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計中計（2）

不，獎項是最重要的，因為有了獎項，哪怕隻是國際廣告節的入圍獎，她的中年職場危機都能迎刃而解，她甚至還可以靠著獎項順利跳槽，去彆家公司拿到更高的職位，更好的薪資。

所以她當時一麵否決了夏瑾言，一麵將作品冠上自己的名字偷偷拍了出來。

現在，這個作品如果被夏瑾言奪回去，那不論她有沒有被通報行業協會，她離開天悅都等於長期失業。

連競業補償金都沒有，那她徹底沒有經濟來源了。

她還不到四十歲，距離退休領養老金遠著呢。

夏瑾言眉頭緊皺，拿公司臉麵和接班人競爭說事，齊若然可真想得出來。

執行總監作為部門最高領袖，通常年紀都在四十歲左右，有些人能力強，三十歲也能成功出任，個彆像夏瑾言之前二十五就能成為候選人摸到這位置，多半都是因為公司的競爭製度。

但歐陽涵煙是另一種情況，她二十六歲便穩坐廣告宣傳部第一交椅，是因為她父母皆是公司元老，而且股份對應的股權目前就在歐陽涵煙身上，她不僅是部門總監，還是公司董事，在公司經營決策上都相當有權重，也正因如此，歐陽涵煙才是天悅下一任掌舵人的有力競爭者，歐陽涵煙會容忍齊若然這麼威脅她？

不過這確實是齊若然眼下唯一的救命稻草。

夏瑾言看著歐陽涵煙沒有說話，這件事越來越複雜了。

“嗬嗬嗬嗬。”歐陽涵煙笑出了聲。“老齊，你不說我都忘了，我該給廣告節組委會去了消息，天悅廣告宣傳部退出今年的評獎，彆忘了，作品版權屬於公司，你參賽，也是在公司組織下參賽的，至於林嘉軒，我不開了你才是給他送彈藥。”

歐陽涵煙直接斷了齊若然最後的念頭，齊若然氣若遊絲，腦袋一空，隻覺得身體一軟，跌坐在地，癱在當場。

後悔，絕望，齊若然臉上隻有這兩種情緒。

但沒人去關心齊若然的表情。

秘書初晴揮揮手，叫了兩個文員去齊若然辦公室收拾東西。

歐陽涵煙掃了眼辦公區，平複了一下心情。“今天的事我希望所有人都引以為戒，獎項這東西，永遠都是錦上添花，大家工作的好壞，我心裡有數，身為廣告從業者，我希望大家明白原創的重要性，尊重保護原創是我們每個廣告人的基本素養，好了，大家沒事的都繼續辦公吧，夏瑾言，你跟我來。”

夏瑾言瞧了一眼攤在地上啜泣的齊若然，跟上歐陽涵煙去了總監辦公室。

進門，歐陽涵煙直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眉宇間全是輕鬆。

夏瑾言纖長的睫毛輕輕顫抖，目光變得深邃了許多，這輕快的神色，是歐陽涵煙此刻該有的嗎？

夏瑾言坐到一旁的沙發上。

歐陽涵煙打開電腦，指尖敲敲打打，道：“夏瑾言，你真的很有能力，可你今天的做法，不是一個職場人該有的情商。”

夏瑾言不語，歐陽涵煙繼續道：“用齊若然的話，我治下不嚴，今天的事有我的責任，但我不打算收回齊若然給你的評定，除了工作能力，情商也是一個職場精英該有的素養，你依舊沒通過試用期，我會讓財務部給你一筆版權費作為補償，十萬怎麼樣？你要是不滿意十五萬也可以，非常感謝這一個月你為天悅的付出。”

“煙總，您這是打算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嗎？真不愧是公司翹楚。”夏瑾言輕輕抬眸，勾起了嘴角。

歐陽涵煙跳動的指尖驟然一停。

看到剛才歐陽涵煙那輕快的神色，夏瑾言終於明白為什麼她總覺得不對勁了。

“其實，那部廣告根本就沒有獲獎吧。”夏瑾言凝視著歐陽涵煙，何止是沒有獲獎，可能都不在參賽作品名單上。

兩年了，夏瑾言也忘記了自己當初獲獎組委會有沒有提前通知公司作品入圍，但歐陽涵煙剛才說退出就退出，絲毫沒把廣告節組委會放眼裡的做派，夏瑾言瞬間就意識到今天這一幕是計中計。

單說國際廣告節，似乎得罪也就得罪了，可國際廣告節背後是官方以及成片的行業協會。

前一刻組委會通知你入圍，下一刻你就退出了，這是在耍人玩嗎？

那以後的官方活動，哪怕是展銷會，天悅都不用參加了。

從一開始歐陽涵煙就是奔著把齊若然趕出天悅才去的辦公區，就連宣布消息，播放廣告，也是歐陽涵煙故意當著她的麵做的。

歐陽涵煙要的就是她和齊若然公然對峙，然後砸出真相，毫不留情的將齊若然掃地出門。

歐陽涵煙眉頭微擰。“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二十萬版權費，我讓財務部立刻打到你賬上去。”

“煙總，我想要的隻是一份工作。”夏瑾言語氣依舊平和，甚至帶著一絲示弱。

被清光傳媒開除，雖然沒有被通報行業協會，但夏瑾言已經被不少廣告公司拉進了黑名單。

天悅很可能是她在上海最後的立錐之地。

二十萬和一份工作，對她來說完全不對等。

看著夏瑾言求生的樣子，歐陽涵煙輕輕婆娑了兩下嘴唇，嘴角綻放出一個帶著一絲詭譎的微笑。

“何必呢？你就算留下日子也不會好過，齊若然落魄離場必然記恨你，她畢竟是公司老人，公司裡和她好的人不少，你留在天悅，以後的絆子可不會少。”

歐陽涵煙撩撥了一下自己的及腰長發，也不再掩飾真實情緒，詭譎的笑容下，她仿佛是一朵黑蘭花，妖豔神秘。

夏瑾言直接道。“那是我的事。”

“為此影響廣告宣傳部的工作秩序和工作質量是我的事。”歐陽涵煙說完，聲音低了下來。

“其實，你留在公司也沒問題，我甚至可以幫你去其他部門謀求更好的職位，你的能力確實不該隻做一個小小的策劃，你來天悅一個月了，應該知道我現在在和誰爭，爭什麼吧。”

歐陽涵煙點到為止，慵懶的靠在椅子上，眼中帶著期許。

辦公室裡隻剩下空調細微的聲音。

夏瑾言喝了口水，大概是今天歐陽涵煙的鬼心眼玩的太多了，她對歐陽涵煙說出這番話竟是沒有半點意外，不過一抹複雜悄然爬上她的眉宇。

天悅老董事長姓宋，在業內德高望重，可惜，十五年前一家人慘遭綁架，夫妻倆和女兒慘死，入贅的女婿林庭越大難不死後成為天悅新任董事長。

林庭越接手公司後不停壯大自己，董事長之位坐穩後直接把自己與宋家小姐所生的兒子送去學醫，幾年前更堂而皇之將前妻所生的一雙兒女帶入天悅，女兒掌控人事部，兒子上位財務部。

姐弟倆在公司被稱為大小林總，剛才齊若然嘴裡的小林總林嘉軒便是財務部總監。

老股東們對此極為不滿，歐陽涵煙父母長袖善舞，幾番籠絡，天悅股東出現了割裂的兩派。

這兩年歐陽涵煙與林嘉軒姐弟倆競爭越發激烈，股東層麵彼此牽製，可除了廣告宣傳部，人事部，財務部，其他部門都沒有明確的倒向哪邊。

歐陽涵煙這意思，是把自己送到其他部門，幫她擴展陣營？

夏瑾言眸子忽明忽暗，朋黨之爭啊，絕不是可以隨便沾染的東西。

歐陽涵煙贏，她自然有功。

可歐陽涵煙今天就已經跟她唱過河拆橋的戲碼了，那時候，她能逃過鳥儘弓藏兔死狗烹的結局嗎？

林氏姐弟贏了，她更不會有好下場。

看到夏瑾言的猶豫，歐陽涵煙伸了個懶腰，低聲又道：“你不想幫我也沒關係，不去幫彆人就好，我送你去市場部怎麼樣，我把你過去的作品和在天悅做的策劃都瀏覽了一遍，你很擅長低成本品牌炒作，廣告本身就是市場營銷的重要一環，你去了市場部也不會伸不開拳腳。”

是被束手束腳吧！

夏瑾言心道，廣告宣傳都被掌握在歐陽涵煙手裡，產品研發換代又不歸市場部，她根本就是個光杆司令。

透過歐陽涵煙辦公室這落地窗上海的盛世繁華一覽無餘，雖然風險很大，夏瑾言還真是有些舍不得這機會。

歐陽涵煙的指甲一下又一下輕輕敲在桌上，一副很有耐心的樣子。

夏瑾言坐在沙發上靜靜思索，大概過了十分鐘，終於下定決心。

抬眸，夏瑾言輕輕道：“我不會改主意的。”

起身，那漂亮的琥珀色眸子瞬間滿是冷漠，看了一眼歐陽涵煙，夏瑾言直接摔門而去。

大概是摔門太狠，這哐的一聲不僅嚇得幾個路過的女職員集體尖叫，更是瞬間就吸引了整個樓層的目光，所有人都是一臉驚愕。

歐陽涵煙滿意的掏出手機，撥通秘書初晴的電話，眼睛笑眯眯的，可她的聲音卻十分尖銳抓狂。“初晴！告訴財務部，除了工資，一分錢都不許給夏瑾言多發，這個不是抬舉的東西！立刻通知人事部，讓她滾，現在就滾，立刻滾！馬上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