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洗手間煮酒論英雄

加上蕭仁仍然無濟於事，何況蕭仁本無心幫他，那力道自然使不出一半。同學越來越多，再也沒見過小胖一絲笑意。他低著頭、紅著臉，一臉頹喪和可憐。

初一六班的班長發現這狀況，趕緊找來班主任許老師。許老師見事不妙立馬將趙碧玲呼來，將問題丟給了她。趙碧玲在電話裡聽說自己的學生出了事，急急忙忙趕來，嚇得臉生青色，一見小胖出事出得這麼個性，不禁又想笑。她吩咐蕭仁和幾個同學再試一試，小胖身體疼痛，礙於兩位老師在場，又不敢大叫，隻好緊咬雙唇，強忍著眼淚，委屈得像一隻被迫下蛋的公雞。

正在這時，韓藝走了進來。蕭仁見狀連忙放棄了努力，並報告趙碧玲：“老師，他太胖了，拉不出來！”

圍觀的同學同時發笑。韓藝抿著嘴看了一下蕭仁，走到自己的位子。

蕭仁像是一頭栽倒在酒缸裡，頭暈心裡醉，自覺很幽默。

趙碧玲心裡急，找來了訓導主任。訓導主任是個高官，自然不會和蕭仁一樣去扯小胖的後腿，他隻負責勘察和指導，於是他又找來了兩個保安幫忙。

那兩個保安一看就是乾體力活的，一人一根鋼管使勁掰，可惜力大沒用，還要有一個好的支撐點才能使出，小胖的身體將整個洞都堵死了，所以兩保安使勁不便。

小胖覺得鬆了一點，身體也舒服了一點。可惜就沒有第二點，身體仍然卡在洞裡出不來。

“看來得到外麵找個師傅將其中一根管鋸掉！”小胖的身體也使訓導主任折服了，他不得不做出最後的決策。

木林森從六班走過，見趙碧玲和蕭仁等都站在六班的教室裡，便折回看個究竟。

韓藝抬頭看了一下木林森，濕透的長發，剛剛洗過還在滴著香味。書包仍舊沒有一個，隻在手裡夾著幾本書，其中必定有一本雜誌，胸前白襯衫上那顆永遠不扣上的扣子讓人覺得他是一個放蕩的人，很難想像正是這樣一個男孩經常在自己的耳朵邊吹起那寂寞而又動聽的口琴。

“趙……”木林森一見趙碧玲，嘴巴就想賣乖，剛想喊她趙姐，突然發現訓導主任也在，連忙改口，“趙老師好。”

趙碧玲也被他嚇出了一聲冷汗，隻是向她點了點頭，調皮如孩子一般瞪了一下他，暗示他不要在那場合搗亂。

木林森知情知趣，覺得此時的趙碧玲就像自己的妹妹一樣可愛。他心裡偷著樂，嘴上卻一本正經地問：“趙老師，這是在乾什麼？”

“林招妹被窗子卡住了，身子出不去！”蕭仁上前向木林森解釋。

“這位同學你彆著急，師傅馬上就到，再忍忍！”訓導主任見小胖的眼淚已經在眼睛裡飽和，趕緊安慰他。

木林森走到小胖身旁看了一下，對著小胖的耳朵輕聲問：“兄弟，尿急嗎？”

“你就彆逗我啦！”小胖被木林森逗得噗嗤一聲笑出，兩顆眼淚沒有保住貞操跟著掉下。隨即小胖嚎啕大哭起來。

“既然他出不去為何不考慮讓他進來呢？他幾乎就剩一個屁股和一雙腿在外麵了！”木林森說出自己的建議。

“逆向思維，這正是我們學習生活中所要培養的！”訓導主任恍然大悟，趕緊叫兩保安一個到外麵抬，一個在教室裡麵拉。

幸得小胖臀部上的肉夠有彈性，圓滾滾的也利於打滑，與兩根鋼管一陣磨合之後，小胖真的就被拽進了初一六班。

班裡一陣掌聲，小胖順利回歸。

韓藝直至看到木林森的影子從窗前走過才又低下頭看書。

林招妹坐在椅子上，痛苦地看見不時有同學用笑容跟自己打招呼。他嘟起嘴巴，儘量使自己的眼睛無神但卻有淚光，想以此征得左鄰右舍的同情。蕭仁想起方才用自己的幽默博得了韓藝的一笑，偷笑聲像打嗝一樣斷然有序。小胖看在眼裡，以為是在取笑自己，心都碎了。

由於太過激動，腎上腺分泌過於旺盛使蕭仁坐立難安。身體向他發出了到廁所蹲的信號。情形好比有些人一緊張就想著上廁所。上路前，蕭仁不忘帶一本“單詞手冊”以顯示他的時間觀。

他這“視糞便為時間”的精神使那些“視時間如糞便”的人受到了深刻的教育。

蕭仁在大便槽上找了中間一個位子，將門關上後，安心地現出了藏在單詞手冊裡的情書，從字裡行間斟酌這情書送出去的時機的成熟性。忽然聽到了胡文偉和陳誌欽的談笑聲，他趕緊將情書塞到書裡。

胡文偉和陳誌欽是初一五班放眼世界的橋梁。

班裡就他們兩個人和高年級的學生比較有邦交。每當學校這小江湖有什麼風吹草動，經他們一說，總能讓聽者聞風喪膽。大抵逃不過三個話題，某個學生又和某個老師乾上了，某個男生又和某個男生乾上了，某個女生又和某個男生好上了。胡文偉個子長得比較節約，短短的頭發中間卻藏著一條深深的溝，讓飛越黃河的柯受良望而卻步。像他這種自詡為江湖中人的，頭上沒有一條大點的溝容易被忽略。胡文偉滿腹經綸，一開口就讓人想起那隻嘎嘎不停，嘴巴用針縫不住的唐老鴨。陳誌欽則很少說話。如此反差的兩個人處在一起有利於緩解噪聲的壓力。自己運作發出的聲響，彆人忍受了，那就不叫噪聲；自己運作發出的聲響，彆人忍受不了，那也不叫著噪聲；隻有彆人運作發出的聲響，自己無法忍受那才叫噪聲。胡文偉和陳誌欽的關係正是基於前者。

生活中常見兩種增進友情的方式，一種是一起吃飯，另一種是一起上洗手間。吃飯的方式就不加探討，一種普遍的現象，自從有了官僚主義，這方式就更加深入人心。至於慣用後一種方式的兩個男人，到了洗手間，一人一根煙過後，各執一份報紙，開始在馬桶上煮酒論英雄。胡文偉和陳誌欽鐘情於後者，每當看到他們上廁所，腦子自動浮出“出雙入對”這詞。

礙於中間的位子被蕭仁占了去，胡、陳二人隻好分彆將自己的屁股安身在兩旁，但這無法隔斷他們之間的感情溝通。

“好臭啊，誌欽你昨晚吃蔥油餅還是烤番薯？”胡文偉捂著鼻子大聲問，話裡將蕭仁的存在忽略了，可惜聲波沒有將他忽略，聲音先被蕭仁吸收了一部分，然後傳到陳誌欽耳朵裡。

陳誌欽心裡叫屈，自己的屁股還出於熱身狀態根本沒有實際行動。不過他暗幸自己有一個滿具中醫天賦的朋友，望聞問切，胡文偉深諳其中的一道。胡文偉說得沒錯，昨晚自己於村口買了一個蔥油餅，吃後覺得不過癮，又向一花甲老大爺買了一塊烤番薯。

陳誌欽正笑胡文偉猜得準，忽然一陣刺鼻的酸臭蓋過洗手間本來就有的臭味，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臭，然後就聽到胡文偉在喘氣叫爽。陳知道準又是胡文偉這人在賊喊捉賊，他知道自己的大便特彆臭，但又怕誌欽糗他，所以每次一起上洗手間他總是捂著鼻子先發製人。

賊喊捉賊並不是一種無恥，而是一種智慧，一種策略，包含了三十六計中的反客為主之計的精華。若是不信，當你在街上偷竊被發現的時候，你可以在那被盜者開口之前大喊“抓賊啊”，然後死去活來地在地上滾幾滾以示你被偷的東西比你身上的衣服還要值錢。那些機警的、一向善於察顏覺色的人民子弟兵會將那個被你偷了錢包的人扭進公安局。

“誌欽，給你吟首詩！”

蕭仁詫異，難得胡文偉在這麼臭的環境下有如此雅興，聽他說話的語氣可以推知他呼吸的頻率超過了一隻鑽在十裡香中的蜜蜂。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詩沒念完，胡文偉先笑，“猜一個成語！”

“是什麼啊？”一想到瀑布，陳誌欽就有點著急，蹲在那裡許久了，屁股不爭氣，千呼萬喚屎不出來。

“一瀉千裡啊！”胡文偉哈哈大笑，“再給你猜一個，便秘的人最想唱的是哪句歌？”

蕭仁雖然覺得胡太無聊，但腦子不聽使喚地跟著調動細胞搜索答案，可惜和陳誌欽一樣茫然。

“這裡的山路十八彎，這裡的水路九連環！”胡文偉輕聲哼出，如此哀怨，唱出了一代便秘人的心聲，惹得陳誌欽哈哈大笑，蕭仁捂嘴偷笑。

“那我也讓你猜一個！”一向話少的陳誌欽被胡激起了興致，“你知道拉稀的人最不想唱的一首歌是什麼嗎？”

“張學友的《我等到花兒也謝了》？”

“不是！再猜！”

“劉德華的《天意》？”

“也不是！”陳誌欽笑著想揭曉答案。

“莫非任賢齊的《傷心太平洋》？”蕭仁暗自盤算。

“說答案吧，我認輸！”胡文偉滿腹經綸被拉空，茫無頭緒。

“黎明的《今夜你會不會來》！”陳誌欽的笑聲透射著驕傲。

胡文偉大叫這答案妙哉。蕭仁自覺長了見識，若是以這幽默去哄韓藝，說不準效果顯著。

吟完詩，胡文偉開始講江湖上的事。

“上星期咱班的木林森和初二的一個同學乾上了，這事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