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分離

時間總是在人們的指尖滑過，我們想抓卻抓不住，它不像水流，可以用容器裝，也不想空氣，能夠用瓶子收集。它從來不會等人，也不會為誰而停下來。

在一起久了的人，都會產生或深或淺的感情，在一起越久，感情就越深。一眨眼十年就這麼過去了，行嶼仙人的容貌沒有什麼變化，隻是尚青城就不同了，她是肉體凡胎，她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成長。

行嶼仙人曾經想過，終歸有一天尚青城是要長大的，是要離開他一個老頭子，可是相處了十年了，他待尚青城親孫女，一點點看著她長大，彆提他有多喜悅。

一直以來，行嶼仙人都是既希望尚青城快點長大，又不希望她快點長大，看著孩子成長，做長輩的心裡邊都很高興，可是長大了孩子就要飛走，長輩又會難過，行嶼仙人就是一直在這種矛盾糾結中反複。

再過幾天，尚青城就要下山了，下山就意味著她長大了，可以獨當一麵了，行嶼仙人為她感到驕傲感到欣慰，可是同時他們又麵對殘忍離彆，行嶼仙人每每想到這裡都會唉聲歎氣好半天。

這天，尚青城去山上練功去了。行嶼仙人有了自己的打算，剩下的幾天，就都讓尚青城閉門打坐，最後磨煉一下她的定力，不論是學武功，還是學法術，定力都是極其重要的一環。雖然尚青城的定力已經很強了，但是反複訓練總會是有好處的。

自打尚青城來了之後，行嶼仙人就沒有怎麼下過廚房，也就很少給尚青城做過飯，也從來沒有給尚青城過過生日，今天是愛徒的生日，而且很快尚青城就要走了，行嶼仙人也準備給尚青城做一頓飯。

白小兔一直積極的給行嶼仙人“打下手”，忙的不亦樂乎。

白小兔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被尚青城救下，與尚青城結下了身後的感情。可能連尚青城都不知道，這隻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小白兔，竟然那麼有靈氣，隻要再修煉一段時間就可以幻化成人形，然後再修煉個百年就可以成仙了。

行嶼仙人洗菜的時候，白小兔就一直陪在旁邊，雖然它心有餘而力不足，但是它可以真誠的也在一旁陪伴，讓行嶼仙人不孤單。

雖然白小兔隻是一隻兔子，可是它也知道尚青城再過兩天就要走了，所以它的心裡也很難過。尚青城對它有救命之恩，它想報答她，可是還沒等它修煉成人形報答她，她就要走了。這一走，他們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麵，唉……每到這個時候，白小兔都特彆討厭自己是隻弱爆了的兔子。

行嶼仙人在麵盆裡和了麵，然後又用刀把麵切成麵條，在生火煮麵。這些步驟完全都是可以在法術中完成的，可是行嶼仙人卻實實在在全部用手工製作完成。他覺得這樣才最真誠，畢竟尚青城這十年來陪在他身邊都是儘心儘力誠心誠意，沒有怨言的伺候他。

把麵煮好以後，行嶼仙人又炒了幾個小菜，等到一切都做好，上桌的時候，行嶼仙人用千裡傳音的意念法喊尚青城回家吃飯。

尚青城此時還在儘心竭力的練功，玲瓏有致的身影在劍光中翻騰跳躍，突然耳朵裡傳來師父的呼喚，她立即就收了劍。再一念咒語，木劍就浮在了半空中，尚青城縱身一躍，便穩穩地跳上了木劍，然後略施法術，便禦劍而行了。這簡單的幾招簡直手到擒來。

空中的風拂過尚青城的皮膚，帶來一陣涼爽之意，她一邊飛行，還不忘一邊欣賞著起陽山的美景。一片翠綠，層巒疊嶂，還有清流急湍，鳥語花香，真是好美麗的一副畫卷。尚青城真的流連忘返，遠遠的已經看到了他們小小的籬笆小園，她的心一下子收緊，唉……這應該是最後幾次再見這個家園了吧，一轉眼要走了，真是舍不得。

尚青城緩緩的降落，行嶼仙人從堂屋出來，白小兔也十分活潑的裡麵鑽出來，用力一跳，跳進了尚青城的懷裡，尚青城被小白兔逗樂了。

“師父，你辛苦了。”尚青城走到行嶼仙人的麵前說，不知道她是不是眼花了，還是平時沒怎麼注意，師父臉上的皺紋又多了幾道，而且師父花白的頭發好像長長了不少，唉……真是歲月不饒人，如今她長大了，師父卻又老了。

“傻孩子，說什麼呢。”行嶼仙人一如既往的暖心微笑，對尚青城招招手，“師父就是做了一頓飯而已，不辛苦，來，今天是你的生日，師父給你做了碗長壽麵給你。”

進了堂屋，就看見桌子上安靜地擺放著一碗長壽麵，還有兩碟小菜，這些都是師父做的。

尚青城感動的快要哭了，她坐到了凳子上，行嶼仙人把筷子遞到她的手中，含著笑道:“乖徒兒，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尚青城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但是她硬生生給忍住了，這是師父濃重的心意，她一定要把麵吃得一滴湯都不剩！她以為她可以忍住眼淚，可是她發現她做不到，當她第一口吃到師父做的長壽麵時，眼淚就如同波濤一樣洶湧澎湃，吧唧吧唧的往下掉，然後麵就難以下咽。

“傻孩子，哭什麼啊？今天你生日，開心一些。”行嶼仙人一見尚青城哭了，就趕緊緊張得給尚青城擦眼淚，不斷安慰她，他也害怕聽見尚青城哭，因為他也不能保證尚青城哭，他會不會也淚流滿麵。

“師父……”尚青城好不容易咽下嘴裡的那口麵，卻發現說出師父兩個字也很難，眼淚堵在胸口，讓她如鯁在喉般難受。其實她也沒有什麼想說的，就是單純的想喊他師父。

行嶼仙人默默的把頭偏向了一邊，偷偷的把快要滴出來的眼淚擦掉，還要裝作很開心:“孩子，快吃啊，這可是師父辛辛苦苦做的，不能浪費了啊！”

尚青城頓時破涕為笑，然後用力的點頭:“嗯嗯！我一定要吃完師父的麵！”說著，就開始大口大口的吃麵。反正終究要離彆的，與其痛苦的哭泣，倒不如笑著離開！

白小兔在凳子上也漸漸失去了精神，耷拉著腦袋，傷神似的趴在凳子上。

兩個人都在佯裝開心的吃完了飯，尚青城還跟以前一樣幫助師父把碗筷收拾掉。

行嶼仙人這時候開口:“青城啊，後天你就要走了。”

尚青城收拾碗筷的動作頓時就卡住了，她僵了僵，然後木木的點頭:“嗯，是的，師父。”

行嶼仙人看了看尚青城，一頭烏亮的青絲垂下，簡單樸素的布衣卻掩蓋不住她驚豔世俗的氣質，還記得一開始到這裡來的時候，尚青城才那麼小一點兒，現在已經和他差不多高了，他的青城真的長大了。

“這兩天，你就閉門打坐吧，一定要靜心，不可心有雜念，要心靜如水，一直到你後天離開，才能夠停下來。”行嶼仙人道。其實這麼做，他也是想提前適應沒有尚青城的日子，免得尚青城一下離開他心理上受不了打擊。

“可是師父……”尚青城猶豫了，如果這樣的話，那師父的衣食起居誰來照顧啊，正因為她要離開了，所以她才要在這兩天好好照顧師父，陪陪師父。

“彆可是了。”行嶼仙人就這樣打斷了尚青城的話，道，“青城啊，你要記住以後遇事千萬不要猶豫不決，這樣往往會耽誤了事情，當斷則斷，萬不可拖泥帶水。”

他這個徒弟，什麼都好，任勞任怨，吃苦耐勞，還心地善良，可偏偏是這個心地善良以後可能就會壞事情。心地善良當然不是壞事，可是尚青城以後是要降妖除魔的，對待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妖怪魔鬼，她一旦猶豫心軟，就很有可能被敵人利用。

行嶼仙人一再要求，態度堅決，尚青城最終是拗不過他，妥協了。

飯後，尚青城帶著白小兔坐在柳樹下的石凳上，她用手摸了摸白小兔的額頭，笑道:“白小兔，姐姐要走啦，你會想姐姐嗎？”

白小兔依舊耷拉著腦袋，沒精打采的樣子，聽到尚青城用這麼平淡的口吻說這麼傷感的事，它心裡更是難過了，用大眼睛瞅了瞅尚青城，又一副憂傷的樣子。

尚青城看著白小兔的反應，心裡也莫名泛起了一陣憂傷，她歎了口氣，把白小兔抱在懷裡，撫摸著它的毛發:“小兔啊，後天我就要走了，以後我不在的日子裡，你就代替我好好陪伴我師父好嗎？”

白小兔老老實實的趴在尚青城的懷裡，安靜地聽著尚青城說話。

“小兔，你記得要想我，我會想你的。”說著，尚青城在白小兔的額頭上印下了一個淡淡的吻，然後又抱著它，不在說話，大家都隻聽見了一縷縷微涼的清風。

而正站在角落裡看著她們的行嶼仙人，默默的低下了頭，眼淚盈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