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緣千裡來相會

大武聖朝，自三世以前太祖厚德星顯神君建立以來，根基穩固，尚武成風，當今皇帝更是下令，必要時刻要做到全民皆兵，可惜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又或者一個國家隻發展武力是無法興盛的，因此，國土南北被一些上位勢力暗裡分為兩部分，京城天固所在的北方大力推崇武學，各大武學門派，江湖組織林立，而南方則是以發展商貿農業為主，南北的分界線正是國內第二大的商貿城市????海石，但這作為南北分界線的尷尬身份，卻讓它成了全國最亂的城市，商人重利益不肯吃虧，江湖人仗藝欺人，這兩種人偏生塞在一座城市裡，不亂才奇怪呢。而不平靜了一百多年的海石城，今天又會發生什麼不尋常的事嗎？

清晨濕氣重，守衛城門的兵士將重矛杵在地上，斜倚著，昏昏欲睡。驀地，從前方那厚重的霧氣中現出了個人影來，不緩不急，卻是讓兩名原本即將沉入夢鄉的城門守衛清醒了過來，隻因為那人身上濃重的腥氣，混合著這冰冷的霧氣，說不出的醒腦。

“喂，停下，城門還沒開呢??”兩守衛將重矛交叉相撞，阻斷了去路，守衛之一拖長了音調問道，態度有些蠻橫無禮。

“兩位軍爺，真不好意思，這一大早的就擾您二位清靜，可小的趕了一夜山路，如今實在疲乏，還請兩位軍爺通融，讓小的進城找家客棧歇息一番。”聽聲音是個年青的男子，因為霧氣重，又低著頭，讓人無法看清他的臉。

“客棧？”守衛嗤笑了一聲，上下打量了一遍眼前的男子，一身破舊的白色長衫，卻奇怪的染上了許多紅色斑塊，粗布包袱背在肩上，一柄木劍彆在腰間，還有那一身腥氣，怎麼看也看不出他有什麼資格進城。

“你住得起客棧嗎？鄉下小子，你是不知道海石是什麼地方吧？它可不是讓你來郊遊的，你，會被宰掉的！”守衛鼓著眼睛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然後和同伴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

“這個是小的一點心意，請兩位軍爺收下。”青年從懷中掏出一物，那東西被仔細的包在布團裡，守衛之一接了過去，放在手裡還尚有餘溫，他揭開隻看了一眼，立即蓋上，急忙對同伴說“開城門，放行！”

“怎麼了你，一驚一乍的……”守衛之二儘管嘀咕著，卻還是聽話的開了城門。

守衛之一看著同伴將城門打開，回過頭，剛想將東西還給那青年，卻發現青年已消失不見，“怎麼就讓他進去了？他給你的是什麼東西？”守衛之二開完城門後，回來向同伴問道。

“這家夥也許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啊，我們興許就要發達了。”守衛一將布團遞給守衛二，手都有些發抖。

“什麼了不得的東西，還能同時讓你我發達？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守衛二突然不說話了，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盯著布團裡的東西，眼睛都發直了，“這……這是海石山上的白熊膽……這是無價之寶啊，要是獻上去，咱們就要做大官，做大官啦！”

大開的城門引起一陣狂風，將眼前的大霧吹開，兩守衛頓時像被冷水從頭到腳澆了個透，遍體生寒，青年原先站著的地方流淌著一大攤血水，一頭巨大的白熊屍體像垃圾一樣被扔在那裡，好重的腥氣。

平安貪婪地呼吸著城內新鮮的空氣，也不管那冰冷的空氣是否會傷害到肺部，一夜的翻山越嶺，讓他疲乏至極，再加上今晨的霧氣深重，這讓他身上沾上的血一直沒乾，粘乎乎的很不舒服。

“鐺鐺鐺????”有人敲著鑼鼓，邊敲邊嚷嚷，“都起來啦，都起來了，交保護費啊，交了包你生意順風順水，不交的拆屋拆房了~~”

平安剛想循聲望去，卻被直接推倒，“借過借過~~”拿銅鑼的人似乎是這夥人的老大，對身著破爛的平安沒怎麼留意，對無法產生收益的窮人他可是生不出絲毫興趣的，但老大這麼想，做小弟的卻不會放過這個仗勢欺人，狐假虎威的好機會，眼瞅著平安被大哥推倒在地，一個小弟衝上前去，抬起腳狠狠地踹了平安一腳，末了還朝地上吐了口痰，“臭乞丐，沒長眼睛嗎！敢擋我們大哥的路？”

平安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嗆出幾口黑血，掙紮著想起身卻好像粘在了地上，撐不起自己的身體。

眾小弟看著平安的醜態，一陣哄笑。

“三哥，你的實力又進步了，這臭乞丐被你一腳踢得吐血了呢，看他那喘不過氣來的樣子，不會是快死了吧？哈哈哈??”

“跟著大哥修煉，很快你也能達到三哥我的境界了。哼，像這種乞丐，既不能給國家提供物質效益，又不能給國家武力支持，早死早超生吧，廢物！”

平安的大腦一片空白，那幾口黑血仿佛將他的生命力全部吐了出去，胸口好似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漸漸將他從這個世界剝離出去，他再也看不見，再也聽不見了。僅剩的意識，將他帶回昨夜的那個客棧，那個庭院。

千鈞一發，巨棍當頭，軟鞭襲身，還有滿天星般的飛鏢，平安手中勁風陡生，拿著書本的手看似隨意的一掃，卻將後發先至的飛鏢大半掃向黑須大漢，一層灰蒙蒙的霧光籠罩著他的手，倏忽一下又消失不見。

“單殺！師兄小心！”被擋下大半飛鏢，又轉給黑須大漢，少女又驚又怒，這身手不該是一個隻值一兩的人該有的。

黑須大漢反應迅速，在飛鏢襲來之跡，硬生生收回巨棍，擋在胸前，護住要害部位。然而，平安又怎會讓他如願，以個馬步斜傾，拔身欺上，抽出彆在腰上的木劍，用劍柄狠狠擊向黑須大漢的小腹部，由下而上，“哢????”仿佛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半空中，黑須大漢一口鮮血噴濺出來。

“小師妹，這是雙殺啊……”他很想這麼說，可惜未能如願，兩眼一黑，在急劇的疼痛中昏死了過去。

三角攻勢已經被攻破一角，但如果此時鬆懈下來，少女絕對有機會扔出第二波飛鏢，因此，幾乎是在擊中黑須大漢的同時，平安將劍往白鬼方向一揮，再朝著少女的方向一掃，也不看結果，騰空而起 ，一腳大力踏向白鬼胸口，“啊????”少女的慘叫隨著鞭子聲一同響起，

而白鬼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一下子跪倒在地，眼神空洞，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留了下來。

平安甩劍改變風壓，將白鬼的軟鞭抽向少女，製止少女做出第二次攻擊，然後給白鬼的那一下，踏碎了胸骨，斷裂的骨頭刺穿了肺部，看來是活不久了。

少女昏死了過去，鞭痕在胸前，一直延伸到小腹，看來白鬼這一鞭抽得夠狠，在被平安乾擾變向後還能打出這麼大的威力，幸好沒抽在臉上，否則少女醒來說不得是要尋死覓活了。

“喂……平安，你的確是平安吧……”聲音很輕，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但在這寂靜的深夜，空曠的庭院中，足以讓平安聽見了。

說話的人是一手捂著胸口的白鬼，肺部的疼痛逼迫他大口的喘息著。

“沒錯，鄙人的確叫做平安。”絲毫不顧氣氛的詭異，平安沒心沒肺的笑了。

“你……不可能，你的實力……至少是三殺……，三殺不可能……不可能會隻值一兩！”過分的激動令白鬼的呼吸變得更加困難，瞳孔瞬間放大開來。

“也許吧。”平安笑了笑，不置可否。

“最後……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隻殺我……”

平安的臉色登時冷了下來，“我回客棧的那天早上，隻有你身上有血腥味，客棧的地麵上是縱橫交錯的鞭痕，庭院裡的花草大多殘缺，那是被勁風擊打過，所以，隻有你該死！”平安的眼神冷，話語更冷，就如月亮一般，不近人意。

“是嗎……我明白了，到閻王殿上，你我再比一場吧，我……也是三殺呢……”白鬼莫名奇妙的說出了一句話，原本高昂的頭顱終於低了下去，“咚????”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閻王殿？”平安忽地感到一陣眩暈，他低頭看了看，苦笑一聲，終究還是沒全部躲過嗎？

一枚淬了毒的飛鏢正插在他的左腹上，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著冰冷的死光。

看來是那時候受的傷，被毒鏢傷了而不自知，運功打敗了少女和白鬼，之後雖是暫時壓下毒素，過海石山的時候又遭遇了白熊王，毒素流入五臟六腑，真要落個出師未捷身先死嗎？

眼前的景物逐漸清晰起來，失去的聲音一股腦兒的塞回給平安，周圍顯得十分嘈雜。

“大爺，求求你們，行行好吧，上周不是剛交過嗎，我們小本生意勉強糊口，給條活路吧！”開著店鋪的老兩口拉著敲銅鑼者的褲子，半跪著哭喊，懇求惡霸們放他們一馬。

“老人家，不是我不體諒你們，你看我這一大班子兄弟都是要吃飯的呀，你們這……這不是叫我為難嗎？”敲鑼者做出一副十分無奈的表情。

“老東西，彆給臉不要臉，趕緊把錢交了，否則三爺我不介意趁早送你上路！”先前被小弟們叫做三哥的人狠狠將老倆口踹開，一臉嫌惡。

“也許武者的名聲就是被你這類人敗壞了。”聲音平平淡淡，卻明顯不來自雙方中的任何一方，而是第三方，或者說，還有第四方。

不遠的一處巷口，一主一仆駐足而立，做主的少女一身碧色衣裙，身影兒纖細，如墨的發絲下是燦若星辰的眸子，其間一汪秋水，隱含關心，瓊鼻薄唇，膚色如雪，真當得上是傾城傾國的美人兒，尤其是她身上那淡淡的出塵氣息，更是令她彆有一番韻味。

“小姐，彆看了，說好今早回穀的，要是時辰晚了，主人又要責怪奴婢了。”丫鬟有些心急，催促著自家小姐離開。

“環兒，不打緊的，咱們醫者就是要有一顆心，你看那位公子剛剛還十分痛苦，現在卻像完全沒事似的，又向那些惡人挑釁，我有些不放心。”醫者少女神色緊張，十分關切地望著平安。

“小姐，說不定是他自己好了，天下那麼多疾病痛苦的人，小姐你怎麼能救得過了，彆管他了，我們走吧！”丫鬟還在苦苦勸著自己的主子。

“這個情形……莫非……不好！”醫者少女像是想到了什麼，也不管矜持與否，立馬就提裙奔向平安所在之處，丫鬟無奈，也隻好快步跟了上去。

“你說什麼？”被稱作三哥的人捏緊了拳頭，緩緩回頭，於是他看見平安筆直地站著，與他對視。

“勝者為王，這是自太祖傳下來的規矩，如果我贏了，你們就滾出這城，至少，不許再做為害鄉裡之事。”

“呸！臭乞丐你是被老子一腳踢傻了吧！”三哥不屑的吐了口痰，卻突然感覺不對勁了，平安沒有拔劍，就那樣站著，空氣的感覺不一樣了，變得粘稠，使人難以呼吸，渾身軟綿綿的使不出力氣。

他臉部抽搐著，汗水一個勁的往外湧，不多久腳下已經被汗水浸濕了一大塊土地，放目望去，惡霸中其他人都已驚恐的軟倒在地，有不少還被嚇得尿了褲子。這，好強的殺氣！

所有人中，隻有敲鑼者還算正常，但看他麵色蒼白，看來也是在極力忍耐。

“好漢饒命！我等宵小不識英雄，多有得罪，冒犯之處還請英雄見諒！願賭服輸，我立即帶兄弟們離城，還請好漢先收了殺意。”

平安凝視著敲鑼者，將右手緩緩背負在身後，眾惡霸立即感到身上一輕，也不管醜態，一眾人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消失了。

平安將藏於身後的右手舉到眼前，他已經無法控製右手的抖動了，嘴唇發紫，眼眶發黑，這些剛剛極力壓製的東西現在再也掩藏不住了。

“恩公，多謝恩公大恩大德，小老兒無以為報，還請受我等一拜！”老倆口見眾惡霸走遠，心頭大喜，就要給平安跪下。

“老人家，不必如此多禮……”話還未完，平安要去扶老倆口的手就那樣僵在了空中，身體失去控製向後倒去。

“恩公，恩公你怎麼了……”

“公子……！”

碧色的人兒映入平安即將合上的眼簾，“快，快抬他進去，我是大夫，快，晚了就糟了！”

這是平安失去意識前最後聽到的一句話，聲音糯糯的，軟軟的，很好聽。

隨即，世界沉入一片無際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