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上京路上

一路想著，一路行著，不知不覺就到了離京城不遠的郊外，十一年間，明顏從來沒有到過中原，這一路上的風景，已經讓她消化不了了。

雖然道聽途說了不少彆人眼中的中原，還有自己在各種古籍之中也見過那繁華的城市的描述。

但是真正看到，卻又是另一番感觸，另一番彆樣的享受。

燈火輝煌的小橋人家，闌珊處看不見的朦朧讓人心生好奇神往之意，她從來沒有看見過河流，所以盯著那橋下的船看了半天，研究它是怎樣的構造，和書中的有什麼異同，直到路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瞥她呆呆的模樣，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有多麼失態。

明顏也從來沒有喝過酒，那日到一家客棧，店小二肩上掛著乾淨抹布，扯下來擦乾客桌，一臉逢迎地問“姑娘來一點小酒喝嗎”時她真的被嚇一跳，自己生辰宴那天奶奶並沒有允許自己喝酒。

而且也告誡過她喝酒誤事，況且她還是一個姑娘家的。

但是那時就真的有了好奇心，想嘗一嘗傳說中“舉杯消愁愁更愁”的感覺。

於是點了一壺女兒紅，剛入口中，是一股清香恬淡，然後就喉嚨上就傳來火辣辣的感覺，隨即嘴裡隻剩一片清涼，倒也十分有趣。

但明顏的酒力竟然十分好，喝了一壇酒竟然沒有醉，隻是更加沉迷而已，也許這就是天生的吧。千杯不醉。

明顏第一次知道銀兩是不能亂用的，雖然顧老太太給了她很多銀兩，但是她並沒有很刻意地注重那些，隻是每次付錢的時候彆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後來經一位算命先生指點才知道自己過於大手大腳了，總是付多於十倍的銀子給對方，但那算命先生也要了多幾倍的銀兩。

這一路雖然有著很多的艱辛，她的心裡一直掛念著奶奶，以及在大漠的生活，但是還是學到了很多這十一年來一直不知其所以然的東西。

各色新鮮的玩意兒擠滿了她的眼球，儘管是一個人上路，但她仍好好地待著自己，也許是從小到大習慣了吧。

這一日，她終於到了京城郊外，離自己的目的地不遠了。

她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家人，說實話，兩歲的孩童，怎麼可能有那些個記憶，所以她對父親是一點印象都沒有，心中未免有一些忐忑。

想著想著，房外的窗邊突然竄過兩個黑影，她的警覺性一向很好，這是顧老太太鍛煉出來的，即使睡覺也仍是隨時可以起身戰鬥的。

她用若有似無的聲音說了句，“誰？”

窗外稀稀疏疏，桌櫃的聲音發出搖晃的響動，她打開門，看到的卻是一片靜謐的黑色，這黑色中有一種壓抑的氣氛。

許是自己想多了，誰會半夜三更跑到這裡來，她輕輕地合上門，準備繼續睡覺。

卻在轉身的片刻脖子上多了一雙手勒住她，另外一隻手捂住她的嘴，她驚恐地想回頭。

對方以從容的聲音說道，“彆說話，否則殺了你。”另外一個女子也跟著說，“我們可不是唬你的，不要逼我們。”

那個女聲尖銳而刺耳，絲毫沒有男聲的淡定從容。

她悶悶地點了頭，卻在那人放鬆警惕準備鬆手的同時，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衣衫裡取出暗器，左手摁住那人捏著自己脖子的手，於此同時左腳踢向那人的鼠蹊部，右腳再跟著踹一腳，這一切發生得猝不及防，男子以為對方隻是一個柔弱的女子，於是未加防範，隻是想有一個藏身之處，此時疼痛包裹著他，嘴唇甚至變了顏色。

另外一個女子擋在他的身前，一臉祈求神色，“姑娘，我兄妹二人被仇家追殺，一時找不到藏身之地，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得罪之處還請姑娘見諒。”

明顏神色稍解，旋即隨性地說道：“你們為什麼不早說？早知道我就不會下狠手了。”

那男子悶悶地聲音飄進她的耳朵，“如果不是因為我受傷了，絕對會打得過你。”

明顏笑笑，不做言語，然後打量了一下那兩人的裝束，一是兩人都長相平平，無甚新意，男子的臉上是那種憨厚的表情，而女子，卻是令人感到親切的相貌。二是他們的穿戴皆是平常人家的模樣，男子穿著青衣布衫，袖口有幾絲未乾的血跡，一看就是刀傷及了胸膛，然後血順著衣衫流到了袖口，女子頭上插著普通的發簪，一頭烏黑的長發顯得清秀可人，隻是粗布麻衣顯得過於寒酸。

女子慢慢地走到明顏麵前，對著她說道：“姑娘能收留我們一晚嗎？我哥哥需要養傷，明日，明日我們一定離開，絕對不會再來叨擾你。”

明顏眼見那男子也不是什麼厲害角色，雖然受著傷。

於是明顏心下就信了他們，將他們領進內屋，然後讓那女子扶自己的兄長到床榻上去。

男子臉上傳來尷尬的神色，似要咳咳的，明顏還沒有反應過來，一臉茫然，“怎麼？內力也受損了？”奇怪，自己剛才沒有看出來啊，這樣的話自己還得給他輸內力？

隻聽那女子笑嘻嘻地說，“哎呀，哥，人家姑娘都不介意，你臉紅個什麼。”

聽了這話，明顏驀地反應過來，中原女子的閨房好像不是人能隨便進入的，況且還是內屋的床榻被一個陌生的男人睡上去……好像確實有點說不過去。

“沒事，大難臨頭，應不拘小節，況且我長自大漠，沒那麼多繁文縟節講究的。”說著和那女子一起扶著她兄長到自己的床榻上。

男子臉上是感激的神色，眉間終於舒展開來。

“在下林風，這是小妹林童，今日遭仇家追殺，迫不得已才會勞煩姑娘，在下在這裡謝過姑娘了。以後姑娘若有需要，在下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林風一口氣說完這許多話，便虛弱地躺倒在床上，恐怕傷得不輕，明顏正想查看一下林風的傷勢的時候，外麵及時地傳來了敲門聲。

“顧姑娘，請開一下門。”是店小二略帶有畏畏縮縮的聲音。

“什麼事？”明顏儘量將自己的聲音偽裝得有睡眼朦朧的感覺。

“您就給開一下門吧……這裡有……有幾位客人想進來看一看。”店小二旁邊似乎有人在指揮著她說些什麼。

林童一聽，立馬對明顏說：“一定是我們的仇家，姑娘，求你彆開門。”

明顏示意般地點點頭，“明日再說吧，我已經歇下了。”

店小二卻像是忍不住般。“顧姑娘你就開一下門吧，否則小的小命不保了……”

那聲音哆哆嗦嗦，似乎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

然後掌櫃的也開口了，“姑娘，我們一家店的性命就掌握在您手上了，求你開開門。”

明顏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然後腦子裡突然想到了一個計策，“林童，帶你哥哥去門後。”

“什麼？”兄妹倆異口同聲。

然後明顏附在他們說了幾番對策，他們才同意藏在門後。

就在這時，外麵又傳來了人聲，“再不開門老子進去了！管她什麼姑不姑娘！給老子上！”

並不結實的門一下就被推開了，隻見那裡麵睡著一個美人，明顏遮住自己的被子，儘量裝得恐懼，“你們……你們想乾什麼……”

那幾個人看見如此姿色，自是難抑感情，兩隻眼睛盯著麵前的美人，不知不覺地向前走著。後來為首的一個老大先反應過來，“在乾什麼你們？現在重要的是找人！人找不到都他媽給我把腦袋送上來！”

前麵的幾個小弟有點害怕地盯著老大猙獰的麵孔，那聲音太過恐懼，所以沒有人再前進。

在他們發愣的瞬間，後麵的幾個小嘍囉幾下就被藏在門後的林風和林童打昏了，老大回過頭來的時候，看見自己的兄弟已經一個個倒在地上，正欲向前走去，背後卻傳來奇怪的聲音。

他轉過身，眼前一片白色的煙霧，走在前頭的弟兄一個個昏倒，然後他就慌了，想抓住那兩個人，卻不知何時，那兩個人早已走到和那名陌生的女子那裡，那老大見形勢不妙，慌忙地帶著剩餘的兄弟往客棧外逃去。

嘴裡罵罵咧咧，“他媽的，那麼一個美人給老子來陰的，真是最毒婦人心，心比蛇蠍！給老子等著，老子還會回來的！”

明顏終於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然後從自己的細軟中拿出一瓶特製的金創藥遞給林風。

“這是西域的金創藥，對治傷口效果很好，至少好得很快。”

林風望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女子，然後猶豫著接下了藥。

“你怎麼知道我哥哥是刀傷而不是中毒？”旁邊的林童問著明顏。

明顏溫和地笑笑，“我從小練這個，一眼就看出來了。”

沒有顧及兄妹倆訝異的目光，“我叫顧明顏，叫我明顏就好，那些人看樣子不會放棄的，我們要趕緊離開這家客棧才行。”

明顏一麵和他們說話，一麵收拾著自己的包裹。

兄妹倆呆呆地看著行動自若訓練自如的顧明顏，臉上表現出來的是愈加濃重的疑惑，卻聰明地沒有開口詢問。

顧明顏回過頭嫣然一笑，“走吧！你們的行囊收拾好了嗎？”

兄妹倆點點頭，於是開始了一場三人結伴而行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