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朱擎禹回到家裡已經下半夜了，他輕手輕腳地上樓準備休息。剛換了衣服，奶奶便來敲門。

“我聽見響動，知道是你回來了。”事實上，她一直沒睡實。

他扶她坐下，知道她一定是看了報道：“您有話想說？”

“最近公司裡的事一樁接著一樁，怕你太累，打你的手機也不通。”

“為了屏蔽纏人的電話，我關了。”他解釋道：“今晚招待了一些關係戶，畢竟不能讓外邊流傳我們藥品質量受影響的報道。”

劉豫蘭歎氣：“真沒想到他會做這種事，也算是公司元老了，你爺爺那時候不知道多信任他。”這個“他”自然是指以權謀私的采購經理。

“這樣也好，當是給其他有歪心思的人一個警告。”

奶奶欣賞的看著孫子：“你比你爺爺能乾的多，所以我才能像現在這樣享清福。如果你的感情問題能儘快解決，那我就更安心了。”

“奶奶總是離不開這個主題。”

“和溫玥怡還順利嗎？”

“我知道奶奶心懷感激，我會好好照顧她和她媽媽的。”

“隻是感激？我記得你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都移不開眼睛，後來聽說她搬走了，還鬱悶了好些日子。”她取笑道，那時她的孫子可真是個純情的毛頭小子。

“這麼久以前的事還拿來說。”那時候他還不懂掩飾，喜歡的表情都寫在臉上，哪裡瞞得過他精明的奶奶。不過現在的他喜怒哀樂都寫在心上，誰都無法窺見他的真實想法。

“現在呢？難道不喜歡她嗎？”

“奶奶真的這麼喜歡她，希望我們走到一起？”

劉豫蘭起身來，拍拍衣服上的褶子，想想該說的都說了，還有一句：“彆問我，問你自己，如果你自己回答不了自己，那就讓時間去驗證，不過好女孩子人人都喜歡，出手慢的就隻有後悔的份了。”

房門一關，隻剩滿室寂靜陪朱擎禹不斷回味這一番話。

熬夜竟然不是為了公事，這還真是破天荒，朱擎禹有點不情願地從被窩裡爬出來，打開了手機，決定開始新一天的工作。

短信聲傳來，他打開一看，一抹溫暖的笑意爬上嘴角。既然她這麼關心他，那他豈能沒有表示？

接到朱擎禹電話的時候，溫玥怡正在埋頭書案，她請了兩天假，落下的工作竟然堆成一座小山。

“晚上看電影。”大少爺仍是平板嚴肅的調調。

“我看了報道，事態好像很嚴重。”

“沒我的事。”

“那就好。”她還真替他鬆口氣。

“等會兒去接你。”

“行啊，如果你來幫我處理這些文件。”她口氣焦躁，都是因為接手他們公司的廣告宣傳訂單所以她才會如此忙碌。

“好，我幫你處理。”

“什麼？”他掛了，她沒聽錯吧，他處理？他的公司可是委托方，如果他能處理那還花大筆錢請她們代勞乾嘛。依她看，他隻是說說而已。

朱擎禹還真是說到做到的性格，下班時間又等在大廈門口了。還開了一輛拉風的路虎SUV，讓人不注目都難。

溫玥怡一看是他打來的電話就不想接，她工作還沒做完哪有空陪他玩，所以就沒搭理他。他打了三遍，她都不理不睬，他終於放棄了。溫玥怡剛想終於清靜了，可是一抬頭竟然見他立在辦公室門口。

還好同事都下班回去了，不然她可有口難辯了。她慶幸地想。

“你們公司真小。”他掃視了一圈後靠在她的辦公桌上。

“當然沒法跟你們‘金豫’比了。”她哪像他啊，命好，待在那麼大的集團，總公司大廈就幾十層高，如果站在頂樓看風景一定很爽吧。

“電腦配置真低，就像我們十年前淘汰掉的。”他繼續氣她。

“請問您大駕光臨是來嘲笑我們的嗎？那您可真夠無聊的。”不知怎地，他的劣根性好像又回來了。

“工作效率可真慢，我都進來好一陣子了，你也沒寫幾個字。”果不其然，她腮幫子又鼓起來了，像河豚。

“請問前幾天送我棒棒糖那個和藹可親的大哥哥哪裡去了，被狼人咬了嘛。”既然他嘴巴那麼壞，她也不甘示弱。

朱擎禹被她逗笑，攤開她桌麵上的文件看了起來，一開始直搖頭，直到看到最後一張紙的內容時挑了挑眉。

“這是誰的想法？”

溫玥怡惴惴不安地舉起手：“我想的。”

“去我們產品的原材料產地取景？”

她重重地點頭：“我是這麼覺得，看到產地和工人采收的場景，會多些放心和信任。況且成本比請明星代言要少的多。”

“既能達到廣告效果又能節約成本。”

“你認同？”她驚喜地盯著他，終於找到知音了。

“那就意味著你們要派人去法國了。”這次保健葡萄酒裡的葡萄都是在法國種植采收和加工的。

“我知道啊。”提起法國，她的眼睛冒著亮晶晶地光。

朱擎禹看明白了：“原來有人想去法國。”

“如果能選我去當然好啦。”她的腦海裡頓時浮現出法國綽約的風姿。巴黎的香榭麗舍大街，滿眼薰衣草的普羅旺斯，浪漫的港口城市馬賽……

“我看你還是整理完這些再幻想吧。”他提醒她回到現實。

這回他沒再吵他，靜靜地在一旁看她，有時奮筆疾書，有時懊惱低呼，有時扶頰深思。真有她的，加個班也這麼多種麵貌。

溫玥怡終於一聲歡呼；“完成嘍。”

“恭喜，我們可以走了吧。”

她見天已經黑了，一看表，都八點多了。

“我要感謝你等了這麼久，還有認同我的廣告創意，我決定請你去啃肉骨頭，你喝湯我吃肉。”

他苦笑地走在前麵。

“一大份醬脊骨、海鮮餅、乾煸魷魚、一份拌菜還有一紮鮮榨果汁。”溫玥怡利落地點餐。

“你還真是個點餐高手，彆的女生都要支支吾吾把菜單看遍才肯點。”朱擎禹一臉讚賞。

“那是。”

她剛要得意，他又說：“若是你剛才工作也能這麼麻利，咱們現在已經坐在影院裡了。”

她故作深情：“你知道嗎，從我見你的第一麵開始，我就……”

他歪著腦袋靜待下文。

“我就想拿膠水把你的嘴黏起來或是找個手藝好的鎖匠給你嘴上加把鎖。”她惡狠狠地說。

他聳聳肩，像是不介意她的話，隨手接起桌上振動的電話。

“我不能陪你吃飯了，看來是我沒口福。”他起身就要走。

“怎麼了？”

“有一對老夫妻去公司鬨事，我得去解決。”

“那你在車上等我一下。”她跑去前台。

不知她想乾什麼，不過他發動了汽車按照她的話等在原地。不一會兒她拎著餐盒坐到副駕駛上。

“走吧，我陪你去。”她拉過安全帶，這次她記得了。

“我還是送你回家吧。”

她巧笑倩兮：“不是說對方是夫妻倆嗎，我怕二比一你會吃虧。”

她的理由讓他莞爾，不過一想到有她陪著，他心裡一陣愉悅。

拉下手刹車，兩人朝“金豫大廈”趕去。

接待室

Abby覺得自己實在是倒黴，她隻是秘書而不是談判專家。本來早就可以下班回家了，卻被這兩個頑固的老人困在這幾個小時了，她實在是無能為力了不得以給總裁打了電話。

“不給我們滿意的交代我們是不會走的。”

“你們這樣的人我見的多了，無非是想借機敲詐點養老金。不過你們的算盤打錯了，我們的藥品質量經得起檢驗。”朱擎禹來到門外，聽到Abby的聲音略帶尖刻從門內傳來。

“你這個姑娘說話這麼難聽，我看你們必定是心裡有鬼，還在虛張聲勢。”老人不滿地回道。

朱擎禹推門進來，沒等秘書開口就先示意她可以走了，然後轉向兩個老人：“大叔大媽請見諒，我的秘書隻是急於維護公司形象才會口不擇言，接下來我來解答你們的疑惑。”

溫玥怡在門口伸頭伸腦，不知道該不該進去。Abby以奇怪的眼神打量她，又看看朱擎禹，帶著滿腹疑問離去。

“你能給我們交代？”老人問。

“不知道你們要我交代什麼？”朱擎禹禮貌的微笑。

“我聽說你們采購部的負責人犯了事，那我們吃的藥肯定是摻了水分，要知道我們每月的工資都用來買藥了，你們的信譽何在？”老人精神矍鑠，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

溫玥怡等在門口聽著，不管朱擎禹怎麼解釋，兩個老人似乎總也放不下猜忌。一個鐘頭過去了，老人的情緒穩定了，但仍沒有離開的意思。

溫玥怡捶捶有點麻木的小腿，從門縫看見朱擎禹正揉按著太陽穴，她想了想，這麼耗下去也不是辦法，遂拿起地上的餐盒敲門而入。

“對不起，我忘了你還等在門口。”他趕緊道歉。

她沒吱聲，朝著兩個老人徑直走去，然後把餐盒一一打開。

“爺爺奶奶，你們好像很早就來了，一定沒吃飯吧，這些飯菜我們還沒動筷子，趁熱吃吧。”

兩個老人訝異地交換了眼神，不知道她這是唱哪出。

她笑嘻嘻地把筷子遞到老人手裡：“吃飽了我們再來談，你們放心，我相信這次的事完全是個人行為，我媽這次出院以來一直都吃‘金豫’生產的藥物，我很放心。”

“丫頭，你不是這兒的員工？”

她搖搖頭。

“那為什麼幫著他們說話？”

“我知道吃藥最重要的是看療效，但也是吃一份安心，你們既然選擇這個品牌，就請全然信任，否則再神奇的藥也治不了心裡的不快樂。”

老人麵麵相覷，讚同地點點頭。

“人老了，擔心的就多了，耽誤了你們的時間。”

“有了你們的監督，我們的產品質量才更有保障。”朱擎禹不可思議地看她三言兩語扭轉乾坤。

“這原本是你們的晚飯吧，還是你們吃吧。”老人不好意思地推拒。

“不，吃了飯我們送你們回家吃藥。”她回眸衝他笑，試圖征求他的同意。

等老人吃了飯，朱擎禹開車把他們送回了家，車子裡的溫度很舒服，溫玥怡竟然睡著了。

“小夥子，你的女朋友真是難得的好，如果不是被你捷足先登了，我還真想把她介紹給我孫子。好好珍惜吧。”老太太臨走前說道。

關門聲驚醒了她，見後座已經空了，問道：“爺爺奶奶回去了？”

“嗯，老太太說你打呼嚕聲比她老頭子還大。”他又忍不住戲弄她了。

“怎麼可能？”她已完全清醒，表麵否認，但心裡還是有一點擔心自己是不是真的打鼾。如果是，那就糗大了。她趕緊轉移話題：“不僅電影沒看成，飯也沒了。”

看她一臉惋惜，朱擎禹心有不忍：“那我們邊看電影邊吃東西。”

她不相信：“大半夜的哪家電影院還營業？”

“如果你相信我，那就跟我走吧，不過吃的要委屈一點了。”說完他調轉車頭，朝市中心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