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抱上恩人大腿

驛站，房間。

陽光映照進窗戶，帶著微微刺眼的光芒。淩若驚的醒來，卻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身上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衣物。

“姑娘您醒了？”便是一位守著她的姑娘看到她醒來，一臉的驚喜。

“月兒呢？”

她亟不可待，月兒病中同她一起淋了雨，隻怕更不好了。

青衣姑娘愣神了一刻，才反應過來。

“那孩子無事，吃了風寒的藥，已經退燒了。”

聞言於此，淩若才稍稍安心些。

“多謝姑娘搭救之恩。”

鎮遠將軍去杞縣平亂回來，才進錦安城便遇到了大雨中昏倒的她。

此時，月兒正在纏著鎮遠將軍玩鬨，小孩子到底身體恢複的快，早已經活蹦亂跳。小臉也紅撲撲的粉雕玉琢，她聽到淩若的聲音，匆匆跑了出來。

“姐姐，你醒啦！”

“月兒沒事吧？”她俯下身子打量月兒，烏黑的小臉已經洗的乾淨，雖然比起同齡的孩子還是消瘦了些，不過精神大好。

一身稍大的衣服穿在月兒身上不甚合適。

鎮遠將軍坐在院中的桂花樹下煮著茶。

秋日午後的陽光甚好，她看著鎮遠將軍，不過幾步之遙，卻又讓人覺得仙人般遙不可及。

清風朗月，劍眉星目，原來楚大夫竟是他易容裝扮。

脫下盔甲，一身常服少了淩厲，多了幾分柔和的書卷氣。

忽然心中生了幾分心酸。

“多謝將軍搭救，小女感激不儘。”

她跪在不遠處叩頭，強迫自己不要哭。

衛昭抬頭瞧了她一眼，抬手讓她起身。

一身布衣，烏發不加修飾的散落在身後，杏眼霧氣蒙蒙，帶著說不儘的委屈。

桂花花落在她的烏發上，平添了幾分意趣。

她站在原處，手足無措，倒是月兒撒嬌的跑向衛昭，“哥哥……”

“大膽！將軍也是你敢……”

鎮遠將軍身邊的侍衛正要訓斥月兒，他卻揮手製止了。

月兒邁著小短腿奔著他便過去了。若不是鎮遠將軍眼疾手快，她怕是要被不合身的衣服長擺絆倒。

“哥哥不是說要謝謝我姐姐嘛？”她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衝著衛昭撒嬌。

衛昭遞給她一塊桂花糕，輕聲道，“你帶著她去買幾身合身的衣服。”

“是。”丫鬟忙上前牽過她，離開院子。

他衝淩若招招手，示意她坐下。身邊的侍從識趣的退開，一時院落中更加安靜了幾分。

陽光透過桂花樹映照下來，灑落斑駁的影。

“山寨上多謝你給的地形圖。”

“不謝。”淩若同他言語，莫名緊張。她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飲而儘，試圖讓自己冷靜些。

衛昭愣了一刻，那是……他的杯子。

秋日的風帶著涼意，衛昭打量著她，分明落魄，卻又安然。似乎那些苦難對於她來說都不過爾爾，風吹過，便都散了。

“將軍不是早些時日便該到錦安了嗎？為何才進城？”

她捏著杯子，硬著頭皮開口。

“杞縣出現西夷的流寇，我帶人前去剿滅，故而耽誤了些時間。”

杞縣？淩若眼眶微紅，竟是這般不巧，若跟著大將軍過去，想必新月不會出事的。

院外，副將張環匆匆趕來，還未進門，便聽到聲音響起。

“大將軍，從山寨救下的女子鬨著要自殺！”

他進了院門，便瞧見淩若也在，驚喜的問候了聲，“姑娘醒了！”

“見過張副將。”她起身正要施禮，慌得張環撲通跪下。

衛昭示意她坐下，不必多禮。

“自殺？”衛昭眉頭緊鎖，從山寨救下來的數十位女子如何安頓著實讓他頭疼。

但凡有家人的都給了盤纏送她們回去，隻是剩下無家可歸的也有三十來人。

“那幾個姑娘說失了清白，無法苟活人世，便要鬨著自殺。”

張環紅著臉，硬著頭皮道。

任誰心中都明白，本來在山寨上還有盼頭可以被搭救出來，重獲自由。如今真的被救了，卻又要忍受旁人的冷嘲熱諷，諸多屈辱，哪還有活下去的念頭。

衛昭撫了撫額頭，輕歎道，“派人看著吧。”

回頭瞧見淩若正愣神，他起身，“姑娘時候不早了……”該用午膳了，還未說出口。淩若急急的跟著起身，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襟。

“將軍，我有法子安排那些人！”

衛昭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心下明了。

她以為衛昭要下逐客令，可她如今帶著月兒，隻依靠自己的能耐，隻怕難在如今的世道謀生。

“姑娘不妨說來聽聽？”

淩若暗自鬆了一口氣，回身撿了個乾淨杯子給衛昭倒了一杯水，才開口，“這些姑娘無家可歸，又無處安頓，不如給她們尋一份活計，可以養活自己，又覺得生而有意義。”

她見衛昭並沒有打斷，便繼續道，“將軍可以在錦安城或者洛州尋一處地方開個善堂，讓她們用來救助老弱，平常也可以刺繡勞作養活自己。”

如此既不要看旁人臉色，同時依靠自己也能活下去。

衛昭眼眸中閃過一絲亮色，飲了口茶水，“先去用膳吧。”

他帶著淩若離開院子，回了房間。小廚房早已經收拾好四菜一湯送了上去，菜香撲鼻。

淩若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她這月餘不是吃糠咽菜便是饑腸轆轆，難得吃個飽飯。

一番狼吞虎咽，腹中才覺溫暖。

衛昭麵色溫和的瞧著她，卻琢磨不透麵前的小女子。

天色漸晚，院內的風吹過帶著悠悠的桂花香。

衛昭將淩若的意思吩咐下去，讓人照辦，心頭的瑣事又少了一樁，不由覺得心情愉悅。

黃昏，月兒穿著新衣衫回來。

常言說人靠衣裝，果然這稍稍的一打扮，俊俏的很。

月兒寶貝似得抱著手裡的包裹，進了驛站便要找淩若。

“姐姐！”

淩若溫聲，從房間裡出來，看到她這副模樣，心情一時好了幾分。

“姐姐，這是月兒給你挑的衣服。”

月兒獻寶似得將衣裳拿給淩若，淩若抱過她，“多謝月兒啦，日後姐姐賺了錢可要給月兒買好多衣服回報啊。”

“好。”

良久，月兒忽然小心翼翼的扯住淩若的衣角，“姐姐，明日我們也去洛州嘛？”

淩若沉默，俯下身子摸了摸月兒的頭。

她也不知道明日的去處，衛昭的轄地雖說太平些，可難保她一個弱女子還帶著孩子會遇到歹人。

隻是大將軍府也不是一般人能輕易去的吧。心下猶豫不定，趁著夜色悄悄出門散心。

她離開驛站，在長街上散步，看著偶爾匆匆趕路的行人，漆黑的夜色下藏著看不透的未來。

風吹過，淩若突然有些害怕，她擔心月兒跟著她會受苦，心下一橫，才拿定主意。

她奔著小廚房而去，做了幾樣新奇的點心，端著去了衛昭的房間。

守衛見到是她過來也不攔著，恭敬的進去通報。

房間裡，衛昭正在煮茶。他倒是清閒，正正好新煮的茶配上點心再合適不過了。

“見過衛將軍。”淩若笨拙的施禮，手上端著的點心微微傾斜，看得人心裡不免一緊。

“還沒有休息？”衛昭抬眼看了看她，麵無表情，看著讓人心生膽怯，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得罪了這位大人物。

“沒有，若兒想著將軍您對我們是有救命之恩的，還不知道怎麼謝您？”

她猶猶豫豫不知道怎麼開口，她心裡想著便是衛昭不肯將她收留，至少也要給月兒尋一個好的去處。

窗外，不知何時月亮掛上了半天，夜色撩人。

她將點心放在一邊，耐心的看著衛昭煮茶。

“你是個聰明人，實話實說吧。”

終是衛昭忍不住先開了口，他看得出淩若是有事相求，不然也不會這般的低姿態。

“我想將軍您收留我和月兒，若是不便您幫我給月兒尋個好去處。”

她爽利的開口，手裡端著一盤點心遞到了衛昭麵前。

衛昭嘗了一口，味道不錯。

“本將軍幫了你，你給我什麼好處？”

“將軍日後不會後悔幫了我。”她篤定道。

衛昭點點頭，示意她幫忙煮茶，淩若手上一頓，緊張的咽了咽口水，她可不會這麼雅致的玩意兒。

看著衛昭如此期待，她隻能硬著頭皮的接過烹茶的器具，“將軍喜歡喝茶？”

“閒著無事。”

他坐定，並沒有繼續交談的意思。

“我知道一種新鮮的煮茶方式，不知道您聽過沒有？”

衛昭眼神閃過一絲好奇，她自顧自的說到，“冷泡茶，用冬至那日落的雪加上梅花上雨水結的冰，浸泡雨前茶的第一茬茶葉。”

“瓷器最好配上白瓷……”

“有點意思。”

淩若心中翻了一個白眼，自然是有意思，這種無聊的時代，又沒有旁的事情打發時間，自然最繁瑣，最消耗時間的事情最有意思。

“早點歇著吧，明日一早趕路。”

“從這裡到洛州要多久？”淩若急急的問了一句。

“兩日。”

“將軍，我本無疑冒犯，誠然我也不是愛好八卦的人……”

“我想問問，將軍你可有成親了嘛？”

她本已經起身，走到半途忽然想到此事。

“成了。”

衛昭飲了一口茶，看著她無比真誠的眼眸盯著自己個兒，淡定的道。

淩若心中微微失落，不過想來古人成家都是極早的，這也無可厚非。

隻盼著這位將軍夫人是個寬厚的，容她暫時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