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橘紅色的的日暮渲染了整個黃昏，枯竭的樹葉在秋風裡瑟瑟發抖，這麼溫暖的陽光也無法安撫它們。她的心此刻就猶如這葉子。

梁昊辰的身影漸漸走近，他的背後是瑰麗的殘陽，映的他身形高大，隻是原本一臉溫和的他此刻卻是一臉的陰鶩。

“你怎麼來了？”他質問。

“分手之前總要交代清楚。”溫玥怡有些氣不打一處來，因為他的傲慢和不在乎的態度。

“交代什麼？”他點了根煙。

“你騙了我。”

他嗬嗬的笑了，不否認她的指控

“你在玩弄我的感情嗎？”她想知道真相。

“玩弄？這個詞用在你自己身上比較合適。”他一臉鄙夷。

“什麼意思？”她反被指控了？

“怎麼？對相親的那個男人不滿意？又回來找我了。”他折磨夠她了，也玩夠了，決定是時候給她最後一擊了，畢竟他現在又有了新歡，她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誰告訴你的？”他從何處得知。

“重要麼？重點是你背叛我。”

“當時我不得不去，否則我媽……算了，總之我沒有背叛。”她隻是去應付差事而已，她從來不是背叛的那一個。

他不耐煩地攏攏額前的頭發：“你媽看不起我，所以你也動搖了，也是，你也算一個有點姿色的女人，誰不想攀上高枝變鳳凰。”

“你這麼看我？”溫玥怡的心瞬間涼到冰點，他比她想的還要混蛋，都說愛情會讓人看不清事實，但她簡直就是瞎了。

“彆再假高尚了，趕緊去找你的金龜婿吧。”留下一個絕情的背影，溫玥怡此刻明白，沈佳琪那句話是對的，她在他心裡卻是是無足輕重的小玩意，但凡真的愛過她，怎麼會忍心這樣蹂躪她的人格和心呢。

慢悠悠的走到家，鼻子酸酸的，眼睛澀澀的，想哭卻覺得十分不值，她還真是比自己想象的堅強。溫玥怡暗自給自己加油。推開家門，依舊是熟悉的飯香。

“怎麼才回來，趕快嘗嘗我做的梅菜扣肉，我擔心太鹹了，可是淡了又不夠味。”趙悅夾了一塊肉遞到溫玥怡嘴邊。

“我和梁昊辰分手了。”她不意外看著趙悅露出欣喜的表情。

“你總算想明白了，我就知道你們之間不會有結果的。”

“是你告訴他我去相親了吧，算了，現在都不重要了，也多虧這件事，我才把這人看個清楚。”

“你說些什麼呢，我可沒閒心去找他。”

“算了，我回房休息了。”溫玥怡不想再談，剛剛告彆了初戀，她隻想一個人哀悼她夭折的愛情。

“你倒是給我嘗嘗這肉啊。”趙悅擎著胳膊，氣憤不已。

關上房門，把趙悅的埋怨聲阻隔在外，她把皮包隨手扔到床上，從包裡麵滾出一隻唇膏。那是梁昊辰送她的禮物。我沒錢給你買貴重的禮物，隻能送這個給你。他當時這樣說。她感動了好久，她不要奢侈品，但現在才發現愛情竟然就是奢侈品，得到一份真情實在好難。她曾以為梁昊辰是自己的真愛，但他今日的話語讓她看到了他醜陋的樣子。

真是諷刺，曾經那麼多甜蜜愉快的時光，如今連想起來都覺得懊悔惡心。

模糊著淚眼，這唇膏就跟這場愛情鬨劇一樣，是時候該扔掉了。

趙悅接到朱擎禹的電話不知道有多意外和興奮。

“阿姨，記得上次你說過請我過去嘗嘗家常菜的，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機會。”

“當然當然，周末就過來吧，阿姨對燒菜還是很有信心的。”

“那先謝謝您了，不要太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真是懂事！趙悅心裡樂開了花，看來幸運之神還是眷顧她們家的。

“什麼？那個姓朱的要來家裡吃飯？”溫玥怡懷疑自己的耳朵，但看到母親一臉肯定的笑，她才肯相信這個事實。

“什麼姓朱的，人家的名字是朱擎禹，你給我好好記著，這次你可彆出岔子。”趙悅很是不滿女兒的記憶力。

“他沒毛病吧，經曆了上一次不愉快的見麵，竟然還要跑到我們家來吃飯，難道他想報複我？”她有點擔心，畢竟自己是做錯事的人，而且那個姓朱的看上去很不好惹。

“人家才沒你那麼沒度量，總之你好好表現就好。看你那頭發又有幾天沒洗過了，都快要餿了，還有臉色這麼差，去買個大牌子的麵膜敷敷。”趙悅叮囑完就去看菜譜了。

嗖？好像是有股怪味，那天徹底分手後就沒心情收拾個人衛生了，剛結束了戀愛，難免頹廢幾天。對著鏡子，溫玥怡自己也很不滿意，大大的眼袋都垂下來了，臉色暗黃暗黃的，快趕上她媽了，是該好好收拾收拾自己的形象了，不能因為梁昊辰再墮落下去了，但這麼做也絕不是為了見朱擎禹。她這麼告訴自己。

星期六的傍晚，朱擎禹如約而至，溫玥怡一開始躲在自己的小房間裡看小說，但被趙悅強行抓出來會客。

“這是我在來到路上準備的，比較倉促，也不知道阿姨你會不會喜歡。”朱擎禹禮貌依舊，將一個精致的包裝袋呈給趙悅。

“怎麼又準備東西了呢，你來阿姨就很高興了，不要總破費。”趙悅一臉喜色的接過禮物，裡麵是一套化妝品，看包裝就是高級貨。

“這是給你的。”他也給她一個袋子。

一袋大甜橙？她不解地看著他。

“去切來吃吧。”

什麼啊，使喚她嗎？

溫玥怡看著媽媽被籠絡的樣子，不滿地瞥向朱擎禹，他露出溫和無害的笑容，仿佛已經忘了上次發生的事了。

他今天換下了西裝革履，藍色棒球衫，灰色運動褲，微笑起來的樣子，比上次親切了不少。但溫玥怡就是覺得不對勁，他憑空而來的殷勤是為何？

餐桌上趙悅和朱擎禹聊的熱絡，隻有溫玥怡低著頭猛吃著東西，她是真的很餓了，這些日子都沒什麼胃口，好久趙悅沒做這麼多好吃的了，她大快朵頤。

飯後，趙悅在廚房裡忙著刷碗、切水果，溫玥怡在旁邊想搭把手，但被趙悅推出去，要她陪朱擎禹聊聊天。溫玥怡無奈的回到客廳，見朱擎禹正站在落地窗前看風景。

那也是溫玥怡平時最喜歡發呆的地方，原本那兒還放著一個舊搖椅，大概是覺得難看，被趙悅給收了起來。打從搬到這個房子以來她就喜歡在在窗邊邊看書邊曬太陽，累了就小睡，醒了臉蛋被曬的有些燙，身上蓋著不知什麼時候趙悅拿來的毛毯。她的媽媽總是這樣，事無巨細，統統為她操辦，為她著想，自從爸爸走後她就變成了唯一的中心。而自己總讓她失望。想著想著，鼻子有些發酸。

朱擎禹回過頭來，看到的就是溫玥怡紅著眼眶望著他發呆的樣子，不，更確切的說不是望著他，而是越過他，聚焦在他身後的虛無。他愕然。

溫玥怡沒有失態太久，接觸到朱擎禹質疑的目光，她難得給了他一抹微笑。

“我家的房子比起你家差太多了吧？”她知道他們的家境懸殊。

“很舒適，尤其是這個陽台。”他的家雖然大又豪華，不過除了奶奶，其他的對他來說並無意義。

“那是，這裡可是見證了一名優秀女大學生的成長。”她半開玩笑，試著對他友善點，那樣趙悅也開心些。“要不要走走？”她指著窗外的那片華燈初上的明澤湖公園。

“也好。”平時總是開車，好久沒散步了。

下了樓，過一條馬路就是明澤湖公園。

如果是白天，這裡總是聚集很多人，退休的大爺大媽們在這裡鍛煉身體，下下棋聊聊天。這裡也是孩子的天堂，場地寬闊，還有一大片草坪給他們玩耍。還有一些情侶們，到這裡來牽手漫步或樹下野餐。夏天梁昊辰送她回家的時候她曾建議來這裡散步，但是他喜歡熱鬨的地方，稱逛公園是很無聊的行為。

沒想到時過境遷，陪她逛公園的竟然是他。溫玥怡抬頭看朱擎禹棱角分明的側臉：“你住的地方沒有這麼好的風景吧？”

“我的房子在半山處，隻能看到一片片屋頂。”比起這裡是少了些人氣，但環境清幽，適合奶奶修養身體。

“跟你給我的感覺一樣。”

“什麼感覺？”他好奇。

“居高臨下。”從第一次見他，她就無法對他身上散發的貴氣視而不見，還有一種領袖的氣質，彬彬有禮，冷靜沉著。

“謝謝，本以為會聽到更刺耳的形容詞。”他不介意她的形容，似乎並不意外她這樣形容自己。

“我媽媽是不是讓你覺得很累很煩。”晚飯的時候，趙悅總是纏著他問這問那，她都替媽媽不好意思。

“不會，她比她的女兒好相處。”

溫玥怡輕笑：“謝謝，本以為會聽到更刺耳的形容詞。”

他們走到一個長椅處坐下，朱擎禹提議：“我去對麵買杯熱飲。”時值秋季，晚上還是有些涼意的，他注意她一直把手插在上衣口袋裡。

握著溫熱的咖啡杯，兩人很有默契的無聲的看著被燈光映的斑斕的湖麵發呆。

不知有多久沒這麼悠閒了，在澳洲時他總是不停的學習和工作，來充實提高自己，回國後忙於生意和擴張，時間變成了奢侈品，朱擎禹默默在心中歎氣。但今夜有了她的陪伴，他的心和夜色一樣變得柔和。他不打算立即告訴她他們十二年的那此見麵，他不知道那天的事是否在她心裡有足夠的分量，如果他貿然的提及恐怕會勾起她對父親去世的那些難過的情緒吧，他不想惹她難過。

“上回，我不是有意那樣對你的。”溫玥怡輕輕的聲音傳來，帶著明顯的悔意。

“我明白。我也是被我奶奶逼著去相親的，想來你也是，但是沒想到你文的不行竟然來武的。”

他的話更讓她慚愧了。“我那天心情不好，總是挑剔你道歉不夠誠懇，所以希望你忘了那件事，不要對我實施報複。”

“忘是忘不掉了，不過我沒那麼無聊。”她怎麼會提到報複呢，他是那麼沒度量的人麼。

溫玥怡暗暗鬆了口氣，但還是有些疑惑。“那你為什麼突然想到要來我家吃飯了？”

他笑而不語。

“你倒是說啊，彆神秘兮兮的，如果不是為了報複我，那是因為什麼？”她鍥而不舍地追問，他大部分時候都是麵無表情的，讓人看不出他的想法和情緒。

“除了報複，你覺得是可能因為什麼？”他反問。

這個男人，竟然把問題又丟給她，那就彆怪她大膽的說了。“難道是你對我二見鐘情情深似海了？所以專程找個借口來看我。”她忍住笑，看他的反應。

朱擎禹沒料想她竟然還有這麼頑皮的一麵。“如果這麼想讓你的心情很好的話，那你就繼續這麼認為吧。”說完他起身往回走。

“你……”溫玥怡恨的直咬牙，他根本就是諷刺她自戀嘛。她急急的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