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被抄家了

噢，先介紹一下我的幾位姨奶奶的情況吧，事實上她們都很年輕啦，雖是爺爺的老婆，但其實都可以當他女兒了，大姨奶奶從樣貌上看最多也就三十出頭歲，為什麼跟爺爺年齡相差那麼大，這其實也就是老套的故事，說是爺爺跟我的親奶奶伉儷情深，直在奶奶去世的十年裡都沒有在續弦，後來就不知道怎麼想通了，可是這時他身體已經不太中用了，連娶了幾個都沒辦法給他下蛋，這情況讓爺爺急了，還鄭重宣布，如果誰給他生下一個孩子，他就讓誰坐上“夫人”之位（也許問題出在他自己身上，也不去做個檢查），然而那麼多年過去了，誰都沒能夠坐上我奶奶的那個位置，委實也就隻能呆在這不算大的四合院得鬥來鬥去，四四相看，好不厭煩。唉，其實最小的姨奶奶也才二十二、三歲，作為男人，爺爺真的挺有福氣的。

這天，我又同小丫在姨奶奶處玩耍，小丫被我逗著，直追著我跑，不小心撞到一堵“牆”，我笑嘻嘻的轉頭，結果見到的卻是````我爹。

我呆了呆。

“這兩個孩童是誰？”旁邊的人一步上前，聲音渾厚，不是我爺爺又是誰？

我沒吭聲，倒是身邊的小丫抖個不停，死死攥著我的衣角，在我的心裡和她的心中爺爺都是個極其可怕的人，亦知道他不喜歡我們，這會意外撞見，不知道他會如何？

我爹爹張了張口，還來不及說什麼，一旁的二姨三姨奶奶立即把我們一人拉開一個，隻聽二姨奶奶開口：“老爺，這是洗衣房劉婆子的兩孫女，妾看她們模樣生的討人，這才帶著來玩兒。”我抬頭看了看二姨奶奶，再看向三姨奶奶，心中感激，雖然從一開始都在欺騙她們，讓她們以為我們真的是彆人家的孫女。

我爹爹的眉頭立即蹙了起來，此時我大概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是在說：明明是我的兩個女兒，怎麼又就變成了劉婆子的孫女了？

爺爺的臉色有點冷，眼睛淡淡的掃過我們，那灰暗的眼睛沒有一絲情緒 ：“這是什麼地方，讓一個下人的孩子在此到處亂跑，餘芹你怎如此也不分輕重？”聲音雖不大，但這斥責可以讓二姨奶奶一個身形不穩。

也許是“下人的孩子”讓我爹情緒失控，他臉色發白的喊了聲：“爹````”

爺爺瞅了爹爹一眼，打斷他接下去要說的話 ：“逸兒，心思放在朝政上固然是好，但是有時間也要多去陪陪你的幾位小妾，莫不可光寵著那位鄭氏一人了，你還年輕，多生下幾個子嗣才是正事。”

爹爹怔住了，眼睜睜的看著爺爺大步走出門口。

我以前以為我能夠打動爺爺，像打動爹爹一樣，讓他接受我們，可是，我才發現我錯了，看來爺爺一早就知道我們了，他是這麼拒我們千裡之外，這麼的不喜我們啊！我流著淚，扯了扯我爹的袖子，爹低頭看我，看到我的兩行清淚的，他麵色一絲訝異，慢慢的釀成感傷。

我咽嗚“爹爹，爺爺是不是真的不喜歡我和小丫，他討厭我們，我們難道不是他的孫女麼？我們真的是下人的孩子````娘親不是爹爹明媒正娶的麼````爹爹真的不要娘親、小丫和我了？”

我爹沉默的抱住我，我能夠感覺到他心裡很酸，是為維護不了自己的女兒而難受麼？爹爹對我們還是有愛的。

我們周圍，二姨奶奶，三姨奶奶還有房門口站著的五姨奶奶、各個丫鬟露出驚訝的表情，相處有個把月了，如今從我和爹爹的對話中知道我跟小丫原是這府中最不受爺爺喜歡的二位小小姐，她們不吃驚都不行了。

“不要哭，不要哭````”小丫也一臉的淚，伸出小手摸了摸我的臉，如果說先前的淚水是故意引起爹爹愧疚，那現在我心裡是真的難過了，我可憐的妹妹啊，平時看她似乎什麼都不懂，但是隻要關係到親人的事，她才會有所動容，妹妹啊，如果不是生在這麼個家庭，她應該是個靈動健康的孩子，而不是自閉自己的心靈。

看著我和妹妹淚水盈盈的小臉，爹爹滿懷抱著我們，這一幕到直到遙遠的以後，每回讓我想起總是心酸難耐。

我扭不回爺爺冷漠的情感，但自此爹爹更是來探望我們更加的頻繁了，他大概是被“下人的孩子”那次事件的衝擊，意識到身為父親的角色，也多虧了他的領悟，我們終於過得越來越幸福了，衣服、零食、玩具，小孩子該有的，我們都有，他也表現得亦像一位為人父的摸樣，幾乎每天都有來看我們，臉上總是帶著寵溺，偶爾他也會請娘親過來小坐，雖然他們的愛情淡了，可是還是有一種連著的細細的絲線，說不清是什麼，卻還是連著不是？

這種平平淡淡的卻幸福的日子一直到我五歲的時候突然中斷，這事發生的太突然，讓我然後每回一想起總是有種窒息的感覺，像是被人用刀子狠狠的插上了一刀，痛，不可亦。

我永遠記得，大慶公元一九四九年農曆六月初六的深夜，睡眠中的我迷迷糊糊聽到屋外呼天喚地的聲音，我第一感覺就是，著火了？

門讓人，猛的踹進來，一排穿著灰色統一製服的人用鋒利的大刀指著我和妹妹，在我們惶恐中，一個身影衝到門口（被人攔著）大叫：“求求你們放過我的小姐，她們隻是五歲的孩子啊，她們還什麼都不知道。”

我的心怦怦直跳，看著那人緩緩倒下，想起來，那不就是我們的丫鬟小喜麼？這一刻才知道恐懼鋪天蓋地，出了什麼事了？

恍惚中，我和小丫被人推搡的到後花園，這是一塊很大的場地，也就是兩年前我踩到爺爺水仙花的花園。到這裡，我的心終於顫抖得不行，一大片的園子黑壓壓的站滿了人，人群中有所有我熟悉的人，一個個麵露驚懼，顫巍巍的低聲哭泣。

我的手忽地被緊緊捉著，尖利的指甲狠狠的紮到我的肉裡，以致流血，不過我感覺不到疼痛，我知道這拽著我的人是小丫，她那不住顫抖的身體讓我心疼。

站在亭子台階上的一人提著嗓子大聲說著什麼，由於我站的位置靠後，聽得不清楚，不過人群的哭聲變得更為大聲了，有人竟哀嚎道：“不可能，我們老爺是個好官，是三皇爺陷害他，是三皇爺```”

在我看清那有勇氣爭辯的人是二姨奶奶之時，一顆黑色頭顱咕咚的滾到地下，二姨奶奶慘白的臉在刀光下陰森可怖。

“啊~~~~~~~~~~~~”人群一下子慌亂起來，驚懼的尖叫聲交錯紛紛。

我身邊的小丫突然整個身體挨著我，嚇暈了過去。我抱住她，沒有多大的力氣，兩人垂到在地上。

怎麼辦怎麼辦``````？我的心也是恐慌害怕的，恨不得也能暈了過去，誰能告訴我，這一卻到底是不是夢？

在黑壓壓的人群中不知道坐了多久，我恍惚的看到又有一批官兵闖了進來，殺喊聲，打鬥聲，紛亂跑動的人，尖叫磨人的嗓音，火族熾烈，沸沸揚揚。

我呆呆的看著，好像一卻都與我無關，像很久以前看的那一場電影，那時因為近視，沒帶眼睛，看到的是血腥噴糊到鏡片的情景。

一個片段驚醒了我，那一張陌生卻又極為熟悉的麵孔出現在我的眼前，她護著身後的人，飛揚的裙裾，如一隻美麗的粉色蝴蝶翩翩然，從最初的翩舞到靜止，垂息，而她保護的人似如夢初醒，大叫著她的名字，抱著她，像是要把她揉到骨子裡去的痛苦。

我把昏迷的小丫搬開，霍的站起來，慢慢走向那兩個人，聽著那男人淒然的叫著女人的名字，說著什麼。

“伊之```伊之，你醒醒，醒過來啊，你為什麼要救我，你不應該救我的，不應該賠上你的性命啊````”

女人一動不動，一個鮮活的生命一瞬間了無聲息。

“爹”

“鈴兒，你娘他去了，不要我們了”男子的眼淚布滿的整張臉，他原來還是愛她的。

“伊之，我後悔啊，你活著，我沒有好好的對你，我好後悔，我的心好痛啊，伊之，我們為什麼會變成那樣，我知道你恨我，你說過，你有多愛我，就有多狠，可是你還是救了我，你為什麼要救我呢？”

“爹”我伸出小小的手抱住爹爹，不讓他再說下去，不要再說了不要說了，人死，不能複生！

“玲兒”爹掙開我，眼睛定定的看著我，那眼神裡有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溫柔，就是前世我見過再溫柔的眼神也沒有他現在的柔軟，我心裡忽升起不好的預感，那是什麼？

爹突然轉頭大喝：“龍和，把小姐帶走，越遠越好，此生不得再回到這裡。”

“爹——”我慌張起來，一個勁的搖頭：“我不走我不走，爹在我在，這裡是我家，家沒有了，我也沒有了。”

“傻丫頭”爹無奈的笑笑，轉身背對我大步的離開。

“爹————”我要衝上去，身後一雙大手捉住了我，任我小小的身子在掙紮，卻不得再跨上前一步。

肩膀被那一隻手力度恰當的一砍，我隻感到天也昏暗了下來，身子軟軟的趴了下去。昏睡之前我想到了那抹小身影，小丫，我的妹妹，從來沒看到過你笑，我還有機會再看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