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道是無晴卻有晴

——懵懵懂懂的心，迷迷糊糊的情

在人生當中，你會和很多人交朋友，他們也許和你很親密，但你們從不袒露心跡，你們也許分隔兩地，卻忍不住經常給對方打電話，你們也許多年未見，但重逢時卻無話可聊，而這些人幾乎都會跟著時間走出你的世界，而你又會遇見不同的人，並和他們交朋友。

會一直陪著你走下去的，隻有兄弟閨蜜，還有你最愛的人。新來的班主任是個話嘮，從學生時代說到工作時代，從單身時代敘到三口時代，仿佛恨不得把自己的故事講成一本曆史書。那篇《某某人的自傳》最後的結論就是，把握現在，創造未來，正所謂拚一拚，黃土變黃金，搏一搏，單車變摩托，讀賭一賭，三輪變吉普。

“這個學期，我們班來了兩位新同學，大家認識一下吧。新來的這位女生叫夏蕊——”

坐在樺萱位置上的女生站了起來，象征性的點了點頭。

夏天的花蕊麼？名字很女生，長相卻——反差太大。按蘇淺淺的理解，人如其名，她應該是一個窈窕少女，或者可愛女生，事實證明，她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和這兩個詞沾邊的地方。後頭綁著一小撮頭發，灰色的寬大T恤套在身上，差點遮住剛到膝蓋的中褲。活脫脫一個假小子！

“還有，梁子浩——”

“大家好，我叫梁子浩，”一個高高壯壯皮膚黝黑的男生騰地站了出來，把蘇淺淺嚇了一跳。她怎麼沒注意到坐在後麵的是新同學呢？

“呃……很高興見到大家……”站是站起來了，又似乎被眾人聚焦的目光給定住了，說起話來有些不自然，但也還沒到扭捏的程度，“我叫……不是，我今年10歲，獨生子，家住在某單位小區，愛好是打遊戲。”

大哥，你是來征婚的還是來選美的？

“既然來了新同學，我們趁著這個機會來換座位吧。我聽說你們的座位都固定三年了，雖然這樣比較方便，但是大家通過換座位才能認識到不同的人，才能和其他的同學產生更深的感情。所以，我提前為大家準備了新的座位表。”班主任愉快的說。

“換座位”三個字一出，班上立即炸開，好像豬肉掉進了油鍋裡，大火在下麵肆意燃燒。之前的班主任對這些事不太上心，所以在座位維持了兩年之後，才發覺她對坐在第一排的同學已經產生了審美疲勞，換句話說，就是看膩了。但換座位又是件麻煩事，同學們都認準了自己的桌子，要換就得連書帶桌一起換。想想便頭疼，還是不換為好。

就這樣，他們在同一間教室，同一個座位，同一個人旁邊，學習了三年。

“大家的意思是……”

“其實……”蘇淺淺才說兩個字，剩餘的話就被更大的聲音掩蓋了。

“換！”那個興奮勁，一個個都跟同桌有仇似的。

“那大家就收拾收拾吧，待會兒我一邊走下去，一邊念名字，大家要記住自己的新位置，如果沒聽清，再到講台上來看座位表。”

“好！”萬眾一致……包括蘇淺淺……除了姚剛……

從眾效應，是指當個體受到群體的影響時，會懷疑並改變自己的觀點、判斷和行為，朝著與群體大多數人一致的方向變化。受其影響，拍到一半蘇淺淺才反應過來，於是故意打了個哈欠，順勢放手下來。

餘光雷達啟動，蘇淺淺瞥見旁邊的人無動於衷，拿著剛借來的課外書看得認真。奇怪，平時也不見他有多勤奮，不過對這種事莫不關心倒是他的作風，除了籃球，蘇淺淺還沒看到他對其他的事有所關心。

“藍靜，王小彬，曾雅蘭，謝宇……”

老師一手拿著座位表，一手點著座位，“……蘇淺淺，程新……”

還好，第六排第五列，同桌是程新。

”……孫倩，姚剛……”

還好，第四排第三列，同桌是……不好，很不好，居然是她！自從上次被她欺負了一回，蘇淺淺對孫倩是一直抱著討厭呃態度。

“蘇淺淺，你怎麼動作那麼慢啊，都擋路了。”孫倩不知何時從蘇淺淺旁邊冒了出來，眼睛一挑，依舊是千嬌百媚。孫倩雖然在女生中不受歡迎，但在男生中還是很吃香的，故作柔軟的跺一跺腳，立馬有男生跑上前來，幫她搬桌子搬書，男生們管那個叫做“魅力”。

“正收拾著呢，催什麼呀。”可惜蘇淺淺是一女生，還是一個性取向正常的女生，不吃這一套。她是不要彆人幫忙且自食其力的女漢子。

“看你磨磨蹭蹭的樣子，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你根本不想換同桌，對吧？”孫倩一腳踩住了蘇淺淺的小辮子。

“哪……哪有……有什麼不舍得？蘇淺淺又羞又氣，熱血一下湧到了腦門，燒紅了臉蛋。又怕會被彆人看出她的心事，故意大聲嚷道，“我早就巴不得換個新同桌了！”

說完蘇淺淺就後悔了，那不是她本意。

“你的桌子，我搬過去了。”姚剛淡淡的說了一聲，似乎並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

蘇淺淺回神，才發現身後的桌子已經不見了。聽見？沒聽見？姚剛神色未變，開始搬自己的書桌。

“那個……謝謝。”女漢子當不成，禮貌還是不能忘的。

“不用謝，你的桌子擋路了，我的桌子搬不出去。”姚剛繼續不動聲色。

“噗……”一旁的孫倩低笑，“自作多情。”

蘇淺淺垂了頭，看著空空的地板，心裡多了幾分失落。

蘇淺淺覺得很抱歉，是不是她的一時口快傷害姚剛？

蘇淺淺忘了告訴他，“其實”那兩個字的後麵，是“不換也沒關係”。

“哇，是大嫂耶。”蘇淺淺剛在新位置上坐下，旁邊的男生就開始激動。

“大嫂”這個稱呼，實在新鮮得緊，程新和姚剛同屬一個籃球隊，又因姚剛是隊裡的核心，所以，程新平時都以大哥稱之。

聽起來是不是有點像黑社會？像就對了，他程少公子雖然不是出身正統的黑道世家，但家族事業也算是遊走在黑與白之間的灰色地帶。在上個世紀的混亂年代，程家的碼頭生意風生水起，賺了不少的錢。後來，碼頭被劃為政府的管轄範圍，程家雖還是繼續代為經營，但生意卻就此受了挫。眼看著腰包裡的錢越來越少，程家決定放棄碼頭，另辟蹊徑。

說起來，那是個聽者傷心聞者流淚的故事。程家接連嘗試了幾種生意皆以失敗告終，若大的家業也轉眼縮水一半，於是，程家又決定放棄生意之路，乾脆坐在家裡等收錢。彆誤會，不是地下錢莊的高利貸，而是正規的信貸公司。

雖然“信貸”二字蘇淺淺不理解，但“公司“二字還是很常見的，蘇淺淺一直認為，程新他家就一開公司的。

不過，讓蘇淺淺奇怪的是，班上很少人願意和程新有過多的交往。在蘇淺淺的印象裡，他的確有些頑皮好動，甚至還有些幼稚，但比起樺萱的毒舌和孫倩的玩笑，他這些缺點簡直弱爆了。

“大嫂，彆那麼安靜嘛，說句話唄。”歪風邪氣越發重了，兩隻眯成縫的眼睛怎麼看怎麼賊。

若換做平時，蘇淺淺一定會猛地拍桌而起，叉著腰趾高氣昂的衝他囔囔：“瞎喊什麼呢？哪來的什麼大嫂啊？”這麼做的目的當然是為了掩飾自己內心的竊喜，可是現在，蘇淺淺沒有心情陪他玩。程新這家夥在這個時候喊她大嫂，擺明了就是落井下石，嫌她還不夠傷心吧。

“誰是你大嫂？現在坐在你大哥旁邊的才是你大嫂吧。”蘇淺淺沒好氣道。

“她？”程新古怪的歪了歪嘴角，“她才不是呢？她是經常欺負人的壞女生。不過，聽說她暗戀大哥很久了，哼，沒想到居然讓她得逞了。”

蘇淺淺睜大了眼，沒想到呀沒想到，樺萱的翻版——八卦哥出現了，要是樺萱還在的話，她一定會撮合他們來場八卦圈的比翼雙飛。

煞白的天空裡，突然閃過一記驚雷，炎炎夏日的裡的雷陣雨，總是那麼痛快淋漓。不知是誰嬌滴滴的“啊”了一聲，似乎是被突然的電閃雷鳴嚇了一跳。

“大嫂，情況不妙，情敵居然這麼快的開始發起攻擊了。”自作多情打小報告的程新在得到蘇淺淺賞賜的一個白眼之後，灰溜溜的離去。

孫倩那小妮子不知跟誰學的招，居然能把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模樣裝得微妙微翹，還有那纖纖玉手，握成不停顫抖的小拳頭，就差沒學林黛玉甩手絹了。

大庭廣眾之下裝可憐，成何體統！曾記否，是哪位嬌娘子在老師上了《海燕》的篇課文之後的，衝著黑壓壓的烏雲大喊，“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反觀坐在孫倩旁邊的男生，用看不清意義的目光掃了一眼孫倩之後，再也不去理會。孫倩裝一陣，自覺無趣，喃喃的不知說了些什麼，草草收了場。

相處久了，蘇淺淺發現，程新其實是個幽默感十足的男生。比如上課讀書時，全班齊念：“我國東北的小興安嶺，有數不清的紅鬆、白樺、柞樹……幾百裡連成一片，就像綠色的海洋……”

程新自言自語：“真的嗎？下次我也得去看看。”

“……小興安嶺的樹海，一年四季都是美麗的、誘人的……”

某人繼續自言自語：“那我就夏天去好了。”

“……春天，樹木抽出新的枝條，長出嫩綠的葉子。山上的積雪融化了，雪水彙成小溪，淙淙地流著……”

某人還在自言自語：“還是春天去更好？”

蘇淺淺受他的乾擾不小，每次念到一半都念岔了段落，屢次讓他改正，他還義正言辭的反駁，這是他智力開發的表現，弄得蘇淺淺哭笑不得。

又比如下午上課前的午唱，大家雙手捧著音樂課本，大聲齊唱：“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

程新突兀的聲音：“我現在隻是少年先鋒隊接班人。”

“……繼承革命先輩的光榮傳統，愛祖國，愛人民……”

某人又開始發作：“還要愛和平。”

“……鮮豔的紅領巾飄揚在前胸……”

某人已完全來了興趣：“宣誓人——程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