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009-

從學校到這裡我是跑著來的，因為我不確定三百塊錢夠不夠，用了這個錢，我可能還要奔波一次。

到艾倫門口的時候，我的汗水已經將整個身體淹沒了，我在考慮要是這個時候去澆花的應該是最好的時機。

看到我進來，洛雨薇緩緩的站了起來，她撲到我的懷裡一下子哭了起來，我大口的喘著粗氣說，是不是服務員，或者老板難為你了，一會兒我找他們算賬。她哭的更洶湧了。

我離去之後，洛雨薇就將服務員喊了過來，把單買了。她這麼做隻是想證明一下她在我心中的重要性，隻是滿足一下女孩子特有的攀比心裡，很多情侶都來這裡吃過牛排，她是女孩子，她的心眼小，這是女孩子的特權，她也想來。我走之後，她坐在這裡像個孩子一樣的等著我回來，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三個小時也要過去了。她開始懷疑，她以為我不會回來了，她偷偷的流淚了，悲傷了。看到我回來的時候，她心中的委屈晉升到了極點，那是幸福的淚水。

我不會安慰人，也沒有帶紙巾的習慣，隻是對她說，你少哭點吧，衣服是昨天你給我洗完，我剛換上的，哭臟了，你可還是要洗的。

她還是在哭，不停的哭，露著我的脖子，讓我覺得窒息。

010

顧明哲戴假發的樣子，讓我跟林木吐了好幾個月。

可他一直都底氣很足的說，現在的他雖然談不上有多麼帥，但是男性的魅力已經在他的身上一覽無餘，所以拿下洛雨薇隻在朝夕。說完後還要我跟林木記得提前去買好香檳跟爆竹，等他大功告成之後，好提前開香檳慶祝。

愛情真是一個劊子手，它能將一個個原本很常常的人送進了精神病醫院，也能讓精神病院的醫生變成患者。

可悲的是，我知道林木跟尹夢筱分手，同樣是因為洛雨薇。

男人婆的魅力，銳不可當。可這仿佛要鑄就一個悲劇。因為洛雨薇已經心有所屬。

011

公交車裡的光線不是怎麼很明媚，外麵天陰的厲害，剛才下過雨，空顯得有些潮濕，炎炎的夏日罕見的清涼。坐在公交車裡的我，困頓到了極點，昨天晚上顧明哲心血來潮，在陽台上朗誦了半宿自己寫給洛雨薇的詩，弄得我跟林木差點跳樓。

在困頓的眼逢中我看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麵孔，笛雅。

顯然，她沒有看見我，因為彼時她正裝作漫不經心的將一隻手伸進一個大爺的後褲兜了，並迅速的將夾出那幾張人民幣揣進自己的褲兜裡。隨後下車，的微閉的眼睛一點點放大，接著，我也站起了身子，在笛雅下車之後，緊隨其後也下了車。

012

我跟蹤了笛雅，她好像早就感覺到了，隻是假裝的像沒喲發現。

走到一睹樓房拐角處的時候，她說，我知道你在我後麵，出來吧。

我走到她跟前煞有介事的問，請問附近有麼有廁所？

她冷漠的微笑，唇角弧度高傲唯美，然後說，你可以拿奧斯卡影帝獎了，沒想到你這麼有表演天賦。

看著眼前笛雅的黑色太陽鏡，以及藍色橄欖帽，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這都被你發現了，你真是火眼金睛，猴哥是你弟弟吧？

笛雅沒有跟我廢話，她說你跟我上三樓吧，反正你已經跟蹤我到這裡，也不差這點距離了。我就回道，好吧，反正我也不著急去廁所。

013

我不是一個特彆有愛心的人，但是看到眼前的情景，我的心還是脆弱了起來。房子裡的擺設簡陋的仿佛讓人回到了抗日戰爭年代被日本鬼子炸過的危房，透過窗子伸進來的明媚陽光跟屋子裡的破亂家具，潮濕空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個看起來也就是剛剛到四十歲中年婦女，側躺在床上。臉上沒有半點光澤，因為太瘦，額頭格外吐出，渾身上下似乎隻剩下一把骨頭，瘦的讓人心寒。

笛雅簡單的將我介紹給了這個中年婦女，然後她對我示意友好的笑了笑，她的牙齒很白，很乾淨，不像那些體弱多病一年在床的人，滿口黃牙。她的微笑也很溫暖，很親切。她讓我坐在那個破舊的沙發上，然後她跟我說，要不是遇到笛雅的話，我這條命可能早就沒有了，我們做不起手術，所以隻能用藥養著，就我這身體根本就沒有地方願意要我，知道我現在的處境之後，原本我們家的那些親戚朋友，也都開始故意疏遠我們，我知道他們是怕我跟她們借錢，人就是這樣，悲劇不發生在自己身上，大部分人會選擇遠遠地躲開。說到這裡靜冉的媽媽停頓了一下，然後又舒心的笑了笑，她接著說，世界上還是有好人的，就當我跟靜冉的生活再也支撐不下去的時候，笛雅出現了，她就是我們家的天使，我跟靜冉的上帝，她說他們家很有錢，讓我堅持堅持，等她讓她爸爸弄夠了錢，就將我送到醫院做手術，這些天，都是她花錢買藥我吃。

跟笛雅走出靜冉家的時候，我們行走的方向不是回學校的方向，而是與其相反的另外一個方向。笛雅總是戴著一副大大的黑色太陽鏡，戴著長長帽蓋的橄欖帽。

我偏過腦袋去問她去哪裡。她說，給你講個故事。提到故事，我的信心一下子就上來了，從小到大在編故事方麵我沒有數給過任何人，而且我能把沒有的給編成有，有的給編成沒有，我的媽媽曾經這樣說過我，她說，我這樣一個善良，執著，思想單一的女人，怎麼生出你這麼個複雜的兒子，常言道知子莫若父，你爸爸已經不止一次的跟我說，真不知道你在搞什麼。

作為一個聽眾，笛雅的故事的確小小的打動了一下我。她說，蘇滿城，實話告訴你吧，我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誰也不知道自己的媽媽是誰，我八歲的時候，才被人從孤兒院領走，沒有雙親的童年，給了我許多灰色的回憶，看到靜冉的時候，我就想到了曾經的我，我不想讓她跟我一樣，這麼小就沒有了自己的親人，不想讓她重複我的故事。

旁邊有一家音像店，店裡的cd正在賣力的唱著韓紅的《那片海》：告訴我這個夜會不會有我/是不是除了我你裡還有彆人/是不是她比我溫柔/比我能讓你幸福……

她說，從小到大，我一直很冷漠，我從來沒有喊我我的養父養母爸爸媽媽，沒有跟任何一個人深度的交往，有時候，我感覺我是一個邊緣人，無論我在還是離開，彆人都不會知曉，不會察覺，其實這樣也好，我不會給彆人留下什麼回憶，彆人也不會在我的心裡留下什麼痕跡，大家都不用為彼此的存在或者消失，而難耐而不安。

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我問。

我們沒有繼續往前走，而是在音像店門口路邊的石階上坐了下來，她點上了一隻天，她則昂頭看著天。她說，因為你曾經說自己是我的男朋友。

我說，當時是情勢所迫。

科沃不這麼認為。她回道。

014

是我先敗下陣來的，洛雨薇的兩個眼珠成上挑的角度，臉上沒有半點和藹的神情，渾身上下透著一種冷冷的殺氣。我跟她瞪了十幾分鐘之後，最終敗下陣來，我沒有瞪過她，她還在繼續瞪著我。我有些不自然的說，不要再瞪了，我認輸還不行嘛，你贏了。

昨天事情是這樣的，洛雨薇去市中心的大型商場挑裙子，讓我過去一趟。

我在公交車上意外的遇到了笛雅，然後跟笛雅去了靜冉家，將洛雨薇喊我去看她要買衣服這件事情完全丟在了九霄雲外。等我想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我的手機沒電了，所以回到宿舍我做的第一件時間就是給手機充電，開機之後，是鋪天蓋地的短信，當然都是洛雨薇給我發過來的。言語從最初的焦急等待，到最後的謾罵，跟激憤。

見情況不妙，我立刻給洛雨薇打電話，她也很順暢的接了電話，並極其憤怒的說，我還以為你死了呢，你怎麼沒有死啊？你快去死吧。說完，洛雨薇就掛了電話。我再打過去的時候，對方就傳來了關機的提示。

接著，電話就大不通了。

在網上給洛雨薇留言，明天早上八點，湖橋見，你若不來，我就跳湖。

015

眼看就要就要八點了，洛雨薇還沒有來。

然後，我的手機明確無誤的出現了一行數字，八點整。我看了看橋下，又看了看洛雨薇從前走來的方向，合計是跳，還是不跳。最終還是沒喲跳下。隨後撕了一個頭發朝湖水裡扔去。算是替我跳吧。

八點十分，就當我要返回宿舍的時候。洛雨薇出現在了我的麵前，原來她一直在我對麵的那個涼亭裡背對著我坐著，今天她穿了剛買的衣服，而且還將兩個賣萌的小馬辮解開了，成了披肩的長發，所以我跟就沒有意識到她的存在。

我轉過身要離去的時候，身後響起了三個熟悉的字眼，她喊道，蘇滿城。

一看是洛雨薇，我心頭懸著的那塊石頭終於落下了。她一臉倔強的說，你不是要跳湖嘛？你快跳啊，今天我把相機都帶來了，就等你完美的展現身姿了，你跳吧，現在跳也晚不了。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湖水，說，你晚來了一步，剛才我是想跳湖的，可是有人不想讓我跳，於是我就將這個機會讓給了它。

誰？洛雨薇問。

我的頭發。我說。

說完這四個字，我再次解釋道，頭發作為我身體的一部分，當我的性命受到嚴重的威脅時，它勇敢的站了出來，你沒有感覺我的頭發很偉大嗎？

洛雨薇將剛拿出來的相機放回了兜裡，她已經不準備再拍我跳湖的優雅照片了，反而轉移話題說，我給你十分鐘的時間陳述你昨天的所作所為，要是你的確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我可以將在商場裡等了你十個小時這件事情放到一邊，要是證據不確鑿，你就真的可以跳湖了，而且我還能助你一腳之力。

我就將昨天是如何遇到笛雅，以及跟笛雅一起去了靜冉的家，之後聽靜冉媽媽說的那些話，連同最後跟笛雅坐在路邊聊笛雅的身世，這些事情，完完全全的重複了一遍。洛雨薇聽這些的時候，像是在聽故事，她眼睛瞪得很大，把我看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知道自己很帥，但也不至於這麼看吧。

重複完畢，我問她有沒有帶水，她指了指橋下回道，橋下有的是，你可以隨便喝。我看了看橋下說，我脖子沒有那麼長。

洛雨薇走的時候，朝我的腳背狠狠地踩了一腳，然後丟下一句，我要是成了彆人的女朋友你不要後悔，林木，跟顧明哲都跟我表白了。

016

整整一個晚上，我都在床上徘徊著，一麵是我的兄弟，一麵是跟我同甘共苦，走過了將近六年的男人婆，洛雨薇孰輕孰重，我用輾轉反側的身子，一次次衡量著。

最終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我同樣決定勇敢一次，因為我不能沒有洛雨薇，她給我的太多了，她比誰都重要。

天還沒亮的時候，我給洛雨薇打電話，電話隻響了一聲她就接著了，我說，還沒睡？

她說，恩，我以為你不會給我打電話了呢。

然後我說，天要亮了早點睡覺吧。

她說，恩。

隨後，我們掛了電話。

我開始無比的後悔起來。

017

如沙的月光輕撫著平靜的湖麵，細柔的垂柳安詳的靜默著，頭頂的圓月將自己的臉龐，展現到了最大，所有的星辰都失去了自己的色彩，靜謐的空間，有飛舞的流螢打著明亮的燈籠，在追尋失去的故事，鳴奏的蛐蛐，興高采烈的將自己的歌喉展現到了極點。

鵲橋上，我跟洛雨薇並排站著，我能聞到她發間飄出的濃烈香水味，我能感覺她輕緩而有節奏性的呼吸。我不敢看她，相反我有些緊張。因為我決定今天晚上跟她表白。曾有那麼一個難帶我周旋於很多女孩子之間，我從來不知道什麼叫臉紅，可是在洛雨薇麵前，我卻緊張的像個小孩，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除卻了這件事兒，彆的事兒，我們還是很隨便的。

有事兒？她問我。

恩。我回道

說說看。她說。

我……。後麵我又卡住了。

我什麼我。他看著我問。

你……。後麵我又卡住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有點氣氛的問。

你是喜歡顧明哲，還是林木？我終於說了一句心不有衷的話。

洛雨薇的眼中滿是淚水，他看著我狠狠地說，你太讓我失望了。隨後，留給我一個義無反顧的背影。

我站在橋上看著橋下傻笑，我怎麼這麼沒用？曾經我的那些膽識呢？或者是因為怕幸福來的太多，丟了，就會痛的越深。

018

幸福就是，當它出現在你麵前的時候，你猶猶豫豫，一旦錯過，老天爺就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

晚上林木請我跟顧明哲吃飯，在學校門口的大排檔，燒烤的煙霧遮天蔽日，我們幾個一邊吃肉串，一邊被嗆得眼淚成河。我跟顧明哲都沒有弄明白，平時丟了一包泡麵都要在宿舍裡大罵三天的林木怎麼可能突然大放血，請我們來這麼高檔的地方吃燒烤。而且臉上沒有半點難過的色彩，相反幸福的表情難以掩飾。有時，還會竊笑不已。所以，這裡麵一定有學問。

怕被林木陰了，所以，喝酒的時候我跟顧明哲都是看著他喝了，我們兩個才喝。

酒喝到了一半，林木交代了實情，她說，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洛雨薇決定做我的女朋友了，所以今天晚上我請你們兩個來這裡吃飯，我的努力終於沒有白費，看來現在的我，還像從前一樣風姿卓絕。

我跟顧明哲將剛喝進去的酒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噴了出來，然後同時問，你說什麼？

林木將剛才到貨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我跟顧明哲確定自己沒有聽錯。林木接著說，世間上的愛情，都要經過距離，跟磨難的，我跟洛雨薇或許就驗證了這樣一個真理，所以我們以後肯定是幸福的。

說這些話時，林木那種惡心死人不償命的嘴臉，讓我跟顧明哲，恨不能離開將他碎屍萬段。

是的，我的心開始隱隱約約的疼痛起來，我明白洛雨薇在我心中的分量，我後悔自己沒有好好的抓住機會，可是世間賣藥的江湖郎中很多，唯一遺憾的是沒有賣後悔藥的。除了喝酒，我還能做什麼？

顧明哲的心情比我也好不到哪兒去，可是他比我勇敢，他對林木說，你不要得意的太早了，你跟洛雨薇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跟她早晚是要分手的，我勸你長痛不如短痛，現在分手得了，洛雨薇早晚是屬於我的，你還是去找你的尹夢筱吧，你們兩個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不要在這裡浪費時間了，這樣對大家都好。

顧明哲的大腦有問題，這一點我跟林木都可以證明，所以對於他說的話，很多時候我們都是可以直接忽略的。但是這次不一樣，我跟他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因為我的心裡也是這麼想的，我說林木，該說的顧明哲都說了，雖然平時他瘋瘋癲癲的，像是還是沒有出院的病人，但是這次，他說的很對，你聽他的吧。

林木沒有被打擊道，相反他哈哈大笑，繼而說，你們兩個就嫉妒吧，我一點也不怪你們，畢竟在這場，感情，外表，氣質，才俊的較量中，我贏了，洛雨薇選擇了我，所以對你你們兩個對我的詆毀，我就當作走路的時候，不小心踩了一坨屎。

最後，我們三個都喝多了，林木跟顧明哲，先回的寢室，我沒有直接回去，而是去了鵲橋那邊。

019

接到我的電話之後，洛雨薇就過來了。衣服都沒來得及換，穿著白色的睡衣，美麗的像一個天使。

我醉醺醺的問她，林木的話是不是真的？

是。她說。

隨後是短暫的平靜，我一邊搖著頭一邊傻笑，她接著說，要是你有什麼對我說的，現在還來得及。

我繼續傻笑，然後說，我來是給你送祝福的，我祝你們兩個，百年好合，白頭到老，百子千孫。

說完，我晃晃悠悠的往回走。身後的洛雨薇大聲說，你知不知道我心底隻有一個人，可那個人太讓我沒有安全感，太懦弱了，我不知道他把我到底當成什麼。我停住了腳步，然後接著往回走。

我聽見湖邊有人用手機在放阿杜的《相容》：

是夢和風和我的事

你不見得明白

是你和他和愛的痛才醒來

是悲和傷和淚的歌

人們才有感慨

是錯和狂和亂的心最難挨

放了你天地都蒼白

走了我以後你再也沒有愛

因為風和夢是不相容

因為我懂你不懂

感覺真的歌才能感動

為愛人們開始擁有夢

因為愛和痛都一樣濃

因為你懂我也懂

所以我才會將你深深掩埋

在我心中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