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緣慳一麵

“姑娘，恩公他是怎麼了，怎麼會昏迷不醒啊？”

一件普普通通的房子裡，開店的老倆口一臉緊張地看著床鋪，醫者少女一手搭著平安的脈，秀眉緊蹙，一張俏臉上神色變幻莫測。再反觀躺在床上的平安，上身裸著**滿了銀針，眉心處隱約有一團黑氣盤旋，不肯離去。整個人既沒有掙紮的跡象，也沒有痛苦的神情，就像是睡著了，又或者說……像是死了。

“老人家。”醫者少女將平安的手放好，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站起身來，“你們看好這位公子，千萬彆讓他身上的針掉了。環兒，你跟我出來一下。”接著不由分說，拉著丫鬟就出了屋子。

“環兒，這次出山，師父是不是給了你一枚九轉浮屠丹？給我！”

“不給，小姐你對他已經算是仁至義儘了，那是主人留給你救命的，憑什麼便宜他！”丫鬟態度強硬，轉過身去，不再理自家小姐。

“我就是在救命！我們醫者濟世救人，哪裡分什麼值不值得，有病人需要救，我們就要儘全力去救，你知不知道那位公子現在命懸一線，我用針封住了他二十六處大穴，七出奇穴，甚至還在一處死穴上下了一針，這才留住他一口氣，好環兒，求求你了，我必須救他！”醫者少女神色堅決，看來沒有什麼能動搖她的決心。

丫鬟深知自家小姐的性子，但卻還是想在努力一下，“小姐這人自負的很，根本就是你最厭惡的類型，你看他，要不是剛愎自用，憑他至少‘星’級的實力，怎麼會中這種從傷口上看來還處在中下遊的‘殺’級武者的毒鏢？而之後還幾度動用真力，今晨趕走惡霸更是調動全身真力外放，這樣招搖以至毒素蔓延全身，哼，死不足惜……”

“啪??”丫鬟話還沒說完，一個響亮的巴掌就拍在了臉上，疼痛使眼淚在她眼眶裡打轉，她剛想落淚，卻發現扇了自己一巴掌的小姐搶先留下了眼淚。

“環兒……你怎麼能說這種話呢……你知道……你知道那位公子是在什麼情況下……還要出手救人嗎？”

丫鬟看著自家小姐淚水肆意流淌，一張俏臉在哭泣中變得通紅，於是自己也不爭氣地留下了眼淚，搖著頭，哽咽地說“不知道……環兒不知道……”

聽著丫鬟的話，少女哭的更加聲嘶力竭了，她隻要一想到那個人做了什麼，心裡最柔軟的地方就隱隱作痛，像是不忍心，又像是慶幸上天讓自己遇上了這麼一個人。

“那位公子……那位公子是一隻腳都踏上了奈何橋還要轉身回來救人的笨蛋啊，今天早上，他是……他是回光返照啊！你要我……你要我怎麼忍心，怎麼忍心他死！”少女泣不成聲。

丫鬟一下子不哭了，沉默了許久，歎了一口氣，“小姐，你就是心太軟……”說完從隨身的小包裡取出了一丸丹藥，遞給了少女。

屋內。

“姑娘，你的眼睛怎麼紅了？”老倆口在一旁看著少女將藥喂平安服下，關切地問道。

“我沒事。”揉了揉眼睛，少女凝視著最後一枚銀針的拔出，那團黑氣從平安眉心處離開，在空中盤旋幾圈，消散了，這才鬆了一口氣，而平安胸膛微微起伏，終於有活過來的跡象了。

“針我已經全部幫他取下，藥他也服了，之後可能會發熱，發寒，並伴隨大量汙穢的排出，這些都是正常現象，你們不要驚慌。他醒來之後可能會有些虛弱，靜養數日即可。”少女說完，站起身來，離開床邊，“環兒，我們走吧，要是到天黑，城門關了可就出不去了。”

“姑娘，既然天色已暗，何不在此留宿一晚，寒舍雖小，可供二位姑娘歇息的地方還是有的。”老頭出聲挽留。

“是啊，留下來吃頓飯吧。”老婆子也隨聲附和。

“不了，本來是今晨就要出城的，家中還有些要緊事要做呢，就不勞二老費心了。對了，我還有一封書信留給公子，待他醒來，請二老一定轉交給他。”少女說完，不等老倆口再出聲挽留，留下書信就匆匆拉著丫鬟離開了。

“真是個好姑娘。”老倆口注視著少女離去的背影，良久，不禁異口同聲的感歎道。

有多久？平安不知道。很長一段時間裡，他以為自己死了，但是他的意識，說不準在什麼時候，突然清醒了過來，就像是突破了混沌後獲得的新生，隻有一種感覺，痛。像火燒的痛，像凍傷的痛，像被刀捅進五臟六腑的痛……無時無刻，無邊無際，就在他即將痛得再度失去意識之前，他猛地睜開了眼，之後，一切疼痛戛然而止。

平安急劇地呼吸著，這樣新鮮而無儘的空氣，他感覺很久沒有呼吸過了，感覺就像一輩子那麼久。

“恩公，你醒了！”蒼老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夾雜著一絲驚喜。

“我這是？老人家是你們救了我嗎？”平安撐著床沿想坐起來卻失敗地跌回床上，他轉過頭，看見開店的老倆口正一臉慈祥的看著他。

“恩公不要心急，救你的那位姑娘說你醒來會很虛弱，我這就叫老太婆給你熱碗粥去。”老頭說著就打發老伴去熱粥了。

“姑娘？哪位姑娘？”平安的腦海中不由浮現出自己昏迷前聽到的那個聲音，糯糯的，軟軟的。

“哦，就是恩公你昏迷前出現的姑娘，她不僅是個好大夫，治好了恩公分文未收，還是個好姑娘，連我們老倆口留她吃一頓飯也拒絕了。”老頭臉上又情不自禁地浮現出一絲欣賞的神情。

“她走了？”平安的語氣中不免有一絲遺憾，他知道自己的狀況一般的大夫肯定無力回天，這位姑娘肯定是通神的人物，卻可惜沒能見上一麵。

“是呀，說是家中有要緊事，倒是恩公你沒大礙吧？”老頭接過老伴遞過來的白粥，放在嘴邊吹涼。

“應該是沒有大礙了……”平安剛想運起真力查探體內狀況，卻忽然發現丹田內空空蕩蕩，提不起一絲真力。

“老人家，那位姑娘有留什麼口信給我嗎？我是說……嗯，書信之類的？”平安竭力壓製慌亂的神情，還抱有一絲希望。

“有，她給恩公你留了一封書信！”

“在哪？”平安情緒明顯有些失控了。

“就在……那邊的桌上。”老頭朝屋子西邊一指，他搞不清楚平安為何如此激動，大病初愈這樣可是對身體有害的，剛想替平安拿過來的他卻被平安一把推開，平安想下床卻因重心不穩跌落在地上，不等老頭過來扶，又掙紮著爬起，跌跌撞撞地向桌子跑去。

“砰????”平安撲倒在桌子上，他抓起信，顧不得欣賞那娟秀的字跡和殘留在信紙上少女的體香，急忙看了起來

“公子，小女子雖是救回公子一命，但小女子想，公子很可能不但不會感謝小女子，還很可能要恨小女子一輩子。但我不得不這麼做，我是大夫，我唯一能做和唯一想做的就是保住公子的命。所以，即使是被公子怨恨了，小女子也不後悔。

公子的實力極強，所以我也知道我這麼做對公子來說意味著什麼。我國武功層次，‘武，殺，星，將，皇’，數百年來，臻至‘皇’境的隻有太祖厚德星顯神君一人，達到‘將’境的也不過寥寥數人，公子年方二十，竟可在其中占得一席之地，不可不謂天縱英才。可惜，卻是毀在了小女子手裡。為救公子一命，小女子擅作主張，將公子的奇筋八脈儘數毀去，公子這一生，在武道一途上，怕是再無所成了。還望公子海涵。”

神仙穀 庸醫慕容圓

“神仙穀……慕容圓……”讀完書信，平安僵在原地，嘴裡囔囔自語，良久，忽地仰天一陣狂笑，“好……好個庸醫慕容圓，為什麼不讓我死，為什麼！如今救回我，這一副廢人的身體還有什麼用！我忍辱負重十年，日夜勤學苦練，每天夾著尾巴做人，不敢做一件錯事，就是怕有報應，就是怕失去這一身武功，此生再難以完成心中所想。可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對我！什麼好人有好報，賊老天，你瞎了眼！”

“啪????”一道驚雷炸響，老倆口嚇得縮成一團，平安一手指天，氣勢如虹。

“哐????”大門被一腳踹開，大隊全副武裝的士兵魚貫而入。

“軍爺，我們遵紀守法，可沒犯錯啊，這，這是怎麼回事啊……”老頭被嚇得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問道。

“臭老頭，不關你事，死一邊去。”領隊的軍官蠻橫地推開老頭，上下打量了一眼平安，“就是他，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