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新仇舊恨

櫻花，像大雪一樣紛飛飄落，鋪滿了地，鋪滿了山，影影綽綽，隻留下滿地的粉色。穆旎夢到自己回到了八歲的生辰，她倚在母親的懷裡，看著江南那場最美的煙花雨，看那原本醜陋的凋零，慢慢聚集成動人心魄的美麗。櫻花，青山，慈母，幼子，一切相互交映，共組成一副唯美的丹青。

“母親。”穆旎高呼一聲，緩緩從夢中醒來，漆黑的眸子在眼眶裡顧盼流離，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滴一滴的不住滑落。

物是人非，母親早已經不在，連自己，也不存在於以前的那個世界，總是在夢裡重溫的一切美好，終歸，還是回不去了。

穆旎發現自己是在皇貴妃的雲雀宮裡，又想到自己之前因為一時間怒急攻心昏迷了過去，猜到應該是隨行的侍從把自己送到皇貴妃這裡來的。

“皇貴妃娘娘呢？”穆旎在寢殿呢四處打量了一番，還是沒有看見皇貴妃，心裡覺得有些奇怪，於是開口問身邊站著的宮女。

“回稟殿下，娘娘遇到了刺客，受了傷，現在正在養心殿養傷。”

穆旎聽見皇貴妃遇刺，整個人都不好了，一種熟悉的心疼感再次傳來，壓抑得穆旎都快喘不過氣來。

“母妃。”穆旎掀開被子赤腳跑下床，全然不顧外麵的溫度有多麼寒冷，跌跌撞撞的就往前衝。

“殿下，殿下，您身子還不見好，彆出去啊。”宮女們看見穆旎穿著單薄的裡衣就往外跑，既心疼又心疼，趕緊拿了大衣，靴子追了上去。

穆旎耳朵裡麵已經聽不下去其他的話了，她隻想趕緊跑到皇貴妃身邊，確定她還活著，守著她，知道老天答應這一次不會再奪走自己的母親。

穆旎跑到雲雀宮門口，看見王公公一邊搓著手一邊在宮門口跺著步子，手裡捧著衣服鞋子。

“殿下。”王公公看見穆旎，趕緊迎上來，把手裡的衣服遞給她，“還是娘娘知道您，料定了您會匆匆忙忙的衝出去，連衣服也不記得穿。您瞧瞧，小腳都凍得通紅。”

穆旎捧著衣服，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已經多少年沒人會注意自己冷不冷，提醒自己加衣服了。皇貴妃受了傷，還惦記著自己知道消息以後，反應過激被這漫天的大雪給凍著，讓王公公拿著衣服在門外等著自己。

“母妃。”穆旎喃喃細語，眼裡的厲色也越演越烈，“不管是誰傷了你，我都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王公公喚了轎子，準備讓穆旎坐著轎子過去，穆旎卻拒絕了。既然皇上很寵愛這個女兒，那若是讓他看見穀雨長公主因為擔心母妃驚慌失措，儀容不整的樣子，這位帝王肯定會更加痛恨行刺者，就算是把這個樾國翻過來，也要找出他來。

穆旎跟著王公公走到養心殿，今天外麵的風雪格外的大，穆旎能夠感覺到自己的雙腳都已經被動得有些發麻，不過外麵再冷，她的心卻似沸騰的滾水，一直不曾平靜。樾帝還在守著皇貴妃，刺客的匕首直直的刺入了皇貴妃的心臟，很明顯是要一刀斃命。

太醫看過以後說幸好皇貴妃的心臟位置比旁人偏右一些，所以能保住一條命，若是換了旁人，隻需這一下，就是大羅金仙來了，也於事無補。

“好，好，朕真是有一群好子民，動刀子都動到朕的家裡來了。查，必須給朕查個水落石出，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樾帝看著那個跟在自己後邊兒的鬼精靈，變成如今蒼白無力的樣子，一股深深地自責感油然而生。自己當初允她正妻之位，沒有做到，允她一世無憂，沒有做到，就連答應過要好好照顧她，也沒有做到。

他負了這個女人一輩子，可是她遇刺後的第一句話，卻是問皇上安否。

“母妃。”穆旎不顧養心殿前的守衛，用力地撞開門，衝進了殿內。當看見睡在榻上的皇貴妃後，穆旎的眼淚一下子不受控製的流下來，她捂住自己的嘴，不想讓哭聲傳出。

穆旎已經習慣了一個人承受所有的情緒，無論是開心還是悲傷，因為就算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真心聆聽，又何必自討沒趣。

“穀雨。”樾帝看著自己原本驕傲愛美的女兒，披頭散發，衣衫不整，赤著雙足，撕心裂肺的樣子，饒是像他這樣的鐵血君王，也不由得紅了眼眶。

樾帝一把把穆旎摟進自己的懷裡，緊緊的抱住她，用自己的體溫溫暖穆旎冰涼徹骨的身體。

“你母妃沒事兒，睡一覺就會好。”

“父皇，誰做的。”穆旎的目光移到皇貴妃那抹刺目驚心的殷紅上，一雙美目裡早已全是殺機。“朕還不知道，已經派了錦衣衛全力調查，朕不會放過他們的。”

樾帝脫下自己的龍袍，披到了穆旎身上，穀雨公主是皇貴妃的命根子，皇貴妃又何嘗不是穀雨公主活下去的動力。穆旎現在的目光徹底刺痛了樾帝，他真想即刻就把凶手抓出來當著穀雨公主的麵千刀萬剮，讓女兒不要再流露出這種受傷的困獸一般的眼神。

“父皇，無論是誰。”穆旎一把緊握住樾帝，盯著他的眼睛，仿佛想要把樾帝整個人全部看穿。

“無論是誰。”樾帝堅定地點了點頭，他知道穆旎的意思，這次的事情，怎麼看，皇貴妃遇刺最大的受益者都是皇後。

雖然這樣很容易暴露，不過隻要做得乾淨，不留下把柄，於皇後而言便可以除去自己的眼中釘肉中刺，利益明顯要比風險大得多，皇後會鋌而走險，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穆旎沒有再說話，她慢慢走到皇貴妃床邊，跪在地上慢慢用毛巾擦拭皇貴妃鼻尖上冒出的汗珠。“父皇，母妃在這裡很安全，兒臣會陪著她的。父皇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吧。”

樾帝沒有再多說，默默地轉過身離開了養心殿，比起照顧皇貴妃，他要去做更加重要的事情。

“皇貴妃，雖然我不是你的女兒，可是我喜歡這種被母親疼愛的感覺。隻要你不發現，我會像你女兒一樣保護你，對你好。”穆旎盯著皇貴妃的臉頰愣了好久，她並不算大美女，可是讓人感覺舒服，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

穆旎慢慢從地上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推開窗戶。窗外的雪停了，一抹微弱的陽光穿透天際，射在了地上，冰雪正在漸漸消融。

“以前，你總是怕這怕那，以後，我會掃平擋在我們麵前的一切。”

穆旎知道自己現在麵對的，是皇後和太子，就算自己再受皇上寵愛，要想搬倒他們兩個也絕非易事。再說穀雨公主雖然風頭正盛，可是在朝中卻沒有自己的黨羽，她的榮辱，全部都隻能係於皇上一個人。

皇貴妃雖然在朝裡有些勢力，不過也隻限於幫穀雨說點好話，再往下便是會陷入危險的事情 ，那些人可是不願意的。一旦樾帝的恩寵不在，穆旎知道自己可就真的連一丁點兒和皇後太子的機會也沒有了。

“看來要先培養自己的勢力了。”穆旎走到書桌前，用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扣著桌子。要培養自己的勢力，首先要找到願意為自己賣命的人，而且這些人絕對不能是趨炎附勢，看見誰強就依附誰的無恥小人。

想要收買這種人倒是不難，隻要誘之以利，就可以實現。不過這種人就算短時間內可以為自己所用，但是以後如果彆人出了比自己更高的價碼，難保證這些人還會繼續對自己忠心耿耿，不會出賣。

穆旎正在沉思，突然，她的眼角瞟到了一份奏折，那份奏折露出的部分赫然寫著“人才選拔”四個大字。

穆旎心裡一動，趕緊把奏折抽出來，細細的翻看，還好樾國用的是繁體字，雖然看上去龍飛鳳舞了一些，不過仔細辨認推敲，還是能看懂幾分。

這份奏折是樾帝下給各個地方，要求他們選拔有才之士上報。穆旎看了幾頁，各個地方推選上來的人大多都是官宦子弟，至於寒門學子，則是一個都沒有看見。

這也難怪，古時候等級分明，官員之間更是為了利益結成集團，壓根兒不會給寒門學子出頭的機會。

“看來樾國還沒有實行科舉製啊。如果由我來推行，到時候全天下的寒門學子都會感激我給了他們出仕的機會。而且這些人大多心思純良，性子直白，想要從他們中間培養親信，自然也會比在朝堂裡跟那群老狐狸虛以委實要簡單不少。”

穆旎倒是沒想過樾國現在還處在落後的人才推薦製下，不過這對於現在的自己來說，倒真是來了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雖然距離等到這一批寒門學子成長起來，還會有一段很長的時間，不過，在這過程中她也可以騰出手去做其他的，比如，想辦法把皇後從那把高高在上的椅子上拖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