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長大了
五年後。
難得的一個晴朗天氣,楓葉緋紅,河水青碧,泰晤士河畔綠草如茵,河水中倒映著那些古老的建築的影子,河麵上飄過一些落花,打著傘穿著蓬蓬裙的貴婦翩然走過,她們牽著的貴婦犬活潑好動,偶爾發出一些歡快的叫聲。
喬客坐在草地上,頭上撐著一把帶著蕾絲花邊的公主傘,但她的手裡卻握著一把尖銳的匕首,挖開草皮,揪出草根,翻著土壤,然後捉出一條條胖乎乎的蚯蚓。
不遠處,維多離坐在河邊,撐著長長的魚竿。
“喬客!”維多離喊她:“你的動作要快一些,否則你就吃不到美味的洋蔥烤魚了。”
喬客丟下匕首,拎起裝在瓦罐裡的蚯蚓,跑到河邊。
維多離看了看瓦罐,又看了看喬客臟兮兮的臉。
“你喜歡這個味道嗎?”維多離說:“泥土的味道,混合著一些青草的氣息,其實,這些土裡還有河水的味道。”
喬客搖了搖頭,一雙深藍色的眼睛盯著維多離,那眼睛裡透露出的信息很單純,隻有一個字,吃。
維多離說:“我從來沒有遇到過比你更能吃的女孩,一個五歲的每天會吃六頓飯的女孩,但很奇怪的是你竟然不胖,你究竟把東西都吃到哪裡去了呢?”
“魚。”喬客指了指水麵:“我要吃洋蔥烤魚。”
維多離無奈地聳了聳肩膀:“今天恐怕吃不到了。”又翻弄著瓦罐,“看看,你隻挖到了三條蚯蚓,用作魚餌太少了。”
“我可以把它變多。”喬客稚聲稚氣地說。
“什麼?”維多離表示沒有聽清。
喬客把罐子丟在地上,打碎,然後,捉起蚯蚓,用力揪開,一條蚯蚓變成兩截。她麵無表情地把三條蚯蚓揪成六截,然後拍了拍手。
她說:“現在多了。”
維多離收起了魚竿,天黑之前他們需要回到寓所,今天沒有一條魚上鉤。
他用河水給喬客洗乾淨臉和手,兩個人乘坐馬車離開泰晤士河。
經過的那些街道,顯然比五年前更加繁華,街拐角那間東方式浴場的分店今天開業,門口車水馬龍,閃爍的霓虹燈惹人眼目,站著的招待小姐身材火辣,鮮紅的嘴唇吐出令人窒息的誘惑。
喬客隻是靜靜地看著,霓虹燈的影子映在她閃亮的眸子裡。
轉過大橋,路邊的乞丐引起了喬客的注意,他缺了一隻手,跪在一個水坑裡,正在乞討。
她從自己公主裙的小兜裡掏出一枚硬幣丟了下去。
馬車停在查理斯公寓的門口,維多離先跳下馬車,打開車門,彎曲的膝蓋當成腳凳讓喬客小心翼翼踩過,然後他為她開路,開門,她爬上樓梯,他尾隨在身後一直上了二樓。
“喬客,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禮物?”查理斯從書房出來,迎了過來,手裡提著一隻金色的鳥籠,籠子裡一隻色彩鮮豔的金剛鸚鵡非常炫目,正在啄食飯盒裡的食物。
喬客抬起頭來,看了看那隻鸚鵡,點了一下頭,“是一隻鳥。”
查理斯表情誇張地試圖哄她開心:“沒錯兒,是一隻鳥。但它不是普通的小鳥,它是來自美洲熱帶地區的金剛鸚鵡。嗯,它很漂亮,你看?……維多離,金剛鸚鵡還有什麼優點?”
維多離答:“百毒不侵。”
“哦是的,它百毒不侵,”查理斯蹲下來把鳥籠遞到喬客手裡:“在美洲的森林裡有很多花花草草和野果子是有毒的,可以毒死人的劇毒,但是卻毒不死它。真是神奇的小鳥。”
“它們吃一種特彆的泥土,裡麵有特彆的礦物質,所以百毒不侵。主人。”維多離補充說。
“你應該會喜歡它的,喬客。”查理斯說。
喬客拎著鳥籠往自己的臥房走去。她說:“是的,我很喜歡。”
午夜,靜靜的月光下,半圓形的陽台吹來習習晚風,窗紗飄飄蕩蕩,撩動房間裡的風鈴,叮咚作響。
維多離輕輕推開房門,小聲叮囑著:“現在已經很涼了,不要忘記關窗。”
他走到陽台將窗關上,一低頭,發現喬客坐在窗台上,身邊放著那隻空蕩蕩的金色鳥籠子。
“小姐,金剛鸚鵡是非常珍貴的鳥類,是需要走私才能運到這裡的。”維多離說:“我想主人為此也花費了不少心思,難道你不喜歡嗎?”
“我很喜歡。”喬客回答:“我喜歡它的羽毛,非常好看。”
“但是,如果離開了籠子它就會飛走,”維多離說:“你就抓不到它了。”
“它不會飛走。”
說著,喬客伸出了藏在身後的手。
她的小手裡抓滿了鸚鵡的羽毛,五顏六色,長長短短。
而她的腳下,一直光禿禿的沒有毛的死鳥已經僵硬。
她說:“我喜歡它的羽毛,但我不喜歡它的身體。現在它不會飛了。你拿走吧。”她將死鳥扔給維多離。
維多離忍不住歎氣,掏出一塊手帕將死鳥包起,揣進口袋裡。
“小姐,雖然它是一隻小鳥,但它也是有生命的。”他說:“人的生命非常寶貴,鳥的生命也一樣。你還小,什麼都不懂,但是你所做的已經不是你這個年齡應該做的事了。”
“它會死嗎?”喬客問。
“……”維多離點了點頭。
喬客說:“它今天不死,以後也會死吧?維多離,你告訴我,鳥會死,人也會死,是嗎?”
“是的,小姐。”
“那麼,今天死和以後死有什麼不一樣呢?”
喬客與所有小孩都不一樣,她少言寡語出奇地寧靜,她很少露出笑容,也很少憂鬱。她一點兒也不天真,對周圍的人與事物觀察得很仔細。沒有知道她的腦子裡到底裝了一些什麼,人們猜不透她的想法。但人所共知的是,她是一個勇敢到使人難以置信的小孩。
她不怕血,玩耍時擦破了手指她會自己吸允傷口,不發出任何叫聲。
她不怕痛,這使人懷疑她是否有痛覺神經。查理斯曾請私人醫生為她診斷,用銀針刺她的耳朵,她把銀針拔下,回答,痛。
但是她不怕,她知道痛,但不躲避。
她仿佛從不好奇,不會像彆的小孩那樣喋喋不休追問一些沒影的事,發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幼稚疑問,她不會去問,她喜歡自己去尋找答案。
她很勤快,從不貪床,她喜歡運動,寓所周圍的山水樓群,每一處都是她奔跑挖掘的快樂遊樂場。
她最信任的人是維多離,也隻有維多離與她形影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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