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黑色搖籃曲（下）

月亮小心翼翼地爬上了樹梢，躲在烏黑的雲層中探出了膽卻的腦袋，冷漠地觀望著地上發生的一切：這是一個令人產生絕望的夜晚，暗綠的樹林裡，一具具猶如夏夜裡冷凍的冰雕一樣僵立著的生物淩亂地分散在四處，近距離看的話會發現，這些人似乎正做著進攻時各式的動作，那些扭曲的臉龐上還殘存著臨死前的痛楚，驚悚的眼眸下更多想表達似乎是難以置信，如果這一切隻是一場惡夢，那就讓這該死的夢魘早點結束吧。可是流失的時光無法倒流，已逝的生命無法再度蘇醒，而活下來的人又該如何麵對即將到來的命運呢。

遠處的一方……

陰寒的湖麵散發出絲絲霧氣籠罩著寬闊的湖畔，黑暗中就像一陣又一陣虛幌的鬼魅來回穿梭。此刻，被逼到絕路的李君尋一眾縮到了湖邊一域，在其後麵是冰寒煞氣的湖水，而前麵正是追殺他們的鬼影……

格拉斯的身體綻放出炫目的光之鬥氣，展現出了讓眾人眼前一亮的強勁能力，但即使如此也突破不了那團鬼影所製造的魔法屏障，而鬼影那輕描淡述的回擊就立刻把他打飛了出去。直至臨死時格拉斯仍然維護著他作為騎士精神的榮耀而戰鬥，然而英勇的靈魂會得到天國神明們的青睞麼？李君尋此時沒有理會這些，痛快地接下格拉斯的‘劍’履行他未完成的戰鬥，一步步朝著鬼影邁了過去。

“我和剩下的幾個騎士嘗試著拖住它一段時間，拜托你帶著我的妹妹離開這裡。”李君尋沒有向戈萊婭提出聯手作戰的方案，雖然她的戰鬥能力也很出色，但那根本不切實際，在它麵前無論來多少等閒之人結果都是白搭，如今他拚不拚命結果都一樣，那為何不用自己來為身邊的人創造機會呢。

一旁的君燕聽他說出這般話語，一時間難受得眼淚直打轉，縱使再如何，她都搖頭堅持不願意離開他的身邊。李君尋對她的執拗感到很無奈，既然這樣，接下去他們的生死隻好交給命運之神來裁決吧。

“凱薩——偉大的水之精靈王啊，請助我一臂之力。與您訂立契約的代行者如今召喚您的顯身。”李君尋調動精神力和處在另一個次元空間的凱薩建立聯動。

驀然間，一道巨型光柱自月影下的虛空閃現，直衝底下湖畔，伴隨著光幕的消失一條藍色巨龍盤踞於半空之中，出現在眾人震驚的眼眸裡。現身的巨龍散發出藍色波動的氣息，驅散了周邊的陰寒，先前霧氣繚繞的湖麵宛如一麵清晰的鏡子，此刻倒影出巨龍健碩的身軀。

岸邊不遠處的李君尋也鬆了一口氣，不到萬不得已，他不大願意召喚凱薩現身。在現實世界裡召喚出水之精靈王凱薩的完全體需要用到龐大的力量，而他提供不了，因此隻能借助消耗係在劍柄上那深藍色寶珠的生命力來維持，而作為交換，結果是寶珠原本擁有和聖愈手鐲同樣的治愈能力將會逐步失去效力。如今對於生存的渴望在他心中漸漸濃烈。

“噫！”望著突然間出現的巨龍，黑影驚愕地發出怪異的聲音，似乎從凱薩的身上感受到一股無形壓力，言辭間也沒有之前那般肆無忌憚，不過隨後一席話卻讓在場的人驚動了，“它是太古時期光明神域的海之神亞德蒙斯所駕馭的聖靈凱薩，而你拿在手中的是水彧劍吧！的確沒看錯。”鬼影的話像一把千斤錘打在李君尋的人心窩上，頓時有種遙遙欲墜的感覺。

“你是何方人氏？”如此輕易就被識彆了來曆，身為龍族一方的凱薩神色也顯得凝重，方才從對方的口吻中隱約間明白麵前神秘人的身份也很特殊。

“桀桀，回想當初在光明神域之上，尊駕可是神采灼灼、顯赫一時，哪裡料想世事沉浮，如今的您落魄得就如同一隻失去了家園的犬類動物那般沒什麼兩樣。”鬼影攤開了它那雙鬼魅般的手臂，似回憶又像似回應凱薩的發問。在它的眼裡凱薩就如同一隻失去牙齒的猛獸，不會對它造成威脅，更何況已經步入了衰老期。

“吼，本尊感受到從你身上所散發出來的絲絲陰邪氣息，這麼說來難到你是來自黑暗神域的暗黑神麼？”被眼皮下這可惡的鬼影奚落了一番，凱薩發出怒吼，它所說的話就像一把鋒利的刀戳中了自己的傷疤。

鬼影搖了搖頭並沒有馬上回答，隻是接下去說道：“正是因為你們的愚昧以及永無休止的貪婪，我偉大的神主才會降下劫難於世間。卑微的生靈隻有通過不斷地接受厄難的磨礪，墮落的靈魂最終才得以升華。然而……”似乎回想起一些悲傷的往事，鬼影話裡間不禁充斥著一肚子的感懷，不過並沒有繼續沉湎其中，轉而表情陰冷的說道，“哼，反正說與你們聽也沒有用處。黎明前夕那最終的審判即將到來，屆時你們誰也逃脫不了，倒不如爾今就乖乖的讓我殺掉，一了白事休不更好麼！”它狂熱地預言了世界的末日。

也許每一個存在於世上的幽魂都是乖癖的吧，它們不被每一個正常的人所包容，最後也找不到自己的歸宿，在冷漠的人類世界裡僅僅作為一個不起眼的注腳存活著，而這樣的作用卻也被曆史一貫認為可有也可無，無情的現實逼迫它們要麼瘋狂地報複所有，要麼殘害自身。當世人所認為的‘罪惡’堂而恍之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時，它們的歎息才逐漸被人們所正視。皆大歡喜的結局大多建立在悲慘的過程之上，隻不過社會僅僅關注於那惟妙惟俏般美滿的結果，卻不敢正視過程裡所帶來的沉痛代價，總會在恰當的時期選擇性失憶。回憶是種精神毒素，漸漸侵蝕午夜裡原本疲憊懦弱的心靈。

“最終的審判，那是究竟什麼意思……”李君尋被它所說的話弄迷糊了，略微沉吟一陣便搖搖頭撇去雜念，如今的他眼下沒有心思理會那些東西，此刻微眯著眼眸集中精力注視著鬼影。

“荒唐，人類的世界，神明不應該過度的去乾預，這樣才是最為理想的方式，否則以神的力量會摧毀一切，禍害最終還是會反饋回人界。”凱薩否定了鬼影那瘋狂的幻想，神情厭惡地看著它，仿佛像是在看待一個異類。

“哼，雖然我偉大的神主已經不在了，否則也容不得你來造次，如今身為神主的代行者之一，我，暴食者——貝魯賽巴布必將踏過汝等卑微的身軀通往崇高的新世界。哈哈……”話不投機多半句，鬼影也不再多說，穿著黑色鬥篷的身體一轉直接幻化為一隻巨大且長相猙獰的怪物，有著野狼一樣的身體，一雙紫色詭異的眼眸散發出的威嚴仿佛一瞬間可以吞天納地。這些特征表明它存活的歲月和凱薩相當，是一隻遠古生物，擁有強大的神通。

“嚇！”由鬼影幻化而成的遠古凶獸暴叫著朝凱薩狂奔過去，瞬間從嘴裡吐射出灰色毒氣想要直接秒殺眼前這條巨龍。

“吼，單憑這休想打發過去，本王可不是什麼低階的精靈。”凱薩吐出衝天水柱迎接著灰色毒氣噴射出去。它終於惱怒了，被同為遠古生物的貝魯賽巴布如此輕蔑對待。

虛空中灰與白的碰撞瞬間爆發出狂暴的氣息，形成的強烈風暴把底下大片的鬆樹林連根拔出席卷至高空之上，而後一根根不要命的砸向大地，猛烈的轟炸聲不斷肆虐開來。

天空之上下起了恐怖的樹雨，地上被牽連的眾人亡命般哀嚎著四處躲避，時不時有人被樹杆砸中，身體化為血水淌下了地底……

躲在凱薩身後的李君尋等幾個人逃脫得迅速，堪堪避過了樹雨的攻擊。當四周灰蒙蒙的塵埃散去的時候，他們震驚的發現眼前的地貌改變了，原本茂密的樹林變成開闊的地帶，一棵棵嵌入土裡的樹杆橫七豎八地躺著。

“咻”凱薩調整龐大的身軀刹那間暴掠出去，虛空中兩道身影不斷纏鬥在一起，畢竟凱薩是海之神亞德蒙斯的聖靈，剛開始時就占據絕對優勢，一口咬傷了貝魯賽巴布的身體，一尾巴更是把它抽飛了過去，每交手一次，貝魯賽巴布的傷口就多一份猙獰，即使麵對這樣的形勢，它仍像一隻煩人的蒼蠅不斷地糾纏著凱薩，某些時候還能反手攻擊幾下陣。漸漸的形勢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原本就是精靈狀態的凱薩使用大量的魔力後無法得到李君尋的補充，威力開始削弱，當凱薩的攻擊悉數被貝魯賽巴布接下，形勢完全顛倒了過去。一切看在眼裡的李君尋危機感漸濃。

“桀桀，剛開始的氣勢哪裡去了！你是不是感到很詫異，為什麼你的魔力會消耗得比往常還要多很多呢？嘖嘖，看看吧，你周圍其實一開始就被我設置了結界，它可以吞噬處在裡麵的生物的魔力，反過來補充到我這裡來，所以我才這般耐打。”貝魯賽巴布怪笑著。

“哼，原本是這麼回事，卑鄙的畜生！”恍然大悟過來的凱薩麵色大變地謾罵著。

“你可以消失了。”貝魯賽巴布大嘴一張，一個灰色的巨大漩渦向凱薩籠罩了過來。麵對突如其來的攻擊，凱薩沒能防禦住，最終被漩渦吞噬掉。

“這！”李君尋臉色鐵青，方才凱薩被吞噬的時候，他體內的契約印記也隨之消失了。他呆呆的望著大戰後氣勢萎靡的遠古凶獸重新變回鬼影朝著他們靠近過來。

“桀桀，螻蟻真是脆弱呐。”貝魯賽巴布怪笑著揮動爪子把位於前麵幾個沒來得及反抗的騎士輕描淡寫地抹殺掉，然後舔了舔沾滿血腥的爪子看向李君尋他們。

李君尋突然間揮起手中的長劍朝著它砍去，不過當劍端還沒碰觸到鬼影的身體時，鋒利的爪子已經貫穿了他的胸膛。

“哼，不自量力。”看到螻蟻臨死前還想著反抗，它不禁嗤笑道。不過緊接著發現事情不對勁了，眼前被它殺死的李君尋詭異地化為一灘水，灑落地上，而一柄泛著寒光的長劍早已從它的背部穿透了心臟。

“不自量力麼？你想說誰。”李君尋握住手中的長劍反問它。方才被抓穿的是他用魔力做出的擬像，本體早就躲在一旁伺機而動。這一次真是有驚無險。

一旁的君燕和戈萊婭鬆了一口氣，原本這個計劃就是她們靈機一動想出來的，對於它的可行性還是不抱有太大的信心，這時候真的成功了，她們那顆忐忑不安的心也踏實了。

“哼，一個耍小聰明的家夥。你認為這樣普通的一下就能殺得了我嗎？”鬼影沒有驚詫於李君尋這一番早有預謀的舉動，對於它這個存活了上萬年的怪物來說，任何平常的事情都不會影響到它絲毫。

“當然不是，不過這把劍剛才注入了大量的光明力量，這下子就沒問題！”李君尋對著戈萊婭點了點頭，鬆了口氣，他也明白對付這位可怕的怪物，不能單靠普通的攻擊手段。方才就是戈萊婭提議並給了他一顆充滿強大光明力量的魔導石，眼下才會發揮出這般效力。

“哼，所以說你隻是一個耍小聰明的小鬼。誰告訴你光明力量會對我起作用呢？”鬼影陰冷地笑了出來，剛才攻擊時滯留在半身上的爪子抽了出來，然後對著毫無防備的李君尋心臟處送去。

“為什麼？”被貫穿的本體發出了疑惑，隻是還沒得到答疑之前已經倒下去了。

“桀桀，我並沒有說過自己是暗黑神明吧。光明力量對我不起作用。”鬼影看著剩下的兩個女子說道。

看著李君尋出乎意料的慘遭毒手倒下死去，李君燕哀大莫過於心死，哇哇大叫著衝向鬼影過去，隻是她所有報複性的攻擊完全沒有組織性可言，一個個被擋下，當貝魯賽巴布伸出鬼魅的右食指輕點她的額頭並注入致命的毒素，隻聽見撲通一聲，她再也沒從地上爬起來，而一旁的戈萊婭也被狠辣的拍飛了出去碰巧落在死去的李君尋身邊……

貝魯賽巴布一步步走近倒下的李君燕，拿下了她手上的手鐲，看了一眼然後終於化為一團黑霧消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