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舍命陪君子（四）

林安和小風，儘職儘責地，一人守著一扇門。

林安本來是想要按照楚恒的吩咐好好替駱銘挑一個臉和身段俱好的女子的，但剛才一見，那些個女子那麼……如狼似虎，他不過過去看了幾眼，衣裳都要被她們扯掉了，想起了此刻估計沒有縛雞之力的駱小將軍，林安把楚恒吩咐的事兒轉達給了管事的婆子，反正那些個姑娘都是她帶來的，哪個容貌好，哪個身段好，她那是一清二楚的，他隻要在那個被選定的姑娘到來之前，把無還手之力的駱小將軍守好就行。不然要是他在這兒挑合適的姑娘，駱小將軍卻被悄悄溜進去的哪個無顏女給強了，那他才罪該萬死了。

天色漸晚，宅子裡頭陸續亮起了燈籠。燈籠的光，既能照出人的模樣來，又彆有一種朦朧的美感。為了將手底下的女子轉個好價，那婆子也算頗有心思了。不是有句話說的，燈下看美人。有時候看得太過清楚反倒不美，月色才更動人心。

林安百無聊賴地等著，等著婆子精心挑選的女子主動過來，遠遠地，他瞄到一道身影，第一次好似明白了，什麼是婀娜多姿。她從夜色中走來，周身仿若披著紅光，步步搖曳生姿，林安的目光一眨不敢眨，隻等著看她長得如何模樣，是不是能符合主子的要求。但她此刻是背著光的，林安並看不清她的確切模樣。

下一刻，遮住月亮的雲彩仿若突然散開，在銀白色的月光之下，林安恍然覺得，他可能看到了趁夜到人間遊玩的月中仙子。

這這這……這能是那個婆子手下的女子？吝嗇鬼林安突然有些討厭起自己的吝嗇來，如果他不是舍不得那些銀兩，今晚是不是也有可能與這般美貌的女子共度良宵？如果運氣好，她再給自己生個兒子……嬌妻愛子，那他今生還有什麼可求的呢？

“這位小哥，請問，屋子裡頭是……”林安眸中的驚豔之色，憑著月光和周遭燈籠的光，夏芷瑜看得很清楚，但更多的，夏芷瑜看到的是愣怔，顯然，這還隻是一個傻小子罷了。

夏芷瑜的話還沒說完，林安已經木然地點了點頭，壓下心頭的那股子遺憾，開始替駱小將軍的荷包心疼起來，這麼個絕色的女子，隻怕價格不低。他仿佛看到很多白花花的銀子正往那個婆子身邊飛。

“咳，一會兒你進去了就說你是送解酒湯的。”夏芷瑜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她看著像是丫鬟嗎？

“我就是問問，這屋子裡頭是不是……”夏芷瑜看著林安的模樣，似乎是願意為她放行，但她並不想進屋，隻想問問守門的這位小哥，這屋子裡頭究竟是哪個，是楚恒的話，那再好不過，她讓湯媛過來就行，如果是駱銘……

如果是駱銘？夏芷瑜突然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絕好的機會，既然這位小哥說裡頭的人需要解酒湯，那麼也就是說，他應該是喝醉了的。這醉了的時候聽到的話和半夢半醒之間聽到的話，效果應該差不多，未免他忘記，她多說幾遍也無妨，這樣他清醒了之後，或許會以為這是一個比較真實的夢境。待得日後若真遇上事情，也許會有所警醒？

可她該如何說呢？說你們大軍出發之前得先確定沿線的糧倉有足夠的軍糧供應，說守好糧倉，彆被敵軍給突襲了糧庫？她一個閨閣女子，後宅婦人，當時的過程如何，她知道地並不詳儘，隻知道結果罷了。

夏芷瑜本來一直在思索的，是如何接近駱銘或者楚恒而不被懷疑的辦法，現在猛地有了機會，她卻又開始懊悔，懊悔沒有好好提前想想，有了接近他們的機會之後要如何陳述。

“不該問的彆問！你隻要做好你該做的，銀子自然是少不了你的。若是你……”話說到一半，林安突然閉上了嘴，那後頭半句，‘肚子爭氣的話，下半輩子也就衣食無憂了’愣是憋回了肚子裡頭。

跟著楚恒久了，林安的心眼也變多了起來，這個女子莫不是從哪裡聽說了什麼消息，想要從他這裡打探確認？若她真當有了身孕，那自然有人接她去享福，若沒有的話，那便不過是一宿夫妻情分罷了，他可千萬得憋住了，彆話趕話地，把主子或者駱小將軍的身份給泄漏了。

“行了，彆說這麼多了，你進去吧。”

夏芷瑜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終究邁開了腳步。沒事的，她這樣告訴自己，不論是楚恒，還是駱銘，應當都沒事的，他們看著，都是正人君子。

才走了幾步，夏芷瑜腳下就一個踉蹌，她猛地回過了頭，林安一臉無辜道，“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平路你也能走不穩，真是白活這麼大年紀了。”

夏芷瑜那個生氣，剛才她走得好好兒的，明明是他伸腳絆了她一下，這會兒居然惡人先告狀，說是她自己走路不穩當。至於她的年紀？她兩輩子的年紀加起來，都能做他的娘了。

接下來的幾步，夏芷瑜走得更加小心翼翼，提防著林安可能的再次偷襲。但什麼事都沒有再發生。

林安剛才那一腳確實是故意的，但不是惡作劇，而是試探。試探她是否有功夫在身。雖然那個婆子做這個行當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按理應當是可靠的，但多點兒防備總是好的。

兩腳都邁過門檻之後，夏芷瑜有些緊張，心裡雖然盤算得挺好，不管屋裡是誰，她說完她想要說的話之後，立馬就退出。但計劃歸計劃，這幾天她和湯媛計劃的事情可不是一件兩件，卻總是趕不上變化。

屋裡沒有點蠟燭，除了從窗口的縫隙透進來的月光之外，幾乎沒有光亮。夏芷瑜摸黑往前走了幾步，忽然覺得膝蓋一疼，不用彎腰去摸也能大約猜到，她是不小心碰到木凳了。她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忍住呼疼聲，卻終究忘記了，木凳被碰到之後也是會發出聲響的。

“是誰？”驀地，一個有些沙啞的男聲響起，夏芷瑜屏住了呼吸，想當做自己不存在，心跳卻忽然急促了起來。在這一個瞬間，她猛然意識到，她是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夜晚、孤男寡女、醉酒、寢室……有些慌亂地，夏芷瑜轉身就往剛才的來路而去。一回頭才發現，她似乎已經無路可退，隻有從門間縫隙透進來的光在告訴她，那是她剛才進來的門。

門外，林安又瞧了眼門上的鎖，確認了一下它的結實程度，這才放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