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走出山洞

出了黃土法陣，就是一片幽深的黑暗，連原來隱隱閃爍的磷光，都是消失不見。黑暗中的程天藍，聽到前頭長風道人的聲音，幽幽傳來：“諸位能通過五大法陣，不受法陣的各種誘惑，一直堅持跟著我走到這裡，確實不容易。能來到這裡的人，都是能抵受世間種種動人的誘惑，堅持延著大道而行，有著大毅力，大智慧的人。這樣的人，才是我等修道之輩。方才那些人，儘管能得到金銀財寶、長壽靈藥、美酒佳釀、如玉美人，能享受到片刻的短暫歡愉，但百年之後，他們也難逃天道法則，隻能成為塚中枯骨，生生世世沉淪在天道輪回之間，做豬做狗！又怎比得上我等修道之輩，能修成大道，獲得無窮無儘的生命與無邊無際的力量，從而在天地之間自由縱橫，徹底跳出三界之外，再也不用生生世世地受那六道輪回之苦！”

程天藍與剩下的眾人，聽到長風道人這一番話，都是心中一震，求道之心更是堅定。

長風道人勉勵了剩下的參加考核者一番後，又道：“諸位走到這裡，第一道考核，就已經算通過了大半。現在，隻要諸位能在剩下的五天之內，能堅持不懈地走上十五裡路，便算是通過了第一道的考核。”

聽到長風道人這麼說，所有人的神情都是微微一鬆。不過，程天藍卻是曉得，這十五裡路，聽上去似乎不難，可被考核者真正要行走的路程，卻遠遠不是這個數字。因為他在剛登上六雲山的時候，就聽袁文章說明過，這個五行迷惑心意洞後半程，被天道真人布下了一個虛擬的空間法陣。在這個虛擬的空間法陣裡頭，一般人走上十步，才相當於原來走上一步。換句話說，表麵上是十五裡的路程，實際上卻是翻了十倍，成了一百五十裡路！

也就是說，要通過考驗，就必須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山洞之中，不吃不喝地步行一百五十裡路！

程天藍自小就在山野生長，又修煉了心齋訣，身體極為強健，無論是耐力與心性，都遠勝一般的少年，忍受饑渴的能力，也遠比普通人強得多。可是在走了不曉得多少時間後，也逐漸感受到饑渴與恐懼。

要知道，人在黑暗中，無法看到一丁點的事物。而人如果看不到前進的方向，沒有一個堅定的目標，就很容易產生消極的心理，種種負麵的情緒，也開始出現，體力的消耗，也會比平常快得多。

此時，四周一片寂靜，旁邊那些原本一起前進的眾人，也因為每個人的步速不一，而開始漸漸分散。程天藍感到，現在山洞裡，仿佛就隻有他一個人在緩緩前進，四周一片死寂，伸手不見五指，這些都讓程天藍心中生出恐懼來。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程天藍隻覺得一陣饑渴，四肢漸漸酸軟無力，當下就潛心運起心齋訣，天地間的生機之氣，隨著他的呼吸，從他的皮孔，進入他的體內，滋潤著他的臟腑。而生機之氣的進進出出，都會留下一點，滋養他的生機。

同一時刻，他的心靈，也慢慢消除了恐懼、擔憂、饑餓、口渴等等負麵情緒，回歸平靜。

程天藍隻覺得他的心靈似乎進入了一種虛無縹緲，似有似無的奇異境界，精神也仿佛從疲憊的身體之中抽離出來，提升進入到一個若有若無的奇異空間，他的心靈，似乎正與山洞之外的星星月亮遙相呼應，有種難以說出來的閒適與滿足。

疲憊、饑渴、畏懼、孤獨、憂慮、擔心、恐懼、迷茫……各種各樣的負麵情感，似乎都徹底消去，唯有不住邁開步伐，向前而行這個念頭，一直存在於程天藍的念頭之中，成了他現在唯一的所思所想。他似乎有一種奇異的錯覺，覺得隻要他不住運轉心齋訣，讓天地間的生氣補充身體，他甚至可以一直走到天涯海角，永不停歇。

程天藍就這般運轉著心齋訣，不住前行，沒有片刻的停留。不曉得走了多長時間，前方出現了一個光點，光點慢慢變大，等程天藍走到跟前，這才赫然發現，原來光點竟是一個燃燒著的火把。

火把上麵，站立著一名二十來歲的青衣道人，他對程天藍行了一禮，柔聲道：“恭喜這位施主，你已經一口氣走了十五裡路，通過了我們六雲宗入門考核的第一道測試。如果你不想再走，可以停下來，往這條岔道走，就可以走出山洞，出洞後，自然就會有人招待你飲食。當然，你也可以繼續走下去，你走得越遠，後麵的考核難度就會相應降低，你就越容易通過我們六雲宗的入門考核。”

程天藍點點頭，此時他已經沒有力氣說話，隻能通過點頭來表達他的意思。他望著火把旁明亮的岔道，猶豫了一下，終於咬了咬嘴唇，繼續向黑暗的前方走去。很快，火光就徹底消失，四周又是一片黑暗。

不曉得又不行了多少時間，原本寂靜無聲的山洞，似乎出現了一滴滴的滴水聲音，接著，好像又出現了一陣虎嘯豹嚎的野獸鳴叫聲音，之後，似乎又隱隱約約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程天藍聽到有人呼喚他的名字，心中暗驚，原本靠著心齋訣運行的平靜心靈再也保持不住，天地間的生機之氣也停止湧入，程天藍感到一陣脫力，就要頹然坐倒在地。

正在此刻，一直掛在他脖子上的碧綠玉佩，突然間湧現出一股生機之氣，進入他的經脈，依照心齋訣的運轉路線，迅速無比的轉了一圈。得到生機之氣的支持，程天藍心中的負麵情緒全部消失，身體的乏力感也沒有了，程天藍又恢複到方才那種飄飄渺渺的精神境界。程天藍頓覺得精神一振，不再猶豫，繼續邁開步子，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驀然間，程天藍看到，前方似乎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光芒。程天藍心中一喜，繼續向前走去。光芒開始逐漸變大，程天藍睜了睜模糊的雙眼，細細一看，發現赫然正是洞口。

程天藍心中大喜，想要加速前進，可惜此時的身體早已不受他的控製，隻能循著慣性，一步一步，猶如烏龜一般，緩緩前行。

終於，程天藍慢慢吞吞地走出了山洞，隻覺得前方豁然開朗，仰頭一看，原來這時候已經是清晨，朝陽正在東方冉冉升起。天地間一片生機盎然，似乎比起平常，更為動人。一陣風在洞口叢林間吹過，刮得四周樹木的枝葉呼呼作響。程天藍長長地吐了一口濁氣，頓覺得心中一片開朗。

在前方的一棵鬆樹之下，兩名頭發花白的年老道士，正坐在石桌上下著圍棋。當中一人長著一片花白的山羊須，另外一人則是儀容休整，頜下無須。

隻聽到那名頜下無須的老道士哈哈大笑道：“陳師兄，我就說了，這一年來我遍尋棋譜，鑽研古人的對弈之法，棋力比起昔日，已經是大有長進，以你現在的棋力，已經不是我的對手。你就是不信邪，現在怎麼樣？師兄你該相信我的話了吧？要知道，現在我們才下到中局，我就占儘了優勢，你還是儘早認輸吧。不然的話，到了收宮的時候，你會輸得更慘啊。那時候，你的臉上就不好看了。”

那山羊須道人不以為然道：“王師弟，現在還沒有到終局，勝負還是在未知之數。嗯——？”

山羊須道人此時瞥見了站在一旁的程天藍，驚訝道：“這位小兄弟，你是怎麼走到這裡的？難道是迷失了方向，迷迷糊糊地來到這裡？小兄弟，你要知道，這裡可是我們六雲宗的禁地，不是六雲宗的弟子，決不能進入，嗯，我親自帶你離開這裡吧。”

他對麵的王姓道人立時露出淡淡的怒容：“陳師兄，你怎麼能趁機逃走，無論如何，也要下完這一盤棋才能走。”

程天藍卻是擺了擺手，伸手指了指身後的五行迷惑心意洞，喘息著道：“兩位道長，我不是迷路，我是從那個山洞走出來的。”

“啪——”

兩名道士手中的黑白棋子，同時從他們的手中掉了下來，跌在棋盤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可是兩人竟然都毫無知覺，隻是瞪大雙眼，用難以置信的目光，死死盯著眼前這個少年。

過了好一陣子，山羊須道人這才清醒過來，對著王姓道士道：“快，王師弟，快去通知觀主，告訴他這件事。”

“是，師兄。”

王姓道士慌慌張張地疾走出去，山羊須道人盯著王姓道士漸漸遠去的身影，喃喃自語道：“五十年了，五十年了……想不到，想不到我們兄弟倆還能親眼目睹第一個走出五行迷惑心意洞的測試者。”

原來，這兩個道士，是一對性情投緣的師兄弟，兩人自從五十年前，就開始一起守在洞口，專門負責接待走出五行迷惑心意洞的人。誰也料想不到，五十年過去後，兩人還沒有碰上能走出五行迷惑心意洞的人。幸虧，兩人都喜歡對弈，每當月初入門考核的時候，兩人就在鬆樹下對弈，倒也十分自在悠閒。

山羊須道人似乎忽然回想起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一臉驚詫地瞪著程天藍：“孩子，入門考核是月初第一天進行的，現在已經是初五了，過去了五天，也就是說，你已經不眠不休地五天，你難道不覺得饑渴？”

被山羊須道人這麼一說，程天藍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不吃不喝了五天。原本處於空靈境界的精神，突然泛起了一陣漣漪，心齋訣的運轉立時中斷，程天藍驀然間感到一陣虛脫，一股無力感湧透全身，程天藍頓時覺得天昏地暗，軟倒在地，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