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龐大的回憶

“杜伯伯沒有 提過這個。”雨薇越說越小聲。

“還是你對杜鐘鉉不止有兄妹之情，可能事實你對他藏有彆的感情，隻是連你自己也弄不清楚？”

雨薇跺跺腳。“你再說下去，我真的要生氣了！”

我知道潘達最受不了女人掉眼淚，可是她忍不住，他點了一根煙，狠狠吸了幾口又吐了出來，好半晌，他撚熄了煙，雙手從背後還上雨薇的肩膀，輕輕抱住雨薇。

“好了，不要哭了，是我的脾氣不好。”

“我不喜歡你硬是這樣誤會我。”

“我知道，是我不對。”

“我不喜歡你對我吼。”

“我心裡急。”

“我也不喜歡我們吵架，我很害怕，你知道嗎？”

雨薇受不了這樣陰暗不定。和潘達在一起時的快樂讓雨薇每天晚上填滿日記篇章，可是近來越來越多的爭端讓雨薇煩惱不安。人什麼總有擺脫不了的難題呢？如果能一直留在小時候的單純，不知不覺，那該多好。

他們在一個吻中重心獲得和諧諒解。我不知道，潘達似乎總能主宰雨薇的心情，雨薇原本平靜簡單的世界在認識潘達之後就已經宣告瓦解。

總是離亂，總是漂浮，但也就是這樣，深深吸引著雨薇，那異於鐘鉉大哥帶給雨薇的安慰感受。潘達不自覺要懷疑雨薇對他的感情，可是在雨薇的心目中，他與鐘文大哥根本是兩個極端，完全不同的兩個個體，要從何比較起？

“對不起，我不該發脾氣。雨薇，我會患得患失都是因為我在乎你，我隻想說，你不欠杜家人什麼，記住這一點。杜家照顧了你十年，往後照顧你，關心你就是我的責任，雖然我現在還供不起你像樣的生活，起碼我們在一起就能讓彼此快樂，對不對？我需要你在我的身邊，你相信我，我會有成功成名的一天！”

成功成名，成為世界知名樂團是潘達和理想，潘達身上那種對理念夢想執著的熱與光像要燒起來一樣，雨薇炫目不已。

雨薇的世界一直都很小，很寧靜，受到最好的嗬護，雨薇向來都是每個人口中的雨薇，值得疼愛，保護的雨薇，雨薇對潘達的光和熱既害怕又羨慕，是了，雨薇羨慕他那樣肆無忌憚勇往直前。

潘達他們每天晚上都在酒吧駐唱的時間是九點到三點，今天雨薇是去不成了，最近連連晚歸，杜媽媽關心探問，還累得她為雨薇守門，雨薇實在有點過意不去。潘達其實有些不太高興，可是他也不想再繼續爭執，他騎著車子送雨薇回家，雨薇照例要他停在巷子口，社區柔和的路燈打在他高瘦的身形背後，他的眼睛鬱鬱地閃著光。

“冷不冷？你總是忘記多帶件外套。早點回去也好，你還得做功課，準備考試。”

“潘。”雨薇輕聲喚著他。

“怎麼？”他幾乎是溫柔的。

“沒事。”有時我隻是喜歡這樣傻傻地，無聊地一再一再的喊著他。

“我該過去了。回頭再給你電話。”他輕輕拉了拉雨薇的小指。

“潘。”雨薇咬住嘴唇。“我會儘快跟鐘鉉大哥談談，我會讓他同意的，你相信我。”

潘達走了。雨薇看著他的背影奔馳而去，在深秋的燈海裡淹沒，這才真的覺得冷了。

雨薇剛整理完房間，有人敲門，是鐘文大哥。

“剛剛麗子打電話過來，你在洗澡，我告訴她你待會回她電話。”他永遠都是那麼的好脾氣。“吃，你看我帶來了什麼？”

雨薇驚喜大聲尖叫起來。“水晶咖啡糖！”

唯一賣好吃的水晶咖啡糖，生意好到天天排長龍的那家餅子鋪，隻有他記掛著，每個月不遠千裡跑去買來讓雨薇解饞。

“你又要害我變胖！”雨薇笑道，可是已經忍不住扔了一顆糖人口。“我上個月增加了兩公斤，就是你的傑作。”

“你不胖，不用學習人家嚷著減肥。你現在的樣子再漂亮不過了。”他在書桌前隨手翻開著雨薇的報告草稿。“最近在忙著交報告跟考試嗎？等你下個禮拜考完，我們開車下東部去玩，我正好騰出個假期，順便慰勞你考試的辛苦，怎麼樣？”

下個禮拜？潘達跟雨薇原來的計劃是趁著考試完後把他租賃來的小屋重新粉刷整理一番，為了迎接他們倆嶄新的共同生活作準備，鐘文大哥突如其來的提議讓雨薇更加驚慌了，不知從什麼地方說起。

“怎麼？還是你早就跟朋友約好了去玩？那也沒有關係，旅遊的計劃可以延期。”他恍然大悟。“看我多粗心，你的生日就在下個禮拜，最近公司業務太多，我都忙昏了頭，差點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雨薇，你今年的生日打算怎麼過？想要什麼生日禮物，儘可以告訴我，是特彆的紀念。”

“我還沒有想到要什麼。”雨薇心中遲疑著。如果我告訴他我 想要的禮物是自由，她決定搬出愛護她的這個家庭，去和一個他們陌生的男人共同生活，他們會怎麼說，怎麼想？

潘達不懂雨薇的壓力，她實在，實在是說不出口。

“雨薇，你還跟我客氣什麼？告訴你，我今年前三季操作股票的績效不錯，最近還拿了一筆業務獎金，隻要你想得到的心願，一定沒有問題。”

雨薇搖了搖頭。“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缺少什麼東西，而且你已經給過我好多東西了。”甚至我自己是沒想到的，他，杜媽媽都先一步為雨薇設想準備妥善，比真正的家人還要細心周到。世界上不會有比雨薇更幸福，幸運的孤兒了。

“真快，十年一晃就過去了。”鐘文大哥伸手輕撫雨薇前額的劉海，就是他慣常的動作，無比溫柔。雨薇從小就想，他就像是雨薇夢中的大哥一樣，每個女孩都渴望有這麼棒的哥哥。聰明，能乾，能保護人，能吊在他強壯的臂膀上蕩秋千，無憂無慮地遐想，是他給了雨薇快樂的童年和青春期歲月。“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才這麼丁點大。”

他的身高是一米八，手一比卻比到膝蓋高，這當然引得雨薇強烈抗議。

“我一定要想點子，準備一份最特彆的禮物給你，”他眨了眨眼睛，雨薇馬上知道他接著要說什麼了。“因為我們有冰雪天使啊。”

冰雪天使——我們的秘語。想到它，雨薇的心便暖洋洋地流動了。

雨薇來到杜家第二年，是鐘文大哥生日，那天雨薇緊張地揣著存了好久的零用錢，逛來逛去想不到買什麼禮物給他才好，炙熱的暑陽曬得雨薇頭疼臉紅，最後太陽下山了，雨薇經過一家美麗的冰品店，招牌是閃光的霓虹管，畫著饞人欲滴的冰淇淋和雪塔，雨薇掏出身上所有的錢買了叫做冰雪天使的特大一杯冰紅茶，它其實跟冰雪無關，也沒有天使圖案，隻是冰淇淋上雪花星點般的彩色糖屑讓雨薇深深著迷。

大杯子捧在掌心是透心冰涼，雨薇想著鐘文大哥看到它一定會很高興的，“冰雪天使”像是美麗的魔術，何況它看來那麼好喝！

可惜雨薇的心願被一隻狂追猛叫的野狗給毀了，當雨薇摔破膝蓋，臟了臉，掛著兩行眼淚奔跑回家，那特大號的杯子“冰雪天使”隻剩下了空杯子，鐘文大哥又心疼 ，又生氣，他氣的是那隻臭狗。可是他告訴雨薇，那是他有生以來感覺最快樂對的一個生日。

從此“冰雪天使”代表我們兩人的默契，意指，同一陣線聯盟。

然而，現在再聽這句話，雨薇的心無由地沉重了。

沒有錯，從八歲起，鐘鉉大哥就是待我最好的人。

我參加朗讀比賽，是他坐在台下為雨薇壯膽打氣。

雨薇長水痘發高燒，是他整個禮拜在雨薇席夢思前照料守候。

過年過節，他總記得陪雨薇一起到雨薇爸媽墓前坐上一整天，告訴他們雨薇的生活。他陪雨薇走過生命中最無助閉塞的歲月。

雨薇頭一個想到要找的不是杜媽媽，是他。他的笨拙些，可是仍然比雨薇鎮定。

第一次放風箏的興奮，第一次釣魚，第一次溜直排滑輪，第一次出國旅行，瑣瑣碎碎的生活涓滴累積成龐大的回憶，十年畢竟不是短暫的時間。

雨薇知道鐘文大哥對自己的好。

杜伯伯杜媽媽也經常拉著雨薇的手不住說：“什麼時候雨薇長大，真正成為我們杜家的人呢？”

隻是雨薇一直懵懂著，一切都還很遙遠，每天的生活隻像是寧靜安穩的夢，直到認識潘達。

潘達是波濤洶湧的力量，潘是海浪，潘是狂風。

潘，讓雨薇激動，讓雨薇的感覺開始生動。

不是“冰雪天使”的情誼褪色，是雨薇懦弱，太自私，難以啟口。

誰知道雨薇的心裡掙紮矛盾得快瘋了嗬！雨薇心裡有一百個小人在打仗，他們聲聲指責雨薇的不是，可是雨薇無能為力。

“鐘鉉大哥，如果我告訴你。”雨薇鼓起勇氣，又不知怎麼將這團亂麻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