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大婚在即

洛陽城一連幾天的陰霾天氣，也不下雨，天空就是一直陰著，好似一張陰森可怖的麵孔。

鎮南王這一次來洛陽還給傾城帶來了一個丫鬟，叫紫月，很精明的樣子，照顧傾城也算是周到，不過傾城也不是傻子，鎮南王無非就是不放心她，便在她身邊安一個耳目罷了，傾城對這個的態度倒是無所謂，現在能讓她放在心上的事情已經越來越少了。

宮裡驗身的婆婆終於來了，雖然之前鎮南王已經對傾城說了不用她擔心，但是傾城還是有些緊張，不過事實卻是她真的是多慮了，這世上就沒有錢擺不平的事情。紫月給了驗身的婆婆一些金銀，偷偷在她耳邊說了幾句，那個婆婆就什麼都沒有做就連連作揖的出去了。

紫月看了傾城一眼，狡黠的一笑：“沒事了。”

傾城點點頭，對於這個紫月她是越發的看不透，真的是一個城府很深的小丫頭，以前在鎮南王府的時候傾城對她就多少了解一些，她也是王府裡買來的丫鬟，不過因為特彆會討好主子，所以鎮南王非常寵愛她，在王府裡也是有些囂張跋扈的。

大婚在即，一連幾天都沒有出現的楊暕終於來了，不過隻是在屋子裡坐了一會兒，和傾城閒聊了幾句。

楊暕看起來很累的樣子，傾城雖然很想和他說說話，不過也不好意思拖著他，而且她現在看到楊暕總是有一種愧疚的感覺，覺得對不起他，她心裡清楚，娶了自己，楊暕不僅僅是受了委屈，甚至連日後的身家性命也綁在了鎮南王的戰車上。

“這兩天過得還好麼？”楊暕坐在桌邊，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麵。

“多謝齊王殿下掛心，”傾城施了一禮，“過得還可以。”

楊暕看著傾城忽然就笑了起來，傾城不禁有些羞惱：“你笑什麼？”

“哈哈哈哈！你果然就不是說謊的料子，就你這副心不甘情不願的臉色還算過得好麼？”齊王楊暕忽然問道。

傾城瞬間啞口無言，自己不是說謊的料子麼？那你可知道你一直都在被我騙麼？等到你那一天知道了答案，是不是也想今天這樣想我？

楊暕站起來，笑盈盈的道：“罷了，反正離大婚還有三天，府裡也沒你什麼事情，你就出去逛逛吧，從你來洛陽，還沒有好好玩兒玩兒呢，上一次被那個宇文家的小子掃了興致，今天就去吧。”

齊王楊暕說罷便轉身離開了。

傾城坐到椅子上，對於楊暕法外開恩給她的這點兒自由沒有一絲一毫的快樂，儘管它是那麼珍貴，那麼難得。傾城不理解，為什麼她的大婚，卻跟她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呢？她難道僅僅是一個籌碼？

她就要大婚了，卻是情非得已，她的身邊沒有一個親人，四個娘親都不再，沉魚當初是多麼希望她找到一個愛自己的男人啊，然後披上大紅的嫁衣，高高興興的成親，可是如今的傾城卻已經麻木了，她不知道自己對楊暕是一種什麼感覺，或許僅僅是將他當成了一個朋友吧。

傾城搖了搖頭，儘力想將這些思緒晃出腦海，叫了小翠陪她到街上去走一走，紫月也想跟著去，傾城沒有答應，她知道鎮南王讓紫月看著她，可是這裡畢竟是齊王府，不是他鎮南王的地盤，傾城可不想連這麼一點點的自由也要受人擺布。

傾城是一個萬事了然於心的人，隻不過很多事她不在乎罷了，風塵的女子哪一個沒有一點兒心機呢。

雖然天氣不是很好，不過洛陽的街麵上依舊一同往日的熱鬨繁華，傾城隻是默默的在街上走著，小翠跟在她的後麵，前幾日她還可以同小雪興致勃勃的挑著胭脂，現在卻是連這個興致都沒有了，她在街上一直走，一直走，也不知道這是要到哪裡去，她現在既不想錢塘，也不想醉紅顏，一瞬間她好像忽然間明白了當初大娘沉魚在想著什麼，原來女人一生追求的不過就是一個平平淡淡，安安穩穩。

這樣的想法本來是絕對不應該出現在傾城身上的，可是她此刻就是這麼想的，隻想找一個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安靜的生活，沒有人知道她的過往，她的良人可以沒有才學，沒有相貌，普普通通的一個人就夠了。

街上的人來來往往，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傾城不知道她們在忙什麼，自己從來就沒有過這樣忙碌的時候，想著想著，就覺得眼前越來越恍惚了，仿佛有什麼東西掉在了臉上，涼絲絲的。

小翠搖晃著傾城的袖子，叫道：“小姐！小姐！下雨了！”

傾城置若罔聞，仰起頭來，任憑雨水滴落在臉上，雨滴掩蓋了她的眼淚。

一件外衣忽然就披在了傾城身上，耳邊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下雨了，你......怎麼哭了？”

傾城睜開眼，站在他麵前的是一個樣貌英俊瀟灑的男子，這個人傾城認得，正是前幾日在市集上相遇的宇文家的公子。

傾城的心輕輕的抽搐了一下，他，居然知道自己哭了？

“怎麼是你？”傾城問道。

男子笑了笑，道：“怎麼就不能是我呢?”說著仰頭看了看天空，拉著傾城進了一家酒樓避雨，輕聲道：“下過雨了就好了，天也就晴了，就像你，哭過了也就好了。”

下過了雨，天確實會好起來，可是哭過了，心情也真的會好起來麼？

“我沒有哭。”傾城撅著嘴，透漏著絲絲言不由衷的頑抗。

“哦？真的？”男子嘴角輕輕的往上翹了翹，這個樣子的他十分耐看。

“真的，外麵在下雨麼。”傾城難得的露出了小孩子的一麵，頑固的點了點頭。

“可是我感覺到了。”男子說完便不再說話，空氣中是一片白色的沉默。

傾城透過水霧靜靜的凝視著麵前的男子，良久才道：“你這麼年輕就做了將軍？”

男子隨意的笑了笑，道：“我是宇文家的宇文成都，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呢。”

“傾城。”傾城緩緩的吐出這兩個字。

“傾城？”男子一愣，隨即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不知道那是代表著惱怒，還是失望。

宇文成都的臉色變幻不定，過了好久，才緩緩吐出一口氣來，輕聲道：“嗬嗬，傾城，好名字，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宇文成都說完，將傾城肩上的衣服裹了裹，便轉身離開，衝進了外麵的蒼茫大雨中。

傾城真的想追出去，或許是因為好奇，或許是因為彆的東西，這個男人怎麼了？為什麼聽到自己的名字溫文爾雅的他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呢？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傾城輕聲念著這首詩，眼前不由浮現出了宇文成都念這首詩時嘴角浮起的一絲苦澀。

他，怎麼了？

傾城想了又想，直到自己的嘴角也浮起一絲同樣相同的苦澀之意，她似乎明白了什麼，無論是誰，也都會無奈，也都會措手不及，也都會茫然若失。

漫天的大雨傾瀉而下，越下越大，傾城盯著房簷下垂下的雨簾，小翠在一邊一臉疑惑的看著她，道：“小姐，你怎麼了？”

傾城輕輕的搖了搖頭，道：“沒什麼，讓這雨下吧，下吧。”

如果雨水能夠衝走這世上的所有苦痛與悲傷，那麼，就讓它一直下吧，永遠也不要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