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欲成佛，先修魔

對於現在的蓮生和尚，柯浩然感覺到很陌生，儘管麵前的那個僧人，是蓮生和尚。但是這個蓮生和尚，隻剩下了魔，而沒有了任何人類應該具有的情緒。

換句話說，麵前的這個僧人，是披著蓮生和尚皮囊的惡魔。

就算是柯浩然這樣的修行者，知天命巔峰的境界，在麵對蓮生和尚身軀上散發出來的腐臭味道的時候，都覺得道心有些不堅定，搖搖欲墜的感覺。

他握著劍訣，看向蓮生，低聲問道，“你殺害了這麼多的人，我可以不管，不過我想問你，林莫愁在那裡？”

“林莫愁？”

蓮生和尚的聲音有些沙啞，有些猙獰，他枯燥的臉上，露出來一抹猙獰的笑容，“你來這裡，原來是找的林莫愁啊，那個女孩子，是魔宗宗主林遠山的女兒。”

“她被我咬斷了喉嚨，屍體就在這一一堆裡麵，你過來找啊！”

蓮生和尚笑著，指了指麵前那一堆屍體。他的眼眸亮光不在，而是換成一種令人忌憚的模樣。眼睛當中沒有了黑色的瞳孔，剩下的全部都是灰色的眼白。

“灰眸？”

看到蓮生和尚的樣子，柯浩然心中的警惕神色更加的濃烈。這灰眸是道門的一種曠世神通，修煉者可以動用這灰眸，撕咬對方，將對方生生吞噬下去。

而被吞噬的人，所有的一切東西，包括記憶、神通、知識等等都被灰眸使用者占據。

“灰眸？”

聽到這個名詞，蓮生和尚臉上露出來一絲的不屑，“道門的灰眸和我的比較起來，簡直是弱爆了。我的饕餮大法，才是最為純正的手段啊。”

柯浩然沒有理會瘋狂的蓮生和尚，他反手握著劍訣，向前邁步，來到了麵前的屍體堆裡麵。他來魔宗便是為了尋找蓮生和尚和林莫愁，現在蓮生和尚入了魔，而林莫愁更是生死未卜。

他想要開一個究竟。

麵前的屍體堆很大很大，其中不知道有多少屍體堆積在這裡。

柯浩然站在屍體堆前麵，眉頭微微蹙起來，強大如他，麵對著這樣的場麵，也是沒有任何的辦法。他的劍能夠斬破金剛，但是對於這些屍體，他怎麼能夠拔劍相向？！

正在猶豫的時候，忽然柯浩然的腳底下，那些屍體居然悄然移動了以來。

“恩？”

柯浩然微微有些驚訝，縱然是強大如他，看到眼前的一幕，心裡麵都生出來一絲的茫然。腳底下的這些屍體，的確是動了，最上麵的屍體緩緩的站起來。

這些屍體的脖子上麵，都有一個觸目驚心的傷口。

“道門邪術？”

柯浩然雖然不知道這些屍體為什麼能夠再度起來，但是他閱曆何等豐富，自然知道這些屍體真的是死亡了，不過是被蓮生和尚操縱著，成為行屍走肉罷了。

“這不是道門邪術，而是我的饕餮大法，但凡是被我饕餮大法吸收的人，他們死了以後，我還能夠操縱他們的血肉。”

蓮生和尚嘿嘿冷笑，也看不到他又什麼動作，在柯浩然的麵前，那些屍體猛然動作起來，向著他瘋狂的撲殺過來。柯浩然眉頭微微一皺，他握在劍訣上的手，稍微慢了那麼一分。

一分，似乎是咫尺，又是天涯。

也正是這一分，柯浩然的手，本麵前的行屍走肉深深的咬上了一口，他的手腕上有鮮血噴射出來，流淌在青鋒劍上，滴答在腳底下有些滑膩的青石板上。

“你讓我很厭惡！“

柯浩然看著人群背後的蓮生和尚，在他和蓮生和尚之間，堵著這麼一堵行屍走肉牆壁，他想要劍斬蓮生和尚，那麼隻能夠將麵前的這些屍體儘數斬殺。

和殺人有些不同，這些屍體不是生命，沒有了痛覺，柯浩然斬起來倒是頗為棘手。

更重要的是，他在屍體群落當中，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杏黃色衣衫。

杏黃色的衣衫，自然屬於林莫愁，隻是此時此刻的林莫愁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生命氣息，和柯浩然麵前所有的行屍走肉一樣，隻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柯浩然握著劍訣，他不是一個拘泥於世俗禮節的人物，但是這並不能說明，他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正是因為柯浩然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物，這個時候反倒是擾亂了他的道心。

蓮生和尚的目的，大約便是如此，他雖然成了魔，但是頭腦一直都很清醒，一切都在他的算計當中。

隻是，他沒有算計到，柯浩然手中的劍。

被屍體群逼迫到角落當中的柯浩然，從衣袖裡麵掏出來一塊黑色的絲巾。他將絲巾係在了眼睛當中，不再去看場麵當中的情形。他反手，拔出了腰畔的青劍。

青劍幽幽，看似沒有鋒芒，但是卻鋒芒畢露，青色光芒拔地而起，所到之處，那些屍體儘數化為灰燼。

柯浩然的劍，一往無前，破開了層層的屍體阻隔，來到了林莫愁麵前，這一次柯浩然沒有任何的猶豫，青鋒劍在虛空當中劃過，一身杏黃色的衣衫在空中爆炸。

世間再無林莫愁！！

“嗬嗬，沒有想到啊，你也很冷血！”

蓮生和尚看著柯浩然，語氣微微有些沉重，“我一直都以為你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我一直以為你會被情愛友誼所困，但是現在看來，我還是算錯了。”

儘管知道自己算錯了，不過蓮生和尚說這句話的時候，滿臉都是愉悅的表情。

“我從你的身上，看到了以前的我！”

“我現在走過來的路，你將來也會走！”

蓮生和尚的聲音，在虛空當中久久的回檔，“柯浩然啊，總有一天，你也會入魔的。”

聽到蓮生和尚的話，柯浩然微微皺眉，蓮生和尚的每一句，每一個字符，都仿佛是蘊含了極其深刻的奧義，蘊含著某一種神秘的規則，隻是一瞬間，他就感覺到雪山氣海，隱約有些不穩的跡象。

很顯然，柯浩然在蓮生和尚口中，受了內傷。

“言出法隨！”

柯浩然看著蓮生和尚，臉上有一些驚訝，按照他對於蓮生和尚的了解，蓮生和尚的境界和他一樣，都是知天命巔峰，還沒有跨入到五境上，按照常理來說，是沒有可能施展出來佛門經典奧義，言出法隨的。

“這不是言出法隨，而是大道真魔言！”

蓮生和尚出口否認。

“大道真魔言！”

聽到蓮生和尚的話，柯浩然卻是微微一笑，“蓮生和尚啊，沒有想到你入了魔之後，不隻是修行更進一步，而且現在看來，你的臉皮已經到了相當的厚度了。”

“什麼狗屁大道真魔言，難道你把佛門的經典大法修改了一個名字，便是你所謂的大道真魔言？”

柯浩然諷刺道。

“信或者不信，我都在這裡。”

蓮生和尚看著柯浩然，眼眸當中各種情緒在淡淡的流轉，“你看我是魔，我看我是佛。你看到的那些佛和我又有什麼不同。”

“你有沒有去懸空寺看一看？”

蓮生和尚問道。

“懸空寺？”

柯浩然微微皺了皺眉，他這一輩子周遊的地方很多很多，進了書院以後，跟著師兄夫子也在世間遊曆了很長世間，幾乎是走遍了世俗當中的山山水水，但是他去從來沒有去過懸空寺。

懸空寺，作為佛門的不可知之地，一向都是神秘莫測，世俗當中的人，很少有知道懸空寺的具體位置。

“我沒有去過！”

柯浩然看著蓮生，很實誠的回答道，“懸空寺和我們今天的對話，又有什麼關係？！”

“關係很大！”

蓮生和尚淡淡的看了一眼柯浩然，他的眼眸變得極其深遠，仿佛是陷入到長遠的回憶當中。“當年我在道門知守觀成名以後，對於道門的信仰昊天產生了懷疑。”

“那一年，我孤身一人，離開了知守觀，尋覓了很多年，才在荒原當中找到了佛門的不可知之地。”

“懸空寺，實際上就在荒原當中，那裡是一處巨大的懸崖，在懸崖邊上，有一顆參天的梨樹。我去了懸空寺，拜倒在岐山大師的門下，那個時候的岐山大師還是懸空寺首座的兒子。”

“岐山大師收留我為弟子，實際上我和岐山大師的歲數相差不不算是很大。但是岐山大師的學識淵博，對於佛法的領悟更是讓我大開眼界。我在那裡，仿佛看到了一個極樂世界。”

“可惜的是，有一天岐山大師告訴我，他要離開懸空寺。”

“岐山大師走了以後，我在懸空寺頓悟多年，有一天麵壁參禪，這一參悟便是數十年。”

“我沒有岐山大師的慧根，這番參悟並沒有明了佛理，我醒悟過來以後，走下了般若神峰，走到了懸空寺地底世界，我看到了一個真實的懸空寺，或者說是一個真實的佛國。”

蓮生和尚語氣依舊很平穩，但是看的出來，他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悲天憂人，“所謂的懸空寺，所謂的佛國，所謂的極樂世界，這一切都是騙人的。”

“在懸空寺底部深淵當中，生活著無數的農奴，他們生活的很卑微。他們聽著佛法，但是卻不能修煉佛法。他們生產著糧食，但是自己卻沒有糧食吃。”

“他們是生命，但是在某些貴族和神佛的眼睛裡麵，他們都是螻蟻。”

“那一顆，我仿佛知道了我的師父岐山大師，為何會離開懸空寺，遠走他國。”

蓮生和尚臉上的情緒再度發生了變化，仿佛是悲憫，仿佛是憂傷，有仿佛是一種大徹大悟之後的徹底解脫。“我正是在那一刻，我忽然頓悟，佛在人間，原來魔也在人間。”

“佛有時候便是魔，而魔有時候也是佛！！”

“欲成佛，先修魔！！”

蓮生和尚抬頭，看著柯浩然，“你能夠明白我那個時候的心境嗎，我一直追求的東西，到了最後才發現，原來一切都是妄念。所以才有了我和你去知守觀偷取明字卷！”

“我想要從天書當中，尋找某一些答案。”

看著蓮生和尚的表情，柯浩然微微皺眉，“看你的語氣，你仿佛是看到了答案。”

“是啊，我看到了答案。”

蓮生和尚微微歎氣，仿佛書再度回憶起來一些什麼東西，但是他又是微微搖頭，盯著麵前蒲草團上的那一卷經文。“我得到天書明字卷，參悟了數年沒有任何的成就。”

“但是我去了瓦山，見到了我的師父岐山大師。”

“我和岐山大師徹夜長談，談論了很多很多的佛法，也洞悉了許多許多世俗當中的趣事，我們聊到了佛祖，聊到了冥王，聊到了夫子，也聊到了昊天。”

“恩？”

柯浩然的眉頭蹙的更深，蓮生和尚最後說起來的這四個人，除了他的師兄夫子以外，另外三個佛祖早在上一個永夜之前已經涅槃，而冥王和昊天，則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生命。

“我從瓦山回來之後，若有所悟，再看明字卷的時候，我仿佛看到了天機。”

蓮生和尚說這句話的時候，明顯的有些狂熱，有些瘋癲，就好像是一個在迷途的人物，突然找到了一絲路徑。“我終於明白了明字卷給我們的指示。”

“我也明白了，我這一生追求的東西，不過都是虛妄。”

“日落沙明天倒開！”

“沒有昊天，人間便不會有永夜，昊天便是冥王，而冥王便是昊天。”

“哈哈哈！！”

蓮生和尚的話，在虛空當中久久的回蕩著。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符，都好像是一個巨大的錘子一樣，時刻的敲擊著柯浩然的氣海和雪山。柯浩然的麵色微微有些蒼白，他的內傷再度加重。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柯浩然挺起了腰板，看向蓮生和尚，他的麵容依舊有些蒼白。

“我告訴你是因為，你終究是一個鋒芒畢露的人，你知道了這些東西，按照你的性情，你早晚有一天會入魔。”

“我們，始終是一路人啊。”

蓮生和尚微笑著。

“至少，我不會亂殺無辜。”

柯浩然看著蓮生和尚，眼眸當中有些迷茫，不得不承認，蓮生和尚在某些方麵，的確有著驚人的理解。就算是和天一樣高的夫子，也未必能夠有蓮生這樣的見解。

“欲要成佛，先要修魔！”

柯浩然沉默了一會，再度抬頭，他的臉上已經恢複了先前的紅潤，“我不管你是佛還是魔，總之你殺了林莫愁，而林莫愁是我的朋友，那麼今天我就要斬佛滅魔！”

柯浩然向前一步，來到了蓮生和尚的近前。

“你要殺我？”

蓮生和尚依舊坐在蒲草團上，他看著來到麵前的柯浩然，微微嘲諷道，“難道你真的以為，你能殺的了我？”

“殺不了也要殺，總是要試一試。”

對於現在的蓮生和尚，柯浩然也沒有足夠的把握能夠擊殺他。蓮生和尚的饕餮大法和道門的灰眸同宗同源，甚至於現在看起來，這饕餮大法比灰眸要更勝一籌。

蓮生吸收了魔宗這些人的功力，本身的實力，不知道提升到了什麼地步。

但是，不論如何，在柯浩然的字典裡麵，便沒有退縮這個詞，便對著酒徒和屠夫兩位大修行者，他都能夠拔劍相對，並且破了屠夫的佛門無量金剛不壞。

“你的實力也進步了，但是你不可能殺我。”

蓮生和尚看著柯浩然，“你說林莫愁是你的朋友，那麼我和你是什麼關係呢？”

“以前的時候，我是真的把你當朋友看待。”

柯浩然微微沉默了一下，蓮生和尚的這個問題，真的不算怎麼回答，“但是你殺了我的朋友林莫愁，我現在很討厭你，你入了魔，便不再是那個得道高僧蓮生和尚。”

“所以，我要殺了你！”

何浩然說完這句話，握在腰畔青劍的手微微一動，青鋒劍再度回到了他的手中，他沒有任何的猶豫，一劍刺向了坐在蒲草圖上的蓮生和尚。蓮生和尚微微一動，有些枯乾的手掌，在虛空當中結成是一個大手印。

佛法，再度降臨，蓮生和尚的大手印，居然是直接抓住了柯浩然的青鋒劍。

“你既然入了魔，為何還要用佛門的神通？”

對於蓮生和尚用大手印抓住了他的青鋒劍，柯浩然並不怎麼吃驚，他看著蓮生和尚，臉上的神情，帶著一絲的嘲諷味道。

“佛便是魔，魔也是佛。”

蓮生和尚淡淡道，“我即是魔，也是佛。”

“佛亦殺人，魔亦殺人，有和不同。”

“好！”

柯浩然長笑一聲，手中的青鋒劍，爆發出來璀璨的光芒，瞬間就將蓮生和尚凝聚起來的大手印給破掉，青鋒劍再度回歸自由，便有一道青芒從天而降，落到了蓮生和尚的腦門上。

蓮生和尚依舊沒有起身，他的一隻手，抬起來，遮住了他的腦袋。

下一刻，青鋒劍斬殺在了蓮生和尚的手掌上，柯浩然身軀一動，在空中借著力道，好像是一直飛鷹盤旋在空中。蓮生和尚收回了左手，手掌中央有一道劍痕，但是卻沒有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