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暗鬥

大神難上

楔子

那種聲音，在腦海中一直揮之不去。

女人喘息的，男人低吼的，小孩尖叫的。

尖叫？誰在尖叫？

她茫然地抬頭看，慢慢看清，那是六歲的她，躲在門後緊緊扼住自己的嘴，卻依舊控製不了心臟的狂起狂落，一下，一下，又一下，快要爆炸。

房內的景象，惡心的，不適的，肮臟的。

想吐。

她終於尖叫出聲，驚醒門內歡好沉淪的男女，男人回頭，惡狠的目光攫住她，冷厲森然，令人驚怖。

被發現，她想要逃，卻逃不開，像是被下了咒，動不了，小小身子困在門後的那一方天地，瑟瑟發抖。

猶如厲鬼欺身。

……

……

春夢？

不，不！那簡直是噩夢！

夏時意猛地從床上坐起，她慌亂開壁燈，急促小喘氣，似乎還沒有完全從夢中清醒過來。

心依舊咚咚在跳，夏時意就這樣靠在床頭，愣愣看天花板平複情緒。

看一眼牆上的電子鐘，快七點，她又坐了幾分鐘，起身穿衣。

下床時，長衫的一角不小心拂過旁邊的床頭櫃，相框從上麵滾落下來，一直到夏時意腳邊停住。她低頭看腳邊，然後半蹲下身撿起，擦拭上麵並不存在的灰塵，耐心地，細致地。

擦拭的動作最終停下，纖長潔淨的手指定格在相框中的某一處，她垂眸凝視，慢慢靠近，低喃：“行彥……”

相片中，穿著格子襯衫的少年眉眼精致，唇角上揚起好看的弧度，幾縷碎發因低頭逗弄著手裡貓咪的動作不安分地垂下，笑容顯得溫暖而又柔和。

夏時意迷戀地吻了吻相片中的少年，又起身將照片放回原處，最後離開房間。

房內，日光如世間最上乘的金色薄紗傾瀉而進，乾淨透明的相框上，少年的麵容在光暈裡漸顯模糊。

再也看不清。

一道刺耳的女聲尖叫突兀響起，讓喧囂熱鬨的宴會氣氛頓時變得奇怪起來。

人群中身穿白色禮服的女人被紅酒倒了滿身，怒視著對麵臉色難看的高挑女子，咬牙切齒道：“言歆，你這是什麼意思？！”

被稱作言歆的女人同樣是一襲白色長裙，飄逸輕巧的絲質長裙在華美奢華的燈光下恍如閃亮碎鑽，優雅不失高貴。言歆雙手抱臂，眉眼間豔色濃重卻譏誚分明，“沒有什麼意思，隻是對梁小姐剛剛的出言不遜表示一點回敬而已。”

女人被言歆毫不客氣的反擊說得臉上滿臉羞憤，身上的禮服也因為紅酒的浸濕而變得粘濕不堪，內裡春光隱約可見。

宴會大廳最角落處，夏時意正和客人舉杯交談，被爭吵聲吸引後朝那裡看了過去，目光落在言歆的身上，閃了閃。

被吸引的不止夏時意，不斷有賓客陸陸續續地過去圍觀，但是卻沒有人站出來，因為這兩人他們誰都得罪不起。

被倒了紅酒的女人後台顯赫，而言歆則是廣告巨頭言氏的千金，她們在T市上流名媛圈內素來不和，每一次見麵都要明爭暗鬥好久。

今晚的導火索在於兩人穿了一模一樣的長裙，就連頭飾都高度相仿，遠遠看去誰也分不清是誰。一向心高氣傲的言歆根本不屑比較，卻被那個女人尖酸刻薄的挑釁激怒，甩手就是一杯紅酒上身，也不管自己還身處在衣香鬢影的晚宴中。

就在雙方對持不下的時候，從人群中走來一名身姿挺拔的男子，神情淡漠，嗓音有種冰冷的金屬質感，“怎麼回事？”

來的人是顧決，笑傲地產界的顧氏集團最高掌權者。顧決穿著手工剪裁的深色衣服，質地經典而華貴，優雅沉靜中分明有種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禁欲之美。儘管身處一片喧囂，人群中卻唯獨他最是醒目。

“這不是顧總麼？”

“都說顧言兩家交情好，看來果真如此……”

“嗨，你不知道，言小姐在沒有婚約之前可是顧總的女友……現在前女友受欺負了，人家能不過來幫一把嗎……”

顧決一出現，就引起周圍的人悄悄議論了開來。

“我沒事。”言歆見到顧決，臉色稍稍放軟，挽著他微微一笑：“我們走吧。”

顧決低頭凝視了言歆幾秒，確認她身上無恙後才輕點頭，帶著她離開。

身上沾滿紅酒的女人卻像是執意要和言歆鬥爭到底，在兩人經過她身邊的時候，腳下的七寸高跟鞋狠狠地踩在了言歆的曳地長裙上。

言歆受到阻力猛地向後傾，差點跌倒在地，幸而被身旁眼疾手快的顧決穩穩地扶住，才不至於落得太難堪。

然而那件白色長裙卻徹底失去原本纖塵不染的模樣，那一腳的痕跡顯得極為突兀，破壞了整體的和諧。

同樣地，言歆身上這件禮服也在瞬間報廢。

幾乎是立刻地，言歆揚手就要朝對方的臉上扇去，卻被顧決攔了下來，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有種不容置疑的力量，“言歆，夠了，不要把事情鬨得難以收場。”

或許是終於將一直受到言歆壓製的不甘報複了回去，女子衝氣急敗壞的言歆挑挑眉，得意地揚長而去。

……

……

顧決將言歆帶到休息室後，看著她將梳妝台前零零碎碎的各種化妝品砸得粉碎，無奈道：“言歆，你這樣大發脾氣對肚子裡的胎兒不好。”

言歆滿腹怒火沒地方發，聲音不由得拔高了幾度，“孩子？嗬，我都忘了我還有個孩子！陸行彥這個做爹的都可以對這個孩子不聞不問，我為什麼還要在乎？你剛剛就不應該扶住我！乾脆讓我跌倒流產算了！”

“言歆，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顧決的聲音沉了下來，“不要任性。我現在出去再為你置辦一套禮服，然後我們一起去找你要見的人。”

言歆想到今晚要見的人還沒有等到，自己現在又搞得這麼狼狽，倔強地開口：“還見什麼見？回去算了！”

言歆的婚期近在咫尺，然而操刀設計婚紗的設計師卻始終懸而未決。她前陣子打聽到法國服裝界如今最後歡迎的設計大師Alisa最近低調現身在國內，於是想方設法與這位傳說中的大師取得了聯係，他們約定好今晚在這一場宴會上相見。

言歆為了這一次見麵盛裝出席，目的就是想得到Alisa的首肯，為她設計出舉世矚目的婚紗。

顧決沒有理會言歆的破罐子破摔，直接開門離開，剩下言歆一人坐在休息室內。

顧決經過走廊時候，看到一個身影熟悉的女子向這裡走來，他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女子很年輕，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綰在左側，發尾隨著走路的步伐輕盈的蕩開，在胸前劃過美麗的弧度，猶如深海中出水的美人魚。身著的淺紫色單晚裝式長裙露出了整個背部，將她裸露在外的肌膚襯得格外瑩白如玉。

女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周圍，確定沒有什麼人看到她這才後閃身進了一間休息室。

夏時意。

顧決認出她是誰後，經過那間休息室的時候腳步刻意地慢了下來。

“梁小姐，我隻是讓你想辦法毀了言歆那件禮服，並沒有要你傷害她，萬一她流產……”

一道不耐煩的聲音打斷她，“夏時意，你當言歆旁邊的男人是擺設麼？行了行了，這次我答應你的我都做到了，以後我們兩不相欠。”

顧決在原地站了很長時間，眸中的神色瞬息萬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