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異變陡生

村子裡的火勢越發燒的旺了，燒得整個天際都泛了紅、滴了血。林天南與黑衣老者的鬥法還在繼續，眾人遠遠觀去，隻見空中一柄燦白巨劍與一道血色龍形的紅芒鬥在一處，襯著被大火烘烤的微微泛紅的夜幕，竟有說不明道不出的詭異。沒有人知道這場鬥法會鬥到何時，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了天際那兩個威力巨大的法寶之上，便再沒有人去注意這四下裡的景物了。

林羽其原本仰首在看夜空中父親的諸般本領，猛然看到黑衣老者以人血激起血毒龍戾氣的全過程，見那兩個黑衣人從紅芒之中落下時隻剩下了兩具枯骨，心裡不由得一陣惡心和畏懼，急忙閉上眼來，把頭埋在了娘親懷裡。待鼓足勇氣再次睜開雙眼時，見血毒龍身形已是陡增十數倍，在黑衣老者的操縱下與父親鬥在了一起。他仰首間見夜空中父親舞動巨大仙劍，刺、斬、削、折，皆是威力無比，而黑衣老者操縱下的血毒龍卻也時進退有據，絲毫不落下風。

二人這般你來我往，竟是一連鬥了數十個回合。林羽其一時看得倦了，便垂下頭來看向場外眾人，無意間卻發現，村外不遠處的小樹林裡，此時在一處略微昏暗的角落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道灰色的人影。林羽其心間微微一驚，正待告訴寧蓉，抬頭一看，發現寧蓉正呆呆的看向林天南，似乎有些魂不守色的樣子，話到嘴邊隻得又咽了下去。他複又垂下頭來看向小樹林中的那道不明人影，小小心子中正自思索些離奇古怪的念頭，卻忽然發現幽暗裡那個不明身份的人影似乎覺察到了自己正在看他一般，急轉過頭，望向了自己這裡。那看過來的目光，有著一種常人難及的犀利，讓林羽其莫名的一陣畏懼，急忙又躲在了寧蓉的懷裡，低低的喚了聲娘親。寧蓉被林羽其輕輕一喚，方才緩過神來，她淺淺一笑，似是安慰般的拍了拍林羽其的脊背。

夜空中鬥法依然在繼續。林天南舞動巨劍，一斬一削，劍氣四溢，一時逼得血毒龍連連退了幾步，正待乘勝追擊，卻見血毒龍騰空而起，張開血腥巨口，一口咬在了燦白仙劍上。血毒龍將巨劍牢牢咬在口裡，林天南連引劍訣，一時竟是拔不出來。但血毒龍銜劍在口，一時也不敢有絲毫懈怠。

眾人一時看得呆了，微微的張開了口。也隻是在眾人微微呆的一瞬間，倏然從幽暗裡襲出數道寒芒，直直打向了場中的林天南、寧蓉和林羽其。道道寒芒泛著幽幽冷光，像一道又一道的流星，在夜空裡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淡淡光影，沒有半分的嘶吼，隻是帶了些許的猙獰、些許的殺意。

寧蓉的記憶此刻卻久久的凝結在了那一瞬間，先是兩道如螢寒芒擊在了那個熟悉的背影之上，然後白光淡下，巨大劍體似是失去了什麼支撐一般，愈變愈小，而與此同時夜空中的那條血毒龍卻是化作一道刺目紅芒，迅疾襲來，洞穿了他的身體。那個身影頹然倒下，沒有發出半點聲息。是誰的容顏，在此刻早已不滿熱淚；又是誰的心靈，在瞬間隨之碎去。

寧蓉睜開含淚的雙眼，看著蒼茫的天幕下，餘下的道道寒芒欺身而近。死亡真的就近在咫尺了吧，可她竟是沒有了一點的懼意。低眉間，看到了那個在自己懷裡瑟瑟發抖的孩子：此番必是九死一生了吧，可其兒他還終究隻是一個孩子。她如此這般想著，本是一片混亂的思緒霎那間終於有了片刻的冷靜。也隻是在那一霎那的時間裡，她本能的側轉過身子，將林羽其緊緊護在了懷裡。那道道寒芒硬生生的擊在了她的脊背之上，震得她身子重重一抖，一縷鮮血從嘴角流了下來，滴在了林羽其的發絲上。

山風漫來，卷起了林羽其的衣角，他躲在娘親懷裡，外麵的情況看得不甚明了，隻是心裡沒來由的湧起一股悲哀，哽住了自己的喉嚨，眼淚便悄無聲息的流了下來，正自恍惚間又覺得娘親的身子重重一抖，便有一道寒氣似乎穿破了娘親的身體，竄入到自己的體內，在體內亂竄一通，攪得心肺間一片冰涼，煞是難受。正自苦忍時，忽又覺得發絲上正滴下滴滴液體，不知是血是淚，匆忙間正欲抬頭去看，卻感到娘親的身體重重的倒了下來，將自己沉沉的壓在了下麵。心在那一刻，便也沉沉的墜了下去。

這一切的變化似乎太過突然，隨著林天南的頹然倒下，血毒龍化為一道纖細紅芒複又飛回到了黑衣老者的長袖之中。黑衣老者倒吸了一口涼氣：方才那道道寒芒的速度之快、殺氣之重，足以看出出手之人的修為絕對在二人之上，若是自己受了那一擊，恐怕也不會比林天南的下場好到哪裡去吧，更何況血毒龍化為紅芒的最後一擊，也是用了十層的修為。他這般想著，雙手不覺間握得又緊了幾分，右手畔更隱隱有淡淡紅芒閃爍不止。

黑衣老者對眼前這個結果實是期盼已久，但終究不知出手之人是敵是友，不覺間手畔紅芒已是大盛，他轉身看向寒芒襲出的那片幽暝，冷然道：“誰？”

所有黑衣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個角落，緊握起了手中的兵刃，可是又都分明感覺到自己手心裡隱隱滲出汗來。縱然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在麵對這片不知突然會從何處襲出對自己致命一擊的夜色時，心裡也免不了會產生絲絲畏懼吧。

幽暗裡一片沉默，並沒有什麼言語。片刻後陰影裡倏地樹枝一動，眾人看時，那身影已然遠去，渺然無蹤了。

黑衣老者向那個身影消逝的方向凝視許久，手畔盈盈紅芒漸漸淡去。驀地，他轉過頭，目光在林天南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後轉頭看向寧蓉他們母子，對身旁一個黑衣人冷冷的道：“你，去看看那母子死了沒。”那個黑衣人點頭應了一聲，將手中血跡未乾的鬼頭刀又握緊了幾分，然後快步走了過去。

四周一片烈火燃燒時發出的劈啪聲，間或有一兩間茅屋因不堪了烈火的焚燒而轟然倒下，發出了一聲聲沉悶的巨響。林羽其被壓在娘親身下，呼吸漸感沉重體內那道寒氣仍是四處流轉，心肺間一片冰涼，如墜冰窟，其苦難擬。他右手撐地，正打算坐起身子，扶起娘親，耳畔卻忽然傳來了重重的喘息聲，然後聽見娘親無比艱難的道：“其兒，彆，彆動，快，快屏住呼吸。”聲音充滿了無儘的嘶啞和蒼涼。然後依然是娘親粗重的喘息聲在耳畔繚繞不停，林羽其隻感覺自己的心隨著娘親的喘息聲一陣一陣的發痛，眼角不覺間又湧出淚來。

那腳步聲一聲一聲的近了，林羽其顧不得多想，急忙屏住了呼吸。黑衣人終於走得近了，林羽其懷了一絲的忐忑和畏懼，微微的睜開了右眼，他看著那個黑影伸出左手試了試娘親的呼吸，然後又來試他的。映著遠處的火光，林羽其沒能看清那個黑衣人的麵容，隻是依稀看到他那黑色的衣襟被風蕩起，像一抹抹不去的猙獰。

黑衣人依依察看了寧蓉母子的呼吸，然後看了看旁邊的血跡，點了點頭，便轉身走向了黑衣老者。待走得近了，便低聲稟道：“尊主，屬下方才看了，那小的已然斷了氣，那婦人雖然還有半口氣在，但看著也是撐不多久了。”

黑衣老者冷哼了一聲，點了點頭，便衣袖一揮，化作一道紅芒衝天而去。餘下的黑衣人先是愣了一愣，隨即都醒悟了過來。一瞬間，山陽村上方便多出了十數道不同顏色的光芒，跟著紅芒衝天而去，終於漸行漸遠，消失在了蒼茫的雲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