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采訪

長槍短炮，七嘴八舌，嘈雜紛亂。

分明真正圍著淩霄的其實不過區區六七個人，但就這麼幾個人在一片嘈雜的背景音下生生營造出一種群情激烈的氛圍。

淩霄還從沒遭到遇過這樣的狀況:四麵八方看過去都是張張合合的嘴和快懟到臉上來的話筒，娛記們都像惡狗一樣對那些黑暗的東西窮追不舍，白色的鎂光燈在周圍閃成了一片海洋，刺眼得淩霄幾乎想閉上眼睛。

劇組的每個人都在應付自己的問題，偶爾幫襯幾句也不太頂用。淩霄於是慢慢低下頭去了。

很多人都以為她是慌了神了，有的記者不由心中一喜，覺得這下可算有了突破口了，心說慌了就好，心慌了才可以挖到有分量的料。有的則不由地暗暗歎氣——新人總是這樣的，畢竟萬事開頭難，但該問的時候還是絲毫不會嘴軟。

其實沒有人看到淩霄現在的表情，隻有區區的半秒，淩霄很輕地勾起了唇角，配上那張臉，張揚漂亮到近乎妖孽。

她抬起頭，忽然在最近的話筒前打了個清脆的響指，聲音順著話筒擴音漣漪般層層泛出去，所有人都聽見了她後來那句從容鎮定的“請安靜一下”。

“你們都對我很好奇對不對？”

淩霄不緊不慢地開口:

“那麼我滿足你們的好奇，但隻此一次，所以還請大家認真聽哦～”

她這話說的可以算囂張了。

本來他一個新人，就算這麼說了也不會有太多人理他，隻會覺得這新人實在是過於囂張，怕是還沒有經曆過社會的毒打。

可她偏頭微微笑著，修長的中指豎在唇邊，顯得高傲又勾人，盛氣淩人的理所當然，賞心悅目。

於是好多人都不自覺地安靜了下來。

好像這是她個人的記者發布會現場似的，在劇組成員的配合下，後來的兩分鐘裡全場幾乎隻有淩霄一個人的聲音在現場回蕩:

“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能擔任此次《離歌》林熠一角，是有黑幕？我絕對是靠見不得人的潛規則上位的吧？否則一個新人憑什麼一步登天?就算大家交口稱讚有什麼用，圈子裡多的是這樣替人背書的貨色。”

淩霄的聲音不算小，字字句句鋒利如刀，讓人為之側目。

在這個圈子裡大家多講究起碼麵上和和氣氣，作為藝人，很少有人把話說的這麼直白。

這下真是全場都安靜了，原來還有正在采訪其他人的零星幾句對答心不在焉地在繼續，現在也都慢慢停了。

大家都盯著淩霄，預料著淩霄接下來大概會說一些很讓他們漲工資的話。然後他們聽到了淩霄敷衍的，故作神秘的聲音，是個開玩笑似的回答:

“告訴你們哦——對！我啊，就是有關係，我上麵有人的，所以啊～千萬不要隨便惹我，不劃算，知道了嗎?嗯？哦……還有，另外關於我的實力問題，我建議大家謹慎地拭目以待的好，反正也花不了你們多少功夫，這可比潛規則， 論好證明多了。畢竟要是真的就憑空想象，憑空捏造，到時候萬一打臉了豈不是很難看？再者說，大家吃飯也要憑良心嘛。至於剩下的問題……”

仿佛沒有看到底下記者們慢慢難看起來的臉色，淩霄自顧繼續往下說:

“答案是:沒有整容。試鏡是本人。進入娛樂圈就是忽然想試試明星這個職業。可以了嗎？”

“……”

安靜。

底下連著沉默了四五秒鐘，一連串的提問再次爆發出來:

“那你和蘇編以及沐寧小姐到底是什麼關係呢？”

“是啊是啊！你剛剛所說的“上麵有人”是指蘇編和蕭氏集團的關係嗎？”

“請問您不覺得‘就是忽然想試試明星這個職業’這句話說的過分輕率張揚嗎？還是說你覺得成為一個明星非常容易?”

“請問你剛剛說的話算是威脅嗎?”

“……”

“……”

其實本來按正常狀況來說的話，一個四五六線的小明星就是再火爆，脫了都沒有頂級明星一個噴嚏的關注度高。

可《離歌》劇組顯然不那麼正常:

《離歌》的主要角色總共四名，一個頂流安天王因為通告太滿，今天並沒有到場。一個秦女王對媒體一向高冷寡言，加上實力與背景都足夠深厚，沒有人敢對她太過出格，故而所得答案都是些官方無爆點的東西。

還有一個是一個隻能勉強算三線的女星，叫洛萩，才二十出頭，長得很不錯，也算是演員新人。

洛萩是很安靜的一個人，極具古典氣質，以前混的是音樂圈，一手小提琴拉的出神入化，一曲古箏也是叫人靈台清明。

所以她的粉絲比淩霄多了兩倍不止，於是比起原來在娛樂圈查無此人的淩霄，她加入《離歌》劇組也就顯得更理所當然。加之她簽的經紀公司是娛樂圈一霸:據說有很深背景的天禦娛樂，等閒狗仔哪裡敢多強問什麼。

至於最後一個采訪對象，《離歌》劇組的精神所在:何導。都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大家都知道，那就是一個娛樂圈老油條，滑不留手的，完全不要想從他嘴裡掏出爆點。

故而記者們這會兒都一窩蜂湧到了淩霄麵前，高舉著話筒，試圖搶占先機，多找出些突破口和爆點來。

“我認為明星就是一個職業，和其他職業並沒有什麼太大不同，所以我來試試有什麼不可以的?另外這位媒體朋友，你看我，你覺得我不適合娛樂圈嗎？”

淩霄對著鏡頭挑眉，笑意盈盈，英姿勃發，她站在那裡，帶著理所當然的張揚肆意，沒有人可以反駁她的耀眼，那麼銳利又那麼叫人驚豔。

蕭繹到達時看到的正是這一幕，那一瞬間他覺得他可能是多餘走這麼一趟了，這邊的事情並不用他插手就可以圓滿解決了。

但是出於一些原因，他還是從一側走過去，在眾人的一片或驚訝或疑惑的目光中裡接過淩霄的話筒說:

“……在場的可能有人認識我，我是《離歌》的出品方蕭繹，抱歉我來晚了。”

“在這裡我說兩點，第一，淩霄是我非常看好的新人，雖然還是新人，但實力毋庸置疑，大家可以對他今後的表現拭目以待。第二，今天是《離歌》的開機儀式，希望各位媒體朋友不要偏離主題。”

不是所有人都認識蕭繹，但是今天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離歌》的出品方是隸屬於盛銘集團的盛寧娛樂，知道什麼是不能惹的人，加上蕭繹那一身凍死人的肅冷氣勢，場麵總算是漸漸控製住了。

全場頓了一兩秒，采訪再繼續時問題果然都溫和了許多。

……

“你跟我過來。”

二十分鐘後，發布會結束。從采訪現場脫身，下了台的蕭繹冷不丁地對淩霄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淩霄先是一怔，反應過來後馬上跟上去，客套微笑:“蕭總找我有事？”

“上車。”蕭繹抬手看了一眼時間，上午十一點五十，說:“我帶你去吃飯。”

淩霄頓了一下，稍微帶著那麼一內內拒絕看向蕭繹說:“這樣不好吧，我才進劇組第一天就擅自脫離團隊。”

“今天劇組人本來就沒齊，拍不了，不會耽誤你事，導演那邊我也打過招呼了。”這是不知道為什麼沒帶司機、助理但顯然已經查看過劇組行程表的投資人蕭大boss在說話。

投資人都話已至此，淩霄自然不好再拒絕，於是他非常從善如流地坐進車裡，甚至還對著蕭繹開玩笑說:

“哎呀呀，蕭總親自開車來請我吃飯，這次可把有後台這事兒坐穩了，傳言又多了一筆。對了——謝謝您今天替我說話，但我可以冒昧問一下您怎麼會在這嗎？”

“盛寧娛樂是《離歌》最大的投資方。”

蕭繹說著，很輕微地抿了一下唇，目光閃爍:“另外，沐寧，我妹妹，我答應她要關照你。”

……

時間倒回一天之前，都市精英白領人周特助推開蕭總辦公室的門報告說:

“沐寧小姐剛剛來電話說，因為您沒有回複她的消息，所以讓我向您轉達:明天淩霄淩先生在清遠影視基地將有一場開機儀式，結合近期新聞等各方麵因素分析，淩先生的情況大概會很不利，故而沐寧小姐希望您可以過去一趟，以作為援助，最好順便幫她和偶像預約一頓飯。”

蕭繹皺眉:“胡鬨。”

這答複在所有人的預料之中。

都市精英周特助繃住了表情，目不斜視繼續報告:“沐寧小姐還說，如果您不去，那她就翹課自己去，後天的視力矯正手術她也不去了。”

“……去備車，順便通知清遠分公司開會。”蕭繹眉頭皺的可以夾死蒼蠅，但還是站起來沉聲道:

“你通知蕭沐寧，她之後三個月的零花錢沒有了，另外，如果她之後的期中考沒達到目標，她今年的零花錢將都被扣掉。”

周特助:“是。”

——不高興的回憶結束

“嗯?”

這答案多少有點出乎淩霄的意料，他沒想到蕭繹來這麼一趟中間還有這樣的曲折，不過畢竟剛剛才接受了彆人的幫助，麵對的又是劇組的金主爸爸，淩霄也很注意態度:

“原來是因為蕭小姐，請幫我和她說謝謝。還有，不管怎樣謝謝您剛剛幫我撐了場子。為表謝意，不然我請您吃飯吧。”

“我請你，走吧。”

蕭boss又恢複了他的言簡意賅，並且決定就這樣直接用掉預想中本該給蕭沐寧和淩霄約的飯。

“那麼，恭敬不如從命了。”

淩霄習慣性地挑眉一笑，唇紅齒白，眉目如畫，好看的要命。

從後視鏡裡，蕭繹看得一晃神，忽然覺得，自己這麼千裡迢迢地跑過來請這麼個人吃飯倒也不虧，或者說，原本他心裡對這件事也並沒有他以為的那麼不高興。

雖然蕭繹自己並沒有意識到，但是，否則，他何必還要特意自己親自開車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