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美夢破滅

黃葉翩躚，紅楓染赤，菊花飄香，秋意漸濃！

林逍蹲在院子裡出神地看著一叢叢白菊花簇擁下的梧桐在秋風中瑟索著，他的心裡也溢滿了秋意。五年了！他突南闖北，銜一身風塵，添幾許滄桑，也如同這眼前這高大蒼勁的梧桐，經過春夏兩季風霜的洗滌，生命之綠已然褪去……這埋藏多年的深情嗬！終於傾出時愛人卻已另有所屬，命運竟如此捉弄於人！這遲來的表白嗬！紅玫瑰未曾送出先已凋零！

這使得他想起中學時看過的一部電影，一段淒美的愛情故事——

男孩女孩相識於一個舞會，女孩清麗姣好的容顏和優美婀娜的舞姿一下子攫獲了男孩的心，但男孩因為羞澀自卑，一直未敢向女孩表白，直到畢業這朵愛情的玫瑰最終沒有送出，男孩收藏起這份真情去奔波自己的旅程，一年又一年，他一直未能忘懷這個女孩，但茫茫人海中又如何去尋得當年女孩的芳蹤？

然而命運卻又是如此巧合，男孩在五年後又遇上了這個女孩，然而女孩已為人母，這朵愛情的玫瑰將永遠地閉合，暗自凋零。這時，男孩卻患了絕症，他想著自己再無生望，這份癡情難道就這樣隨著生命的飄逝而永遠地埋藏嗎？他於是給女孩寄上一張賀卡，夾上那朵遲來的紅玫瑰，表達了他七年的感情……

那女孩狂奔著找到他，對他說：“你為什麼那時候不向我表白？我一直等你等到了畢業！”最後，那男孩帶著一絲遺憾和感慨離開了人世。

他最後是這樣說：“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都是不能重頭再來的，你在當時沒有去好好地把握它，讓它溜走了，那麼也就注定了你將永遠地失去它……”

林逍想不到當年無意間看到的一個故事竟會在五年後印證在他自己身上，雖然並非完全吻合，但他卻與那個男孩是多麼地相像！既然他在當初就未把握好，失去也是在所難免的了。

林逍的心空空的，望著四野的空曠與寂寥，想到自己的生命逐漸收縮，收縮，似已融化在這片大自然之中。

這時，玉芬走到他背後為他披了件大衣。玉芬看著他，他就是那個驃悍堅強的林逍嗎？他此時多像一個無助的孩子！玉芬心裡很難過，她恨過他，為他的無情，為他的軟弱而深深恨他！而當她看到他為失去那個女孩而如此沉痛哀絕時，她又被感動了，屬於女人天性的母愛與溫柔使她忍不住地憐惜他，疼愛他。林逍這才驚起，見是玉芬來了，隻是牽強地笑了笑。然後，兩人就一起坐在那兒，靜靜地不發一言，言語在此時顯得蒼白而無力。直到吃晚飯時他倆才起身離去。

吃過飯後，林逍想到街上走走，順便買盒煙回來，這漫漫的長夜真難熬啊，沒有煙陪伴他將會死去的！

走到街上，林逍買了煙，便順街踱步而行。他茫無目的地走著，對繁華的街市視若未睹。突然額角一涼，他摸了摸，手濕濕的，原來下雨了。這時又有幾點雨水打在他身上，他不以為意，繼續漫遊著。

一陣狂風襲卷而過，豆大的雨點密密匝匝地打下來，四處的行人忙著躲避，林逍向他們嗤笑了一下，繼續視而不見地往前走，風越來越大，雨也越來越猛，風抱著雨把它狠狠地摔在地上，迸射出一支支白箭，刹時滿地都流淌著湍急的小河！

林逍全身都濕透了，他感到從未有過的痛快淋漓，一身的煩惱與穢氣被衝去了不少。這時，一把精致的小傘出現在雨幕之中，向他移來。在這迷蒙雨海之中，滾滾風塵之中，他似乎看到了那張嬌美的麵龐正對著他笑，哦，桐桐？你回來了嗎？是的，你一定讀懂了我的癡情，發現了我比那個男人要對你好得多！你來了，你來了！他不顧一切地衝過去抱住了她……

忽然，他眼前的幻象消失了，真實地映出另一張臉——玉芬？他大吃一驚跳開來，狂喊一聲奪路而逃，背後傳來一陣陣焦灼的呼喊聲，他已經聽不見了，他隻是這樣沒命地扯開雙腿狂奔，臉上流淌的是雨水還是淚水已分不清了……

第二天，林逍得知玉芬離開了家，她給他留了一封信：“逍哥，既然我的溫情不能撫平你心中的愴傷，那麼我的存在隻是你的一個負累，所以我走了，我衷心祝願你能找到一個真正能夠撫慰你心靈的女人。”

林逍捧著信看著王友勝躬著背走到他身邊，兩個人就這樣對望著，默默無語。

林姍自成為唐傑忠的情人後，她白天依舊上學，晚上就被唐傑忠帶著出入各種高級豪華場所，有時就請假出來一起去遊山玩水，儘情地享受著這種窮奢極樂的生活。在她的那所學校裡，女大學生傍大款早已不是什麼新聞，因而並沒有人以她的行為為怪，相反還引來了一些同學的豔羨。

唐傑忠永遠是揮金如土，林姍也不知他到底有多少財富，當然她也不必知道。

一個星期後，唐傑忠把她帶到提克公司，林姍看到一個個豔若桃李的女人對鏡撫首弄姿的場麵，不禁觸動了那根敏感的“神經”。於是問唐傑忠何時讓她下藝海。唐傑忠先是以各種借口推托，後來被她拗急了，才給她安排一些戲分，但都是一些毫不起眼的綠葉角色。林姍起先老大不樂意，但唐傑忠說她是新人，沒這麼容易就擔任主角的。林姍也就漸漸明白他的意圖，什麼捧做大明星，都是騙人的把戲！不過後來林姍漸漸被奢靡的生活衝淡了明星的欲望，她索性就全心全意地做起了“二奶”，每天過著奢侈而空虛的生活。

然而，噩運不期而至將她所擁有的一切全盤打碎了，她又變回了原來那個“一無所有”的窮學生——

也是一個晚上，林姍像往常一樣靠在沙發椅上無聊地翻看著一本人情雜誌，等著唐傑忠回來，不想十點多鐘還不見他的身影，她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睡夢中一陣“蟋蟋嗦嗦”的響聲把她吵醒了。原來是唐傑忠在手忙腳亂地翻箱倒櫃，神色緊張，一副惶恐不安的樣子。

林姍從未見他如此失態，不禁問：“傑忠，你找什麼東西呢？”唐傑忠瞪了她一眼說：“你彆管，你們女人就是多嘴。”說著又埋頭翻找。林姍一愣，他不是向來那麼溫柔斯文嗎？她悶悶不樂地坐在床上，突然眼睛一亮，在一堆狼藉的紙張中露出半張照片，她好奇地抽出來一看，那是一張情侶照，男的正是唐傑忠，女的卻不認識，下麵寫著一行字：“陳天堯與朱仙穎二月二日於香山留影。”

這一看她嚇了一跳！陳天堯？陳天堯不正是那個卷走一家巨型企業幾百萬美元的通緝犯嗎？陳天堯怎麼會是唐傑忠呢？她被這突來的打擊嚇壞了，吞吞吐吐地說：“你原來叫陳天堯？”

唐傑忠臉色大變，露出凶相，一把奪過那張照片撕了個稀巴爛，罵道：“誰叫你亂動我的東西了？乖乖地給我躺著，我的事不要你管！”林姍打了個冷噤：“不，你告訴我，你是誰？你究竟是不是陳天堯？”

“是又怎樣？” 唐傑忠惡狠狠地威脅她說，“你最好老實點，小心老子做了你，啞巴通常要比長舌的活得長命些！”

“你真的是陳天堯？”林姍手指顫抖地指著他，感到人快站立不穩。

“我就是陳天堯。實話告訴你吧，我根本就不是什麼提克公司的總經理，我之所以那樣說，是因為我看上你了，想誘你上勾罷了。你大概更不會想到，其實你是被陸三龍賣給我的，他可收了我不少好處呢。”他獰笑起來。林姍再也受不了，癱軟地倒在地上，仿佛世界刹那間發生了逆轉，她的腦袋一片空白。

唐傑忠大步走過來，伸出兩根鐵杵般的手指扳起她的下顎，直視她的眼睛厲聲說：“你最好把今天所看到的一切都遺忘掉，否則你就一天也沒好日子過！”林姍被弄痛了，淚水湧了出來。唐傑忠冷笑著，陰陰地說：“你隻要好好服侍我就有享不儘的榮華富貴。”抄出一張護照，“這是出國護照，我們很快就能到外國逍遙去了，那時你仍然可以做你的明星夢。”林姍不哭了，她隻是怔怔地盯著這個平凡而又神奇的本子，對未來感到了無以名狀的恐懼。唐傑忠喝令她說：“現在你就同我一起把留在這裡的所有蛛絲馬跡銷毀掉。”

一陣大火把一切的肮臟化為灰燼。林姍的心也如同這團煙灰般死寂。

這時一個賊頭賊腦的人走了進來俯在唐傑忠耳邊嘀咕了幾句，唐傑忠頓時臉色變得很難看，林姍聽他依稀在說——

“上海吃緊，到外地去避避……現在暫時出不了境……這個女人你帶不帶走……”隻見唐傑忠眉頭一豎，說：“還帶著她乾嗎？不是拖累嗎？自己逃命要緊！”這個狼心狗肺的男人很快就改變主意了，在他眼裡，她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玩物罷了。

那人瞄一眼林姍：“她怎麼處置？”唐傑忠說：“打發她走吧。她是個軟骨頭，不會對我們有什麼威脅的。”微笑著走過來，“啪”地一下放下一疊錢，對臉無血色的林姍說，“你這貪心的女人，快滾吧，繼續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不！請你帶我走吧。我不願過貧苦的生活，求你了！”林姍緊緊地抱住他的大腿哀求。唐傑忠用力踢開了她：“你以為我還當真要你呀！你不過是我的一個玩物，一個工具罷了，你這個無恥的沒用的東西！”

林姍絕望了，她幾乎是一步一踉蹌地走出門去的。一回到學校，她就大病了一場，明星做不成，反而陪了夫人折了兵！病愈後，她就如同做了一個惡夢人也瘦了一圈，真是“夢乍醒已淚湧”！她有些清醒了，悔恨當初一時的虛榮將自己推入了這個陷阱，這個深淵！她太對不起哥哥，也太對不起自己了！她醒悟之後，就立誓要重新開始，好好地活過，再不能受物欲的誘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