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瞎眼婆婆

“一會等我禱告山陰娘娘，霜兒也是她護著的孩子，定把那不知好歹的東西趕走。”林婆婆熟練的給牌位上香。

林清江夫婦早就見怪不怪了，一臉期待的站在一旁，不敢吱聲，生怕打擾了她做法。

林婆婆坐在八仙桌的左邊，拍著桌麵，嘴裡念念有詞，腦袋也晃來晃去的，黑白相間的頭發，鬆散開來。

沒一會，驟然停下動作。

“我看見了，看見了……是不是剃了個禿頂頭發的年輕，臉上有個紅痦子？”

許氏本想應了她，但是一想到規矩，又悶著，不敢做聲。

“林清霜，林清霜，快回答我，是不是這個男人？”林婆婆的聲音突然變得尖利了起來。

林清霜抬起了眼皮，她聽到了之前的話，但是從剛進屋的時候，眼皮就如千斤重，睜不開眼。

被剛剛這尖利的聲音一刺激，清醒了。

“是，林奶奶，就是那個男的，攔著我，不讓我回來。”說完，林清霜又有點搖頭晃腦了，想睡了。

林婆婆點點頭，可沒一會，又說:“怎麼，還有個青衣？”

林婆子睜開了瞎眼，裡頭全是白眼，定定的望著林清霜身後。

許氏和林清江心臟突突的跳個不停，每次林清霜嚴重的時候來，林婆婆都會睜眼看。她的眼睛裡，沒有黑眼珠，全是白眼。

彆人來算命，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不過，他們也由此而得知，這次又是個要命的大麻煩。

宋逸沒有躲藏，直接現身，站在林清霜身後，一臉平靜的看著眼前衰老的婦人。

等看穿了她的身份後，竟然斯文的行了一禮。

當然，在場的其他幾人，皆是不懂到底發生了什，也不知道青衣是什麼。

“蛇仙娘娘，小生宋逸，絕無害人之心。”

“見你身披功德，自是個良善之輩，既然我們都是修正道的，你的事，我們今夜再說。那蠢笨的東西，你還不快快滾回去？”

見沒任何反應，便得知跟著林清霜的那個年輕不肯罷休。

“好，好，好……”林婆婆用尖利的嗓音說了三個好，就倒在了桌上。

過了一會，林婆婆再次坐直。

“清江啊，剛剛山陰娘娘已經給了我指示，那東西竟然不識好歹，那就彆怪我們無情了，一會，把這個給霜兒丫頭喝了啊。”

林婆婆拔了剛剛叉入的三炷香，用下端在茶水裡攪和了幾下，放在桌上。

“喝下這個就好了嗎？”許氏想搖醒林清霜，但是她還是迷迷糊糊的。

不過把茶杯湊到她嘴邊，她還是會吞咽的。

不知道是什麼味道的茶水入喉，林清霜突然覺得腦子一片清明，身子都沒那麼重了，瞬間輕鬆了許多。

“沒那麼快，但是，就這兩天，會越來越好。你們好生照看著，沒什麼大問題，就是提防好，彆著涼了。”林婆婆去一旁準備好的搪瓷臉盆裡洗了洗手，又坐回了原處。

“那真是謝謝林大姐了！”

林清江將自己在家門口的對聯上撕下來的紅紙拿出來，包住幾張一二十的零錢，又去抽了三根香，拜了拜牌位，叉進裝著米的碗裡，這才將零錢壓在了碗下。

“燃了……燃了……嘿……”林清江笑了笑，香燃了，就證明山陰娘娘接受了他的還願。

如果香滅了，有求之事，絕無可能。

“好了，山陰娘娘已經答應保霜丫頭了，我也在這，謝謝清江了。”

作為一個瞎眼老太，一生無兒無女，她靠的就是山陰娘娘賞口飯吃。

平時村裡人或者是慕名而來的人生，會來問個卦，或是來問些彆的，有時候丟了牛羊牲畜的，也會來問問，雖然紅包不大，但是也能糊口。

“怎麼這麼客氣，是我應該感激涕零才是啊，林大姐，都是你，我霜兒才能活到現在啊。”林清江險些哭出來，他對這孫女也是當命一樣重視。

“林大姐，還能再給霜兒畫個符嗎？”許氏突然想起這件事來。

“不行了哦，之前是用她的臍帶血畫的，如今還要等她成為女人的那一天，才能畫，要用她第一次的經血，才有這樣的功效。”

許氏愣了，這娃兒到第一次來事，還差好幾年呢？

“那這幾年怎麼辦？”

“哈哈，以後你家閨女，吉人自有天相。”林婆婆還是麵朝林清霜身後，雖然閉著眼睛，但是她能清楚的看到麵龐清秀俊美的宋逸。

許氏琢磨了一下這句話，心裡一喜，說道:“好，那我可就放心了，等那一天，我再來找您。”

“嗯，走吧。”林婆婆轉過身，又變成了之前那一副入定的模樣。

從瞎眼婆婆家回去之後，林清霜仍有些虛弱，但是已經不是之前那種迷糊狀態了。

擦乾淨身子的林清霜躺在床上，無所事事，又沒力氣下床走動。

隻好找許氏聊聊天。

“外婆，我又夢見那個嚇我的壞人了。”

“啥時候？回家後你沒睡啊。”許氏緊張的很，要是林婆婆攔不住，那她也沒轍了啊。

“就是從姨婆那回來的路上。他又攔我的路，但是有人背我回來了。”林清霜想著那一股淡淡的竹香味，心裡就湧起一股安全感。

許氏不以為然，轉過頭去，繼續納鞋底。

“可不就是你小伯背你回來的嘛。”

林清霜急了，她在說夢呢，可不是現實裡小伯背她回來那事。

“不是的，是那個壞人又變成鬼臉來嚇唬我，要抓我，然後一個大哥哥捂了我的眼睛，背了我回來，我還記得背到了村口呢，然後我在村口就醒了。”

林清霜有些分不清夢和現實了，她覺得那事情就像真實存在的一般。

“好好好！”許氏搖搖頭，心想她這孫女是燒糊塗了。

“是咱們霜兒遇到好人了，這世界上還是好人多嘛！”

林清霜聽許氏敷衍她，又不知道怎麼跟她去爭辯這夢裡發生的事情，索性翻個身，背對著許氏，閉眼睡覺了。

是夜，宋逸如約而至。

本想穿門而入，但是又覺得太失禮，隻好無奈的笑笑，抬起手敲了敲竹籬笆。

“咚咚咚……”

他可不敢直接去敲門神呢，雖然主人家邀請了他。

他雖禮貌了，可回應他的卻是大黑狗的狂吠，“汪汪汪……”

瞎眼婆婆大呼一聲，狗叫停止，宋逸這才進門去。

“老太太，我本無意害人。”宋逸客氣的作揖。

“這我知道，山陰娘娘跟我說了，你修的也是正道，斷不會害人的。隻是，你與霜丫頭，是怎麼回事？”瞎眼婆婆對林清霜也是有一定的感情的，從小這孩子就和她親近，總是林奶奶長，林奶奶短的喚著她。

“我是客死他鄉，找不到回去的路便一直無法投胎，等屍骨，墳塚皆化，魂魄便融進了貼身的玉佩裡，就被困在了玉佩中。”想當年，他也是自由了幾百年的老鬼呢。

“機緣巧合之下，林清霜的血，將我引了出來，我以她為媒介，但也受她牽製。她生我生，她死，我亡。”一個鬼魂的消亡，那便是灰飛煙滅，世上，再無他宋逸。

瞎眼婆婆點點頭，嘴角帶笑:“原來如此，怪不得娘娘告訴我，霜兒有自己的機緣，可保幾年太平。”

“你，亦是我的機緣。”林婆婆笑的歡喜，空洞的眼睛仿佛將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此刻，她的眼睛是正常的模樣，不過像得了白內障一樣，眼睛上了一層白霜。

“為何這麼說？”宋逸有些拿不準老太太的意思。

“我一生孑然無後，但是我仍有個牽掛。”說罷，瞎眼婆婆看向神壇的角落，有一個木雕的小人偶在邊緣上供著。

宋逸是鬼，自然能見鬼。

角落裡顯現出一個穿著紅肚兜的小孩，才四五歲的模樣，但是小臉蒼白，且幾近透明。

這分明是魂體不穩的狀態啊，再這麼下去，怕是時日無多。

“這是我的乾兒子，他陪伴了我這麼多年，等著我一塊上路，沒想到生生拖的他，成了這副模樣。”說著說著，瞎眼婆婆聲淚俱下。

宋逸皺眉，這林婆婆靠著那蛇仙，應該是有些本事的，怎麼連個小孩都救不了？

似是明白了宋逸所想，瞎眼婆婆繼續解釋。

“虛不受補，娃太虛弱了，良善之魂用不得，損娘娘的陰德，惡鬼他又吞不下，唉……”瞎眼婆婆恨恨的將拐棍狠狠一提，又輕輕一放，老淚縱橫。

“乾娘，彆傷心，能陪你這麼久，我已經很滿足了。”小娃娃跑到瞎眼婆婆身邊，並沒有太靠近，隔著一段距離。

瞎眼婆婆聲音嘶啞的說道:“兒啊，你要是先上路該有多好啊……”

“不，如果我走了，乾娘一個人太孤單了，我一定要等著乾娘。”說罷，就跪倒在地。

宋逸見他是真心為老太太著想，所以才離那麼遠，他這樣的狀況，不自覺間，就會吸收了老太太的精氣。

“你是想我幫他？”宋逸雖被二人的感情所感動，但是，也不知道要付出什麼代價，不敢貿然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