的時候感到傷心難過。

但是現如今，趙婧一絲一毫都不曾把王氏放在心上。

畢竟是死過兩次的人了，生命可貴，沒必要浪費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趙婧很快吃完了飯，這會兒龐氏跟王氏也繡完了手頭的繡活。

嬸嬸徐氏幫著趙婧把給地裡的男人們帶的飯菜裝好在籃子裡，便布置好桌上的飯菜，一邊招呼自己大嫂與婆婆來吃飯，一邊叮囑趙婧一路小心莫要貪玩。

趙婧清脆地誒了一聲，便拎著籃子出了門。

其實這一個竹籃子，加上裡頭滿滿三大海碗的飯菜，重量還真是不輕，徐氏自己都有些拎不動，但趙婧倒是拎著籃子健步如飛。

倒不是徐氏太弱了，而是趙婧這丫頭，在末世的時候身體素質便強於彆人，力氣特彆大。

也就是俗稱的怪力少女了。

趙家住在村子西頭，而趙家的田在村外的東邊，趙婧要去給爺爺與父親他們送飯，需要一路穿過村子到村東頭，再往外頭走上一段路才能到田邊。

她遠遠地便已經看到爺爺他們三人坐在田邊休息，一邊聊著天一邊拿帽子扇風。

見此，趙婧趕忙緊走了幾步，小跑了過去。

已經餓得有些不耐煩了的趙崇剛要開口，卻被趙魯搶過了話頭。

隻見趙魯哈哈一笑，伸手從趙婧手裡接過籃子，笑道：“怎麼是婧姐兒過來送飯了？累不累？路上太陽曬不曬？”

趙婧望了一眼冷著臉的趙崇，也並不主動去跟他說話，隻是歪頭笑笑回答趙魯：“不累，不曬，爺爺叔叔父親快些吃飯吧。”

倒也怨不得趙婧對趙崇態度冷淡，實在是在被王氏賣掉之前，趙婧偷聽到了趙崇與王氏的談話。

也或許他們兩個壓根不在意趙婧會不會聽到。

畢竟隻是一個燒火丫頭罷了，有或者沒有都沒什麼所謂——這是趙崇的原話。

王氏要賣掉她，是見不得一個原配生的女兒在自己眼前礙事，而且她倆也沒什麼血緣關係，隻是趙崇也這樣漠然，實在是讓趙婧無法接受。

不是說虎毒尚且不食子嗎？

因此，這一次重生之後，趙婧對上趙崇，始終都是秉持著淡漠到近乎漠視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