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逢路人有誰知

蘇江月還以為江晨對這一個城市的曆史感興趣，於是頂著厭惡把這個城市的來曆弄了個清楚。從遠古洪荒說到改革開放，從春雲夏雨秋夜月說到唐詩晉字漢文章，一點點說給理科男江晨聽。不知不覺間，蘇江月竟然喜歡上這個靈動的城市，原來這個小城居然有這麼多內裡的故事，看不完，看不懂，一如江晨。

關於瀟湘神女的傳說也是從那裡流傳過來的這也是，江晨唯一記得的可能性曆史事件。

“江晨，你今天又去西門街了？”蘇江月的聲音帶著一些笑意，很顯然蘇江月早羞笑江晨這一種古怪的行為。“有什麼收獲啊”

“一米夕陽”江晨說道。

“去”蘇江月不滿的哼道，“對了，你今天說什麼啊”

江晨在這邊笑了笑。

“忘記了”

“忘記了？那你就不要想起來，最好不要在和我說，我不會聽的。”蘇江月在那邊有些惡狠狠的說道。

“你記憶力不好麼，那一句話很好記的的，就是，我們，恩，昭告天下吧！”江晨很鄭重的說道，語氣之中點點顫抖，在害怕麼？

那邊沉默了一下，然後低聲說道：“你說的是真的！”

“恩。”

‘“嗬嗬，我沒有關係，你想說就說唄。你不怕你們江老師找你麻煩？”蘇江月在那邊幸災樂禍的笑了笑。

“怕什麼。倒是你要小心，被老師說哦，嘖嘖，班長大人，要以身作則的哦！”

“沒得關係，死豬不怕開水燙麼。她說幾次就不會說了。”蘇江月很是油然的說道，“對了，你說那個冬瓜要見我？洛辰？”

“他們早就知道你了，我那樣和你說隻是隱晦的表達我的意思。懂？”

“哦，這樣子。”蘇江月說道，然後又奇怪的說道，“你說冬瓜，和飛哥他們知道。完了，難怪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看我的眼神不對呢？我還說，是不是我有什麼不正常。”

“自家兄弟，自己怎麼都不好隱瞞，不過不是主動泄漏的。你給我的紙條被冬瓜搜到。你也知道，我在他麵前實在是不能反抗，不是我無能，主要是敵人太強大。哎，交友不慎啊。嗬嗬。”江晨笑了笑。

“額，那就完了，以後見到他們怎麼辦啊。”蘇江月聽到自己寫的紙條被冬瓜拿到心裡也是不好意思。

“沒事。直接不要鳥他們，正常就好，不要在敵人麵前喪失威風，你可是蘇江月啊，大名鼎鼎的蘇江月啊。”

“去，有這樣說自己的兄弟麼！”

“嗬嗬。自然是玩笑了。已經很晚了，你要不要睡了？對了明早我幫你買早點吧，我氣得比較早。”江晨看了看手表，已經快十一點了。

“什麼你起得比較早？我起的晚？早點，恩，那倒是謝謝了，不過不用了。我早上起來自己吃。恩，是要休息了！嘿”

“那晚安了。”

“安。”

掛完電話，江晨心裡很是舒坦。終於，一切好好的了。小小的幸福開始了。

有了近兩年的醞釀，江晨和蘇江月的感情卻有一些愈演愈烈，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勢，幸好感情已經趨於穩定，江晨和蘇江月都能安心下來學習了。

從此之後，蘇江月不再糾結江晨心中有一個人，那個人叫做夢清舞，自己隻是一個替補，當然蘇江月不知道真相。

江晨不再糾結江晨心中有一個人，那個人不叫蘇明月，所有人隻是一個替補，現在僅僅心中隻有一個叫蘇明月的人。

江晨的日子變得有一些滋潤起來了。

星期天下午，不用一個人睡覺或者打球了，自然有蘇江月伴著自己左右在街上晃蕩。雖然漫無目的但是卻很美好。

手伸進桌肚拿課本的時候，會摸到一袋牛奶，一個蘋果，或者其他的東西。江晨自然知道，那是蘇江月放的，而且是通過某一個人放的。那個人和蘇江月情同姐妹，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江晨。

晚上煲一會兒電話粥。

幸福。很幸福。

儘管江晨單純到不知道親吻這種情侶之間的親密活動，但卻依舊開心。半個學期過去了，江晨過的很滿足，不過幾個兄弟就不滿了。

比如，某一個星期天早上，洛辰突然找到江晨，“江晨，今天下午不要和蘇江月出去了，去我家，我找你有一個重要的事情。”

江晨看洛辰說的如此鄭重，也就和女友說一聲抱歉，換回一句，注意安全。

結果到了洛辰家彆墅，吃完飯，就拉江晨看NBA，然後用自己的車載著江晨去買了一點東西。

“有什麼正事？現在可以說了吧”江晨口中啃著一顆大桃說道。

“這不就是正事？”洛辰奇怪的問道，順便抬起遙控調了一下電視節目。

“暈，陪你吃飯，看球賽，逛街，正事？”江晨很無語。

“那今天下午，你不是也要逛街，吃飯？那也不是正事吧？”

“可是，可是她是。。”江晨大汗，這都是哪裡和哪裡啊。

“這麼說，兄弟不如媳婦了？”洛辰斜視著眼睛很有殺氣的說道。

“額，好吧。我錯了，你今天不會是想霸占我吧”江晨一副害怕的樣子，“我可是有家室的黃花大閨男！”。

“滾”洛辰沒好氣的說道。

“那你怎麼了？”江晨不解。

“因為哥嫉妒了。”一副看江晨幸福，自己不爽的樣子，然後很是淡定的說道。

江晨想到眼前這一個哥們似乎在單戀自己班的那一個人，但至今沒有進展。

“哥們，這樣啊，我同情你。”

“滾”

“哈哈”

看看，江晨就是這般幸福，幸福的讓人嫉妒。

隻是這一份幸福，怎麼看都有一些懸，江晨居然像守節一般的不敢親熱自己的新歡，這可能是不懂方法吧。

江晨想起昨晚，自己想要親吻一下蘇江月的時候，蘇江月眼珠一陣亂轉，然後說，快走，老師來了，自己一轉身？老師沒有在，再轉身想要懲罰那個小魔女。小魔女已經離自己很遠了，眼睛中閃著陰謀得逞的光芒，嘴角上翹起一如初見的優美弧度，把江晨心裡撓的癢癢的。如果江晨十分想要，蘇江月未必會多放抗，隻是那一份天真爛漫讓人不忍破壞。江晨的性格卻注定不會那麼強勢。

江晨笑了一笑，對蘇江月更是憐愛非常。當蘇江月逃開了江晨的野心的時候，江晨心裡卻是一種放鬆，這種感覺確實相當的膩歪。

星期一早上的課都是班主任的，班主任姓江，是一個中年的女教師。江老師教江晨的是語文，是江晨有著偏執喜愛的科目。

文字是這一個世界上最乾淨的東西，江晨想學好她，然後在用著一份乾淨去描摹心底的純淨。學習語文的初衷便是如此。很傻很天真的一個理由，然而這一個理由包含著多少的心酸和甜蜜就不是外人知道的了。現在已經不想那麼做了，奈何喜歡已經成了習慣了。

江晨愛上了宋詞。唐詩過於華麗，元曲過於粗俗，唯有宋詞，那一份生長繁衍於玻璃般美麗和脆弱之間的文化，才精致的讓人心疼。精致中含著一股子出淤泥而不染的清逸，濯清漣而不妖的淡雅。每一次鑒賞婉約詞，都會讓江晨想到了雨，那個宋詞一般的女人，精致，美麗，典雅。

江晨正在埋頭看還未看完的閱讀理解題，枯燥冗長使得眼睛不像抬起來。江晨對這一方麵的題很不感冒，究其原因就是這一類的題目千篇一律，奈何還要千篇一律的做它，這是怎生的一份無聊啊。偶爾一篇閱讀也會不錯，裡麵穿插著幾句清新的宋詞唐詩。

讀書聲漸漸的淺了，江老師的聲音有一些高興的響了起來。

“大家安靜一下，從今天起，有一位實習老師要來和你們上幾天課！”

實習老師麼？高一的時候就搞過了。

“下麵讓她自我介紹一下”

嘩啦啦的掌聲，好像隻有江晨吝嗇著掌聲。他都沒有看講台上站著誰。一切就像例行公事一般。

“大家好，我是華東師範大學的大三的學生。我姓楊。”

聲音很好聽，脆脆的，如出穀的黃鶯。那聲音似乎有靈性一般，讓人耳目一新，讓人覺得那就是靈山的鐘聲一般，一下就把自己的靈魂剝離人世間。這份聲音有一些空靈，江晨抬頭看著三尺低台。

抬頭一看，江晨的臉色一下變得很不自然，眼神之中儘是不可思議。

怎麼會是她？

那顏，那身，那神，那麼的像。原本有些殘破的記憶瞬間修補完畢，讓江晨的腦袋一下子顯得氧氣不夠用了，一種眩暈的感覺不由自主的發芽生長，然後結果落地。那破土發芽，生長完畢的記憶藤蔓，終於開花結果在這個絢爛的初夏。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麵，白色的被子，白色的紗布，整一個視界沉浸在雪白的的世界之中。

江晨掙紮著有些沉重的眼皮，將這個陌生的世界儘快的收入眼底。對於陌生的環境，常人是會好奇，然後就會有一些害怕。江晨在這個時候就表現的不似菩提眾生，隻是稍微打量了周圍就知道自己是在醫院中，身體的疼痛和抱著紗布的晦澀感覺無一不提醒著這一點。

雪白的病房很單調，兩床兩人。靜悄悄的感覺然人很壓抑，很沉悶，一副了無生機的樣子。偶爾傳來些許走道上的腳步聲，還有窗外的蟬鳴倒是然人感覺一陣舒坦。對了，好像是八月份吧，蟬鳴得很帶勁，很生機勃勃。

江晨偏過頭去，那邊的病床上躺著一個老人。灰色，白色，黑色在稀疏的發絲間駁雜著。微微仰著頭，微張著嘴，睡的很安詳。一位有些乾瘦的老奶奶靠著白色的床單，枕著自己的手臂在一邊睡著。許是累了吧。

江晨在自己周圍看了一下，隻餘下自己一個人，沒有人在自己的身邊。江晨感覺一陣子無聊沉沉的睡了下去。

江晨媽媽來過，一臉的淚漬，那歲月偷取了容顏，隻是在自己母親鬢角放一抹殘雪作為回禮。看著已經變得有一些不像自己母親的母親，江晨的心很疼，很酸，很荒蕪。在那些困難的日子中，自己的母親總是會咧開嘴角帶著笑意的。那雙載著歲月和流年的眼睛中總是閃動著睿智和希望，現在卻似乎是一灘死水，沒有了靈動，沒有了憧憬。隻是看著江晨的時候，才會些許有一些溫暖。是自己的病麼？

然而這是夏天，些許溫暖就是天給的恩賜。

自己已經醒了過來，那麼自己就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家裡麵事情很多多，八月份正是農忙時節，一分一秒都是珍貴。

江晨母親坐在窗子邊，沒有焦距看著外麵的秀水青山，實際上是在思量著江晨的病和家裡的活計。

家裡的事情很重要，趕不上場的話，一年就完了。江晨的病就是在趕著侍弄玉米的時候，在路上被趕著去地裡的牲口撞到了。人忙，畜生也不輕鬆。不輕鬆的牛開始牛逼的一路狂奔，不甚平整的煤渣路上帶起一陣陣黑色的煙塵。也是江晨命中有這樣的一次劫難，就在道路轉角的地方江晨在那裡歇息，聽到轟隆隆的聲音來了，忙站起啦想看一個究竟。

好了，好奇心害死貓，江晨想轉過路口看個究竟，轉過，就看到一頭長的猙獰的牛，拉著一輛車向著自己奔來。已經離自己很近了，江晨被嚇到了，站在一邊，小腿發軟，一動不能！似乎癔症了！

牛甚通靈，看到有人在路中間，很是淡定的就拐了一個彎。而身後的那一輛車在拐彎的時候也湊趣的，恩，也是不得不的改了一個彎，然後尾大不掉的車位就上演了一下神龍擺尾，就撞上了那一個發呆的江晨。被大力衝擊到的江晨來不及反應就發現自己向路邊倒去，自己的後腦勺義無反顧的親熱上了路旁的石頭。

然後，江晨就覺得好累，好累。再然後，就是現在了。在這期間，江晨都是覺得好累，隻想著找地兒睡著。

邊上的那一個老奶奶似乎看出了江晨母親的憂慮，和江晨母親說，她家就住在醫院門口，可以照顧一下我。老人的個子很小，很是有一些小巧玲瓏，內裡充滿了中國傳統女性的美麗。

江晨母親說了許許多多的感謝的話，最後向江晨仔細交代了一些事情然後就回去了。愧疚的眼神在江晨身上流轉了良久。

江晨又是一個人了，拿起一本在床頭的櫃子上擺放著的一本書漫不經心的看著。這種一個人的日子，江晨總是覺得有一些空洞。在這一種空洞之下，江晨的心裡莫名有一些害怕這個世界，仿佛這一個世界是洪水猛獸一般，須得人們釋放一些防範意識。

吱呀一聲，房門響了起來。江晨以為是哪一個親戚來看望自己，偏過頭看著進來的人。進來的人不是自己的親戚，但是更加的引人注目。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年紀應該比江晨大上幾歲吧。

淡金色的外衣，纖細的腰肢，宛如公主，水靈靈的眼睛，長長的發絲在身後有白色的絲帶紮起來，寫意的垂在身後。看見江晨有一些好奇的看著她，少女也淡淡一笑。這一笑讓江晨心裡什麼東西波動了一下，然後木有出息的臉紅了一下。慕少艾的情懷居然再一次出現、

“小雨啊，你來了？”那趴著的老奶奶把頭抬了起來，對著女孩子說道，眼神中閃過絲絲的溺愛。

“爺爺，他好點了麼！”聲音很是柔和，生怕打攪到了旁邊也一起住著的江晨。奶奶有些無奈的說道，“已經醒過來了了，現在又睡下去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原來少女原本不在家的，是去外地旅遊了。聽到自己爺爺病了才急忙回來的。

“上午就回來了，我媽媽說爺爺病了，很嚴重，住院了。我就趕回來了”少女輕輕擦拭著瓊鼻尖的細汗。水晶晶的眼睛看著安詳的睡著的爺爺很是擔憂。那一種發自骨子中，流經血脈的感情很是真摯。

奶奶埋怨道：“我和你爸媽說了叫了不要告訴你，讓你好好玩幾天的。。。”

“奶奶，這種事情怎麼可以不告訴我。爸爸媽媽他們工作忙，不好得請假，我剛好放假。要來旅遊以後去也成啊，這不是爺爺病了，你也老了，我怎麼也該來幫忙照顧一下的。”少女撅著小口，略微不滿的說道。說完，輕輕幫爺爺塞了一下被角。

奶奶笑了笑。然後看到江晨一臉好奇，還帶著羨慕的神情看著自己一家人，忽然想到了什麼。

“小南，渴了沒有？”說完就要站起來給江晨倒水。一邊的少女雖然有一些疑惑，但是看到老人這一般，急忙按下了自己奶奶的手。很快的從邊上的飲水機上倒下一杯子涼開水放在江晨的桌子上。

“嗬嗬，有點燙噢。等涼了一些再喝吧”說完剪瞳一般的秀氣，而帶著一絲不屬於人間的清氣的眼睛看著江晨。

江晨在這一刻可以很仔細的看少女了。那一張即使遠遠看過去都會使人淪陷的臉頰，湊近了看更讓人覺得美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臉頰上輪廓分明，細細的眉似遠山，澄澈的眸如秋水。那一股子清雅的氣質讓人覺得這不是試過人間煙火的人，而是謫落人間的小仙子。那時候報刊亭賣過一些雜誌，其中有一些叫做夢天使。此間少女就像裡麵的那一些公主，或者天使，在這裡等著騎著白馬的王子來救贖他們。

江晨對於她卻不敢多看。

江晨害怕的不是自己的沉淪，而是害怕自己的褻瀆。看到她江晨心裡第一次生出了沮喪，生出了自卑，自己不會是那個騎著白馬的王子，或者帶著翅膀的天使。

女孩叫做楊雨，瀟湘學院的二年級學生。瀟湘學院，瀟湘的重點中學，卻不是最好的，最好的是江南學院。江晨猜想楊雨應該是一個優秀的學生，畢竟擁有這等氣質的學生怎麼都不會是差等生吧。

奶奶畢竟年紀大了，在病房中照顧爺爺幾天了，已經很累了。在楊雨的勸說之下，就回去休息了。走之前，奶奶對楊雨說要一起照顧好江晨。

楊雨沒有一絲猶豫的答應了。

在奶奶走過的幾分鐘內，病房中陷入了寂靜。這一種寂靜江晨以前覺得不怎麼樣，現在卻覺得很是壓抑。

楊雨也是有一些局促，在床邊看著自己爺爺一會兒之後。

“你吃不吃蘋果，我給你削一個。”楊雨黃鶯般得聲音響起，剪瞳看著江晨。江晨有一些鬼使神差的答應了下來。

楊雨削蘋果削得很是精致，削得很有藝術品的樣子。江晨從來沒有想過削蘋果可以把果皮像鱗片一般的削去，而且每一片鱗片都差不多大小，這可是相當不錯的。

由於這一個蘋果打開了一對少男少女的話匣子。江晨是病人不大願意開口講話，隻好兢兢業業的扮演好一個聽眾的角色。而楊雨則給江晨講一些風景名勝或者一些新聞之類的。江晨平時沒有遙遠過，也沒有關注過新聞，在少女麵前兢兢業業做聽眾反倒是很適合。對於少女講的那一些東西，江晨聽得很認真。無論是就在不遠處的森林公園，還是海角天涯的名山大川對江晨而言都是沒有見聞過的新奇。很容易引起江晨的興趣。

而後又說起了一些書籍。對於書籍，江晨讀過的就多了，像《水滸傳》《紅樓夢》之類的耳熟能詳的四大名著，也有《呼嘯山莊》《簡愛》之類的古典外國小說。或者近代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輕》等等，對於書籍，兩個人似乎可以講得東西就要多一些了。

在沒有彆人陪伴的這個夏天，一朵水蓮花靜悄悄的綻放在江晨身邊。

對此江晨原本有一些小羨慕，爺爺總有人來看他，和小怨懟，總沒有人來看江晨也變得有一些煙消雲散。

在相處的日子中，江晨和楊雨的關係生如夏花，如火如荼。楊雨教江晨下五子棋，江晨教楊雨下象棋。每一次江晨狠狠的虐待了楊雨一番象棋，楊雨就咬牙切齒的非要江晨陪她下幾次五子棋，非要看著江晨完敗於自己好幾次才重新綻放那令人迷失的笑顏。

江晨看著楊雨，偶爾會想起夢清舞。那一個女孩知道自己病了會怎麼樣呢？

也會細心的給自己塞被角，給自己講天涯海角麼？也會陪著自己一起嬌嗔巧笑麼？

江晨不敢想象她會這般做。她隻會說幾聲你要注意安全，然後陪自己坐一會兒，然後翩然而去。

江晨想到這裡，不由得苦笑了些。不過心裡卻不敢奢望她來看自己，因為這其中的事情很是有一些複雜。

看著這一個陪著自己的楊雨，江晨感覺心裡很是溫暖。原本素不相識的人，僅僅是一個病房的人，奶奶就答應照看一下自己。而如此漂亮的女孩，江晨以為的原本應該高高在上的，卻陪著自己。對此，江晨感覺受寵若驚，心總是不爭氣的顫抖，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心跳慢慢蕩漾開來。

江晨很是迷惑，為什麼自己的那些朋友和親人沒有來這裡看望過自己。江晨奢望的僅僅是一眼，然而奢望本身就是不能實現的願望。湛藍的天空不會張開那觀世情的眼睛，也不會張開那聽世音得耳朵來實現一個少年的念想。

對於這一種奇怪的現象，江晨感覺很難過。

爺爺的病不是很重，相對於江晨而言。而江晨卻在一個星期之後就可以在楊雨的攙扶著出去看陽光了。而爺爺卻還是要在床上躺著。少年人的生命力旺盛，恢複就要好一些。而爺爺僅僅是因為騎自行車摔倒了，摔壞了幾根肋骨，這對已經生理活性大不如前的老人而言，要恢複可是很困難的。所以江晨和楊雨在一起的時間可以多一些。

偌大一個病房中，經常就是三個人，一老一少兩個病人，還有一個天使一般的姑娘。

爺爺的回複很慢，而江晨媽媽遲遲不來接已經好了的江晨。陪江晨的還是楊雨。對已經相處很久的江晨，楊雨也當他是一個好友了，對江晨很好，很好。

因為醫院的早點不好吃，楊雨每一天早上從家裡來的時候，都帶一份早點給江晨，豆漿，小米粥。

每一次江晨想出去走一走，楊雨都會陪著一起出去，因為不放心他。

瀟湘公園這一個時節正是生機盎然的時節，離醫院也比較近。楊雨會陪著江晨去裡麵走一走。一個男孩一個少女在林蔭道上慢慢徜徉，在慢慢的嘮著磕，在斜陽裡，在晨曦中，在月色下。在石凳上，在溪湖邊，在柳梢下。

江晨說瀟湘公園很美，以後要來這附近上學。

楊雨說那你一定要去最好的江晨中學。

看著散步的一對一對的情侶，夫妻從自己身邊走過。江晨說，這裡倒是充滿愛情的地方，充滿著浪漫。

楊雨說，最浪漫的地方莫過於法國的普羅旺斯，那裡盛產醉人的薰衣草和浪漫的愛情，有朝一日一定要去那裡走上一遭。

普羅旺斯麼？江晨第一次聽到這個地方，卻有一個念想，將來陪楊雨去一次。因為那裡麵充滿著，愛情。

楊雨說瀟湘的夜景很不錯，霓虹斑斕。

於是，南城門外，楊雨陪江晨坐了半夜，直到冰糖葫蘆把牙齒都變得有一些酸軟。

楊雨說森林公園的有一隻駱駝駝峰塌了，看起來很是滑稽。

於是楊雨就陪江晨去森林公園，在水獺前給江晨解釋那不是放大版的老鼠，也解釋籠子中裝的不是狗，而是狼。

江晨在哈哈鏡中看到如花的容顏扭曲的更加的漂亮，自己則被扭曲的更加的小。比江晨高一個頭的楊雨更加的像一個姐姐。那不真實的景象像極了現實之中的真實。

楊雨說，我就是姐姐，因為我比你大。

江晨笑著點頭，那你就暫時做我的姐姐吧。

。。。。。。

美好的時光，蕭然而逝。冰糖葫蘆、果醬麵包，也將離去。

這一段時光眨眼間就走到了儘頭。

楊雨剛剛給江晨帶了一串冰糖葫蘆，笑著說了再見，明天去爬山，然後在山上看一遍今天的夕陽。江晨的媽媽來了，並且已經辦好了出院的手續，就連回家的車票都買好了。這一切迅速的不真實，讓江晨在聽到自己媽媽說這些話的時候，就像被雷到一般，七暈八素。

平生第一次不滿自己媽媽的急性子，做事風風火火，完全沒有考慮彆人的心情和感受。

可是江晨不敢，不能，也不舍抱怨那鬢染霜花的人，媽媽才不到四十啊。要不是為了自己何必銀星滿頭？

聽到要出院了，江晨的心裡不像原來的那般的高興。原本日日夜夜守望的消息在這一刻變了質，似乎不是那麼重要了。

江晨的心已經不隻在家了，對於此間，也產生了一份歸屬感。這一份歸屬感來的不經意，知道要離開，才感覺到深刻。

聽到要走，江晨的心莫名其妙的一陣陣慌亂，然後就想出去找楊雨。

江晨有一些急促的衝出彎彎折折的醫院走道。

此刻還有些許沒有落下的夕陽，在天邊對著江晨羞澀一笑，醉的半天瑟瑟半天紅。整一個城市在這一刻被渲染的極度瑰麗。薄暮溶金，溶去的卻不是金，而是一份茁壯成長的羈絆。

短短幾分鐘，那半掩薄紗的夕陽，義無反顧的歸家了。沒有長繩係日，怎麼把時光倒流？

太陽回去了，明天還能再見到，可是江晨回去了，楊雨明天還見得到麼？

江晨卻不知道的是自己根本不知道楊雨是在哪裡。隻記得楊雨說過，她家在西門街。因為那一條街道很熱鬨，楊雨從來不敢帶江晨深入其中，隻是常常帶江晨在西門街街口吃早點。對哪一條街的記憶僅僅止於那裡的豆漿很純正。

江晨漫無目的的穿過熙熙攘攘的人堆兒，仔仔細細的看著周圍。江晨母親不放心的在江晨身後。星辰都已經出來了，江晨沒有在找下去了，失了魂一般的走回了病房。

看著自己母親收拾東西，聽著自己母親想奶奶說著感謝，想著，楊雨為什麼今天這般早就回去了。

江晨隨著自己的母親恍恍惚惚的走出了醫院門口，看著已經有一些昏暗的街道，無所適從。

可不可以明天再走？

不行。

我想明天，隻要一天就好。

車票不好買，而且你在這裡一天就要幾百。。

江晨明白自己母親說的幾百意味著什麼，不再堅持了。隻是心一陣陣痛，痛徹心扉，一股快要窒息的感覺淹沒剛剛恢複沒幾天的意識。

江晨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乖孩子，對自己的母親含辛茹苦一直抱有敬畏之心。可是現在江晨忽然有一些恨自己母親，有一些賭氣的冰涼眼神落在有一些委屈加懵懂的母親臉上。看著自己的母親鬢角的白發，看著她在夜風中淩亂的身影。江晨一下子意識到自己不應該這般對待自己的母親，自己沒有資格這般。

這一次的分離，是天給的懲罰。老天不幸福，所以不願意世人開心。

這可以怪誰呢？不知啊。

一時之間，江晨的心也淩亂了，淩亂到空空的。淩亂到都忘記了去和奶奶說一聲抱歉，明天的約定我不能和雨踐行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那道旁木已經在車窗外飛過半個小時了。不夜霓虹已經漸行漸遠了。

回到家中，江晨的眼淚就不停的流淌著，誰問了也不說。幾乎每一天晚上江晨的夢中都有一個巧笑嫣然的少女陪著自己到處溜達。然後自己在不辭而彆，腦海中有著少女委屈的尾聲回蕩。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每一次醒來都是淚流滿麵，作為一個男孩子，江晨從來沒有像這般的荒蕪過。

可是現在自己怎麼就找不到一句話來幫自己大氣呢？為什麼悲傷就是逆流成河呢？江晨不願意去懂，害怕弄明白就一泄成荒了。

那時候熱播的金庸武俠名著《俠客行》改變的電視劇的主題曲中，有一句，英雄不為紅顏折腰，那時候，江晨悟了，自己不是英雄，若為楊雨，自己寧願不為英雄。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那是沒有歸屬，現在，江晨心裡有一個歸處了，再也不能瀟瀟灑灑的離開了。

對任何人都抱著一份子戒心的江晨，第一次吧自己的心放開，容納一個陌生人。作為一個男孩子，最重要的品質是堅強，很少柔軟的心現在有一些疼痛。

江晨決定去找楊雨。

這算是一個小小的野心吧。江晨媽媽不願意江晨離家很遠，那樣子江晨媽媽會很擔心的。於是江晨設計了一次又一次逃亡。總是在星期五中午放假，江晨用省吃儉用幾個星期的錢遞給開往瀟湘的巴士的司機手中。然後再在瀟湘的西門街上遊走一會兒。江晨的生活費很少，江晨媽媽給他的時候，都會很精確，很精確的，所以要靜悄悄的省下來回的20元錢來，那要好長時間的。

不過江晨樂此不疲。

當江晨回到學校，王剛有一些不好意思來看江晨，很久見到江晨都是一臉的內疚。

知道有一天，江晨走過王剛家門口的時候，王剛媽媽很是熱情的招呼江晨去他家玩，然後才說，你病的時候，我家阿綱幾次說是要去看你，我說，你不知道地方。而且又是很遠的，大人又不得閒，不放心。所以他才沒有去。

江晨笑了笑，沒有事兒，反正天天有人陪我玩。說到這裡，江晨的心又像針紮了一般。

我先走了，我媽媽還在地裡等我呢。

在家的實踐中，江晨幾乎都是一個人在家的，自己家的那一些親戚似乎從來沒有見過他們，似乎相約過的一般消失，倒是平時來往不深的村中的所謂的叔叔阿姨來看過江晨幾次。

回到學校，王剛告訴自己，夢清舞轉學了。

轉到哪裡？不知道，現在江晨心已經很空了，這個消息實在沒有什麼衝擊性。是故連轉到哪裡都不想問。

不告而彆麼？江晨苦笑了一聲。原來不隻是我一個人會使用這般招數。

很快的就是兩年過去了。

兩年之中，江晨向已經和好如初的王剛說了幾次那個雨的故事。每一次說了一點，就不忍心再說不下了。

王剛以為的是江晨想用這種拙劣的手法來掩飾自己假裝的對夢清舞的不在乎。心思原本就因為一些外部環境而培養成細膩的江晨寧願把一切堵在喉頭，也不願意再說出了。

江晨不停的找尋，楊雨卻真實的不見了。江晨開始厭惡數學上的交叉線了，居然有一個交點，為什麼就不能有兩個交點。要是像平行線一般的從來沒有遇到，兩個人在各自的空間自由自在，沒有煩惱，那也是一種美好！

江晨決定不再和任何人說關於楊雨的點點滴滴了，儘數收藏成自己的回憶。

“王剛，對不起，那一個關於雨的故事是假的。”

“我知道”王剛說道，一副早就知道了的樣子。

江晨笑了笑，不置可和否，任由自己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