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沉默

“我沒事！”

又是沉默。一陣寂靜的沉默，聽不到任何心跳聲，不過此時我似乎感覺到有點窒息，無法察覺到得窒息，我不知道這種窒息來自何方。

“你現在在什麼地方呢？”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可能是剛剛那一陣無法察覺的窒息讓我澆滅了本來不合時宜的火焰。

“我在宿舍裡麵呢。這兩天你在裡麵過的好嗎？”她突然也變得溫柔了起來，

“沒事，挺好，就是有點不習慣。”

“哦！叔叔阿姨他們呢？”

“他們剛剛走。”

“真的是不好意思。我還想看望一下他們呢，沒有想到那麼匆忙就走了。”

我們突然之間變得像客人一般，這倒是讓我有點不適應了。然後我們很客氣的將電話掛掉。

回想起當時在香山的情景，我一直不願意提及：

本來一場已經平息的風波，卻因為一句話，讓我在那裡度過了兩天以前從未有過的生活。

“韓壘，不是我說你們宿舍的男生呀，你們宿舍的他當時還追過佳佳，還說喜歡我們家佳佳，真是丟臉……”那個胖乎乎的女生指著領導，帶點鄙視的口吻說，然後又來了一句：“剛剛佳佳和那個男人打架的時候，竟然沒有一個男生上去幫忙，全部是袖手旁觀，切！”

聽了這句話之後，我有點莫名的憤怒。

“你亂放什麼？”我指著那個似乎有點不諳世事的女生。

“怎麼了？凶什麼凶，剛剛為什麼不見你這麼厲害？其實我看的出來，你對佳佳也有好感，如果你想證明自己愛佳佳，就去把剛剛那個欺負她的男人暴扁一頓，我就相信你！”說這句話的時候，那個女生一副挑釁的行為，她身邊的一個女生急忙用手拉住她的衣角，示意她彆說了，可是她卻不依不饒。不知道當時是我太衝動，還是想為了證明自己真的喜歡林佳佳，我不顧一切的衝出去。沒有任何思索，我快步走到剛剛發生那一幕的地點，那個女人依舊是坐在地上，而男人還在旁邊罵罵咧咧，我沒有絲毫猶豫，衝過去，似乎將畢生的力量都融入在伸出去的拳頭上麵，隻聽見‘砰’的一聲，那個男人倒在了一邊，同事我也感覺到自己的手麻麻的感覺，我沒有理會，又將自己的雙腳狠狠的踩在那個男人的身上，而同時我也被身後一隻非常有力的手抱住了，後來才知道是老K，再後來我被趕來的警察帶進了派出所，再後來我的父母出現在那裡。

“你現在在宿舍裡麵嗎？”是林佳佳打來的電話。

“是的！怎麼了？”

“晚上有空嗎？想請你吃頓飯！”

“行！”我答應的乾脆利落，

電話那邊傳來林佳佳的笑聲。

“怎麼了？笑什麼？”

“怎麼我約你，你那麼爽朗的就答應了？也不表現得害羞一下，先是表現得扭扭捏捏一下，然後再小聲的說這樣好嗎，最後在我的強烈的哀求下，你才答應！這樣才有點意思嗎？”

“人家是男生嘛，再說我就要害羞了！”我裝作電視裡的那些女生的聲音，我這一裝，立刻領導奔到我的身邊，將手放在我的額前，我問你乾嘛，他說你我看你是不是發熱了，燒壞了腦袋，怎麼說話變得娘娘腔了。我用手指了指手機，示意我在打電話，領導說就是打電話的人多了，還沒有見過打電話能把自己打到娘娘腔的呢。

當天晚上，我們在一家麥當勞那裡出現，以一種很輕鬆的方式邊吃邊玩，在我們準備走出去的時候，天氣下棋了小雨。

“是不是有點不好，今晚上下雨了？”

“下雨不錯啊，很浪漫的！體驗過淋雨的感覺嗎？”

“雨中雖然很浪漫，但是也很容易將自己凍病的。”

我不是很讚同此時走出去，有點擔心眼前這個女生，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我的心中突然有種想保護林佳佳的衝動，此時林佳佳在我的眼中是如此柔弱，讓人憐惜。

“走啦！囉裡囉嗦真是不像個男生！”說完之後，將我拽出來，我想這樣在雨中行走並不是件壞事。

昏黃的路燈今晚顯得格外的曖昧，我和林佳佳並肩行走在大街上，此時的街道看起來竟然是如此的寬闊，街道上稀稀疏疏的人群，三三兩兩的走在一起。和那個仿佛是大雜院的學校好玩多了，這樣和林佳佳並肩行走的場麵讓我變得有點敏感，似乎這樣本來就不屬於我們這個年齡的人所有有的，不過這種感覺被一種強烈的幸福感迅速衝散的煙消雲散，真想時間可以靜止在這一刻。

“說句話聽聽，我們這樣一直走下去不覺得很無聊嗎？”我問道。

林佳佳看了看我，然後撅起嘴唇，皺了皺眉頭。看到她的這副表情，我發誓這種表情絕對是我接觸到女孩子以來看到的最好看的表情，該用怎麼樣的詞彙去形容這種表情呢？野蠻裡帶點受傷抑或憂傷中夾雜著可愛？兩種完全不可能融合的表情此時在她的臉上呈現出來，笑中帶淚的臉通常是令人久久難以忘懷的，這種表情也絕對算得上是一種少見的表情。

“你不覺得這樣的話從你的嘴裡說出來很彆扭嗎？”

“什麼意思？”我聳聳肩的同事攤開兩手，表示自己不理解她說這話的意思。

“找話題這種事情是你們男生的事情，說出來聽聽，現在給你三秒鐘的時間，立刻找出一個我比較感興趣的話題，不然我們就踏上回頭的路！我現在開始說……”

我立刻開始在腦海中搜索女生在逛街的時候喜歡說起的話題，隻是我的思維永遠趕不上林佳佳的腳步。

“3！”說完之後，她立刻轉身，我急忙拉住她。

“你說的是三聲，還有兩個數沒有說出來，怎麼就走了呢？沒有你這麼數的！”

她停下來，仰起頭看著我，帶著一點野蠻的神情，“現在是我數數，我想怎麼數就這麼數，連逗女孩子開心這麼簡單的事情還需要想，你的愛情IQ真的需要好好的補習一下。”

“其實逗一般的女生開心，那就是我的拿手絕活，隻是你是一個非凡的女生，想把你逗開心肯定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我說起自己很拿手的話。

“恭維的話還不錯，不過我喜歡聽！那現在給你一個機會，向我說甜言蜜語的機會。”突然林佳佳來了這麼一句。

這句話讓我心中一陣狂喜，什麼意思？不過我很快意識到聰明的女生從來都不容易對付，她說的話從來都不是自己心裡麵想表達的意思。

“甜言蜜語？那我該將自己寶貴的甜言蜜語說給你的哪隻耳朵聽呢？是左耳還是右耳？”

“甜言蜜語當時是說給左耳聽！”林佳佳似乎並不含糊。

“你想聽什麼？”

“甜言蜜語！”

“林佳佳……”我突然停下自己的腳步，將聲音放的很低很低，“其實我一直都有一句話想和你說，不過我擔心我會說不出口……”

林佳佳停下自己的腳步，很好奇的看著我，開始的臉上還掛著洋洋得意的笑，可能是我此時的狀態讓她有點吃驚，她停止了自己的微笑，看著有點魂不守舍的樣子，眼神也開始有點不那麼專注了。

“你想說……說什麼？”林佳佳羞澀中又帶點期待，又有點放不下少女的矜持，手也不由自主的扣在一起，看的出來，林佳佳此時很緊張但是也很期待，期待著從我的嘴裡說出她可能想聽的話，當然也有可能是不喜歡的話。

“其實……我從一開始看到你就有點……就有點……那個……”我也不知道此時自己是真的進入了一種狀態，還是在這種的狀態邊緣遊走。

“其實，其實……你說呀……”聲音已經開始有點顫抖了。

“其實……其實……其實在我第一看看到你的時候，我就想……”

“想……什麼……呀？”

“想上廁所！”

“啊？”很快，林佳佳似乎從夢中醒來，很不相信地看著我，我很認真地點點頭，然後林佳佳看著我，整整三秒鐘，然後很不自然地笑起來。

許多年後，這件事一直縈繞在我的心頭，這件事在當時看來充其量僅僅是一個惡作劇，可是這個惡作劇卻是讓我久久難以忘記。有的時候，我會想如果當年這個惡作劇發展到後來不是一個惡作劇的話，那結局會不會是另外一種局麵。生平經曆了那麼多的惡作劇，而且很多惡作劇的主角也都是自己，而唯有這件惡作劇讓我後悔，讓我遺憾不已。

當晚故事的結局，在我的記憶中已經變得模糊，但是林佳佳那張掛著些許失望的臉卻在刹那間定格在我的腦海中，以後的許多年我都不曾忘記，那是怎麼樣的一張臉，掛滿了驚愕和失望。

當晚，在我們回去的路上，林佳佳突然之間變得沉默了，氣氛在有些情況下是可以傳染的。很快，我也變得沉寂了，肩並肩的兩個人行走在馬路的右邊，儘管距離是如此之近，卻仍然感覺到似乎是隔著千山萬水。

“林佳佳，你怎麼不說話呢？”實在是無聊的不知道該怎麼去排遣，不知道該怎麼去打破靜止在眼前的空氣，我在沉默了很久之後終於打破了默默行走的兩個人的無言的沉積。

“不想說話！感覺沒意思！”林佳佳似乎也是有氣無力的說了這麼一句。

“其實……剛剛我……”我試著去解釋一些什麼，但是花到了嘴邊，我又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下去。我很希望林佳佳此時可以說上一句，或者就說一句哪怕是無關緊要的話也行，但是林佳佳出乎意料的保持了沉默。在我的想象中，當時的林佳佳應該會這麼說一句：不需要解釋什麼，沒有意思！隻是林佳佳從這一刻開始，都保持了沉默。

那晚是我印象中最壓抑的一次。

後來，我送到她的宿舍樓下，我努了努嘴唇，想說一些哪怕是無關痛癢的話，比如說再見之類的，卻都沒有說出口。她也沒有對我說什麼，隻是用眼神看了看我一眼，然後靜靜的扭過頭，走進了宿舍樓，我繼續保持著這種觀望的姿勢，隻能無奈的看著林佳佳慢慢地消失在樓道口，我輕輕的歎口氣，轉身離開了那裡。

那個玩笑徹底將我所有的夢想和希望都化為灰燼，也恰恰是因為這個玩笑，我在大學裡許久都保持著一個人的狀態。後來我們宿舍所有的兄弟，包括大東，他們都進行了一場或許是平淡，或許是深刻的校園愛情，而我卻在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刻留下一片空白。

我努力地追求著自己喜歡的東西，努力想將自己最喜歡的女生攬入胸懷，最後卻留下幾滴乾澀的淚水，和幾片支離破碎的記憶。

那晚的世界過後，我走到了自己大學時期最匱乏的領域圈。

時光的機器轉眼間到了大二學期的尾巴上，與林佳佳自從那晚的玩笑之後，我們的軌跡似乎就再也沒有重合過，那次的香山之行，我們並沒有看到想象中漫山遍野的紅葉，也沒有像想象中的度過美好的快樂的一天。而收獲卻並非是沒有，老K和她們宿舍的一個非常之可愛的女生走到了一起，那個女生有著可愛的微笑，有著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看人的時候總是用一種很崇拜的眼神，這種崇拜的眼神在看到老K的時候發揮到了極致。這個足以牽動老K那顆蒼老的心臟，借助那個女生的眼神，老K蒼老的心臟重新恢複了年輕的生機，但同時，老K和我們以後的路走的越來越順，越來越寬，因為老K越來越理智，在很多的時候總是充滿了睿智，任何時候看到他，總是一副成熟的姿態，沒有我們這些人的張狂，沒有我們這些人的高調，卻走得那麼踏實，那麼安心。

老K常說自己沒有辦法不成熟，因為自己愛上了一個不成熟的女生，不成熟的女生總是喜歡老K抱著她，為了這個理由，老K說就一定要成熟。我很佩服老K的原因，不是因為老K有這一副理智的神態，而是老K總是有一顆我無法企及的心態。

一個人可能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是最理智的，但是絕對不可能是任何一個不經意的片段中都是理智的，因為這種不經意的片段太多太多。

“其實，老K，你真的很不錯，在大學裡你就一直挺讓我佩服的，當年的我們每一個人都那麼急躁，而你卻總是顯得穩穩當當的，每次都是你幫助我們，真是不知道，我們同樣都是學生的角色，而你卻總是表現得近乎理智。說說吧，這些你是怎麼做到的？”說這句的時候，是我們畢業三年之後，在電話中再一次談到大學期間的那點事。

“其實，這個也沒有什麼，畢竟我比你們都要大一點，做起事情來肯定要比你們理智一點了。”老K似乎很輕鬆，

“難道僅僅是因為你比我們都大一點的緣故嗎？”我有點懷疑老K是不是賣關子呢，我問道。

“應該是吧！很多事情在當時發生，可能憑借我們當時的心態根本無法理解，總是要經過時間的沉澱和積累，最後才能慢慢的理解。就比如，我們在十歲的時候，永遠都無法理解大人口中所說的成熟時說明概念，在我們還是幼兒園的主角的同時，我們無法理解那些阿姨私下裡談論的愛情話題是一樣的。總是要在我們親身經曆之後，才能明白那些事怎麼一回事。”

“時間的沉澱和積累？”

“對！時間能沉澱的記憶太多，時間能積累的記憶也太多，但是無一例外的到了儘頭都會是另一種境界。沉澱下來的記憶早晚會被我們在不經意間遺忘，積累下來的記憶始終都會在我們行走到人生的某一個路口時，或許是主觀，或許是客觀的被我們丟掉，也有可能是故意丟掉！”老K意味深長的說了這麼一段話。

“能夠留下來的記憶真的這麼微乎其微嗎？”我還是有點疑惑。

“記憶算什麼呢？液體的還是固體的？是什麼形狀呢？圓形的還是扁形的？你能告訴我嗎？”現在是老K這樣問我，

我一時語塞！

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老K的話似乎很有道理，記憶這種很抽象的東西，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常聽說每一個人的靈魂隻有七克，這僅有七克的東西可以承載多少重量呢，可以承載多少記憶呢？

“其實，對於記憶這個東西，我想最好的定義可能就是縈繞在心頭，不斷拾起來但是又不斷失去、卻是總讓人流連忘返的東西。我說的對嗎？”老K很自信地對我說，

“對你個腦袋袋！”我微笑，但同時腦海裡飛快地思索著剛剛老K說的話。老K的話不無道理，我對著話筒還想說的時候，隻聽到電話裡一個女人的聲音喊道：“老公，兒子又撒尿了，快過來換尿布！”

“老K，你竟然有兒子了？”我很驚奇，

“我怎麼就不能有兒子了？”

“我們剛剛畢業才幾年呀？你竟然就生了兒子？”

“時間從指尖無聲流走的同時，總是會留下點什麼的，比如我現在的兒子就是我曾經流失歲月的記憶！”

“嫂子不會還是那個喜歡你保護的那個女生吧？”

“是的！我們一直都在一條路上走著，雖然有的時候很艱難，但是我們還是走了下來！”

“老K，我現在真的很佩服你！”

“嗬嗬！我現在要掛了，老婆喊我呢！就這樣，再聯係！”說完，掛斷了電話。

“老K真的很幸福！”我情不自禁地發出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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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時間回到五年前的那個大學時期。

那晚的玩笑之後，我和林佳佳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再聯係，我也就一直保持著在校園裡遊蕩的習慣，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後來我買了一輛嶄新的自行車，更加方便我在校園裡遊蕩，常常是在周末的時候，逛邊北京郊區的所有好玩的地方，真的算得上是騎一輛自行車遊遍北京城。

有天傍晚，我從外麵走進宿舍，看到他們幾個在領導的筆記本前麵一字排開，色迷迷的眼睛直瞪著一個十四英尺寬的屏幕，用小拇指想一想也能知道，這幾個家夥在看黃片。

“我就操了！能不能有點出息？整天看這些東西，我都迷糊著你們腦袋裡都裝什麼了？”說完，我也走進了屏幕，看到屏幕上那熟悉的一幕，我有點把持不住了。

這個時候，大東也從外麵走進來，光著個上身，端了一大盆剛剛洗完的衣服，其實我們都知道，這些衣服根本就不是大東的，而是一個女生的。而這個女生就是以前林佳佳宿舍的，也就是在香山出遊的時候，大東花了四十多塊錢泡上的。我們常常開玩笑說大東的女朋友是我們宿舍中最昂貴的女朋友了，花了四十多塊錢呢。而自從有了女朋友，大東的生活就從天堂跌倒了地獄，不過看得出來，他跌進地獄的時候是微笑著跌進去的，而且在地獄裡他一直微笑著。

見到眼前的一幕，大東趕緊放下自己那一大盆衣服，快步衝到電腦屏幕前麵，仔細的瞅了半分鐘，然後慢慢的直起腰來，很鄙視地看著我們。慢吞吞地說：“兄弟們，做人可是要向前看的，這種電影是我們應該看得嗎？這樣的電影是你們這些年輕有為的年輕人看的嗎？這是大一的時候我們看的，如今我們已經站到了大二的尾巴上，怎麼一點進步都沒有呢？還看這些亞洲的？有意思嗎？停下來！怎麼看起韓國的了，應該看外國的，你們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我怎麼說你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