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期而遇

冬意盎然的夜裡，燒烤一條街人頭攢動，香氣四溢。蘇澈選了個攤子竄上去點了一大串東西。正吃著興起的時候，忽覺肩上傳來拍擊，蘇澈還以為是李瑞哲在後頭催促。於是，她全然沒有在意隨手就遞了一把肉串過去，久不見人接才疑惑的扭了頭，意外發現站在自己身後的人竟然是何優璿。

她的長發鬆鬆紮了個馬尾，露出乾淨飽滿的額頭，抿唇笑的極是文靜。穿了件白色羽絨服，在這滿是油煙味的空氣裡，頗有些格格不入的脫俗之感。

“阿澈——”她自想象中乍然醒悟過來，順著何優璿手指的方向看見攤主一臉不耐的舉著大把肉串，“你的肉，還要不要啊？”

那會減肥這個理念還未深入，蘇澈伸手去接，“要要要。”

攤主突然把手一縮，蘇澈撲了個空，愣愣的看著他，不解其意。

“錢呢？”攤主心說這小姑娘長的伶俐倒彆是吃白食的。

蘇澈這才回過味來，忙著四下去找錢包李瑞哲，這一找卻發現隋益站在不遠處的路燈下，正一臉冷然得望著這邊。

他回來了？什麼時候的事，如果讓他看見自己吃這麼多會不會嚇到，如果沒嚇到也會覺得她吃的多而討厭，沒討厭也會覺得她吃相可怕而嫌棄……

初見的欣喜被現實的窘迫狀況驅散的乾乾淨淨，蘇澈腦中百轉千回，卻沒有一個和現下身無分文帶來的直接尷尬掛鉤。

“你學校哪個啊，老師怎麼教的，吃東西不給錢呢是怎麼著？”直到攤主發怒的咆哮聲中蘇澈才回神過來，摸口袋找錢的時候慌得連手中的肉串都跟著掉到了地上。

按理來說蘇澈並不應該對麵前這攤主的言行有這麼驚恐的反應，這兩年的經曆甚至讓她蛻變出了敢拿刀子捅人的心理。歸根結底，她隻是怕，怕不遠處的少年因此對自己有什麼不良印象。

即使隻是想象，也覺得他的厭惡會讓自己很難過。蘇澈翻遍了全部的口袋，很遺憾的沒有發現錢包的蹤跡。因為記掛著圍觀的隋益，她甚至窘迫的回想不起錢包是被偷了還是沒帶出來。

“多少錢？”大概是看懂了少女通紅的耳垂和呆若木雞的神態所傳達的信息，有人站出來幫她解了圍。蘇澈不知道隋益是何時走過來的，回頭的時候就見他掏錢出來給了燒烤攤主。

人聲鼎沸的夜市，彌散在空氣中的肉香味一時都在她的感知世界裡消失了，望著隋益略帶鄙夷的眼神，心頭有一把尖利的聲音在哀嚎：天，塌了。

不管是從環境、情節還是人物來看，這樣的不期而遇依然很糟糕。她想，她大概真的不是女主角的命，卻偏偏有顆女主角的心。

李瑞哲現身的時候兩人已經離去，隻留下雙眼無神的蘇澈呆站在行道樹旁。慘白的燈光落在她臉上，襯得極其可怖。

“你剛剛去哪裡了啊？你怎麼不說一聲就走了，你知不知道我剛剛多麼丟臉啊，全被他看到了啊，我說還他錢他睬都沒有睬我啊，他把我當空氣啊。第一次就是我逼他脫衣服；第二次是我們截他；第三次又是我要吃白食，他肯定覺得我是個十足十的掃帚星。”乍見李瑞哲，她如夢初醒，一把竄上去揪住了他的衣領。

沒防備的他被搖的七暈八素，勉強從齒縫中蹦出一句：“照這樣看他認不認識你都不一定。”

聞言，蘇澈頗沮喪的放開了他，“對啊，他說不定根本就不記得我。”回憶了一番，她打斷了前頭的推論：“不對啊，他不記得我乾嘛要給我付錢？”

“那不有個小妞嗎，她認識你就行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啊。”李瑞哲摸索著下巴，滿眼興味，撞了撞蘇澈，“唉，那小妞長的真不錯啊。”

聞言蘇澈眼眸微眯，一肘擊中了他的腰腹部，疼的李瑞哲齜牙咧嘴。

“小妞小妞，就知道你是這樣人，有異性沒人性。”

李瑞哲捂著痛處喊冤，“我還沒人性？看到那兩個人出來就特意躲起來了，當兄弟當成我這樣的還沒人性啊？我都創造機會給你們了，但也架不住這會的天南海北啊，要你能和他上一個學校近水樓台的這不就都解決了嗎？”

“上一個學校？”

李瑞哲的話讓蘇澈陷入了沉思，附中包含高中部和初中部，自家的學生大多是直升。從何優璿那裡蘇澈也知悉了隋益早獲得保送本校高中部的事情，所以說隋益的高中是百分百確定的事。但以她的現狀和心理本來是肯定考不上附中，畢竟街道中學的師資教育水平有限，再加上這學期連續的逃課，蘇澈眼下的成績實在是慘不忍睹。彆說考省級重點高中附中了，就是通過全市的畢業會考都有問題。

現下被李瑞哲一語驚醒夢中人，蘇澈自是有了彆的考量。在經過了一個對她而言略顯冷清的春節後，蘇澈決定將考入附中當作自己近階段的究極目標。

對於蘇澈這種迷途知返的孩子，做老師的自然也是格外關心，再有她特殊的身世加成。班主任因此還抽時間幫她補之前落下的進度，也交代班裡的乾部學習好的給予適當的幫助。

沉迷學習之後蘇澈去找何優璿的借口也就更多了，什麼借資料複習啊，研究方程式之類的。因為知道何優璿成績一般，蘇澈求問的難題她也是不會的，最後自然勢必都要求助隋益。他雖然清冷孤傲有些閒人免近的調調，但在講解習題這件事上還是頗為助人為樂的。每當這時候，也是他與她靠的最近的時光，近的甚至能聞到少年身上陽光的味道。

雖然有些心不在焉，但隋益的講解蘇澈總多多少少能聽進去點。再加上她本來人就聰明，又有之前市中的紮實基礎，在如今主動向學的動力驅使下，內外兼修這麼積極惡補之下成績飛漲速度驚人。喜得教導主任在開年級會議時特地通報全校表揚列位學習標兵，可惜她畢竟不是天降紫微星，資質有限，放榜的成績離附中的市線還是差了幾分。

最終靠補錢進了特彆班。

在七月第一個炎熱的午後，蘇澈如願得到了附中的錄取通知書。正在午睡的妹妹被吵醒，揉著惺忪睡眼出來，卻被姑姑一臉戒備的哄了回去。但姐妹倆在大人視線之外的相處還是很和睦的，所以蘇澈也沒有太過在意，打了個電話給李瑞哲就出得門去。

“我要去附中了。”她朝著他展開了自己手裡的錄取通知。

李瑞哲並不像她那樣激動，隻淡道：“恭喜。”

蘇澈端詳了他一陣，道：“心不甘情不願。算了，不逼你陪我開心。”

李瑞哲笑了笑，問明白沒再有彆的事轉自走了。在外麵打了兩局桌球，收到了手下小弟的信息，問他人在何地，說是有對家鬨上門來。

他氣勢洶洶去了，卻不想迎接自己的是一群滿臉笑容的人。

“生日快樂，老大！”負責通訊的小個子男生刺溜穿過去，取下了他還拿在手裡想充當開片武器的車鎖。

“驚喜吧！”第二個冒頭的是蘇澈，捧著蛋糕走出來。

“還是蘇姐有心，通知我們今天是老大生日，還特彆不許我們走漏了風聲。”說話的男生其實比蘇澈還大一歲，言行間對她卻頗為看重。

李瑞哲愣愣的望著眾人。今天本是他18歲的生日，即將邁入成年人的行列，對李瑞哲來講總有些特彆的期待，可惜母親一早又念叨起了父親拋妻棄子的過往，他因此摔門而出。回頭又遇上蘇澈炫耀自己的幸運，他隻覺得厭煩。

沒想到，其實驚喜藏在後頭。看著李瑞哲的神色，蘇澈笑眯眯湊上前，“你是不是感動的哭唧唧？”

他抬手一掌拍到她前額，雖然招了打但蘇澈並沒有半分不快。也許在大多數人眼裡這是些人渣，是社會不安定因素，但在此刻的蘇澈身邊他們卻是朋友，是可以信賴的夥伴，也是填補心下空虛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