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燈會上的變故

初九，秋風帶著涼意。暮色降臨，彎月高懸。

書房外頭，淩若已經等了半個時辰。門外的小廝攔著她，隻說將軍正在處理公務，不便打擾。

淩若站的太累了，想要坐在階前歇歇，低頭看了一眼一身素白的織錦，咬咬牙湊到門前。

“將軍前日可是親口答應了同我出門的，若是您事物繁忙，那我自個兒去了？”

她假意要走，門內傳來衛昭不滿的聲音，“你敢？”

書房的門打開，眼前的淩若一身素白，腰間月白色鏤金玉帶束腰，同色披風上繡著大朵薔薇花，烏發如瀑，斜斜的挽了一個髻，上頭簪著半開未開的薔薇玉簪。

她一見到衛昭出門，立刻蹭上前，“難不成生的好看的人都喜歡一身白衣？”

“胡鬨。”

他斂眉低聲訓斥了一句，才帶著她出門。

過了回廊就看到安歌自北邊過來，她遠遠的瞧見淩若同衛昭一前一後的走過了，兩個站在一處，端的是一副絕美的畫作，任誰看著都覺得賞心悅目。

“安歌姑娘？”淩若心情不錯的和她打了一聲招呼。

安歌見到衛昭規規矩矩的施禮，才回了淩若一句，“淩姑娘。”

“不知將軍今日可有空閒？”她低眉順目的問道。

衛昭麵無表情，“正要出門。”

“安歌姑娘不如同我們一起出去看燈？”

淩若看到安歌一身精致的打扮來此，分明就是想同衛昭出去看燈。

“她身子不好，不喜出門。”

安歌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衛昭已經出言拒絕。

淩若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衛昭，試圖提醒他看看安歌的一身打扮，這模樣怎麼看也不像是不打算出門的。

但是衛昭並沒有給她機會，自顧自的向前走去。

安歌滿心失落的站在原處，目送衛昭離開。

上了馬車，淩若試圖的詢問，“將軍……公子您難道就沒有看出來安歌和往常有什麼不同嘛？”

他無意搭理淩若如此無聊的問題。

“您？真的沒看出來？”

淩若歎息，原來他至今還未娶妻也不單單都是外在的原因。

“有何不同？”

衛昭反問。

“安歌姑娘明顯精心打扮了一番，想必是特意為了和您出來賞燈的，您都沒有注意到。”她眉毛險些擰到了一塊，一心替姑娘感到不值。

衛昭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番淩若，“原來你不想跟本將軍出門，既然如此那咱們回去吧。”

“彆！”

“我不是這個意思，將軍……公子您誤會了不是。”

淩若討好的堆著一臉笑。

“說起來公子您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回應她的隻有寂靜，淩若不甘心的又問了一句，“若是說門當戶對，那你豈不是隻能考慮當朝的公主了？”

“不過嘛，夫妻之間最好還是要有感情基礎才好，不然便隻是門當戶對，日後……也罷，日後你多納些小妾也行。”

她一個人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衛昭絲毫沒有搭理她的意思，她自討沒趣，便閉嘴了。

馬車內安靜下來，街上喧鬨聲傳進耳朵，熱鬨異常。

“怎麼不繼續說了？”衛昭閉目養神。

她甚是不滿，“你又不搭理我！”

淩若趁著他閉眼沉思，仔細打量衛昭的眉眼，一個人竟可以生的如此好看，日後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家姑娘。她心裡小小的惋惜了幾分，麵上帶著同情。

西街是燈火最熱鬨的地方，諸多文人雅士都聚在此處吟詩作賦，西北處的觀景樓也是洛州長街最高的去處，那裡可以俯瞰整條街的風景。

旁邊的護城河，多有放河燈的許願人。

勾欄酒肆，燈火如織。

後夜還有漫天煙火，街上人來人往，甚是擁擠。各種雜耍，舞獅舞龍，一派熱鬨繁華。

若是不想在街上，旁邊的戲園子聽曲也是極好的去處。

淩若四下閒逛，看著一切事物都覺得新鮮。

起先他們身邊還跟著十幾個護衛，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人都已經走散了。淩若一步三回頭的等著衛昭，公子爺就是好大的氣派，他信步閒逛，猶如在自家的後花園一般悠閒。

淩若氣不過總是回頭，便一把握著他的手，強行扯著他向前走。

路過巷口，雜耍的戲團忽然衝出來數十個人，街上立刻擁擠的轉不開身。

手被撞開，衛昭試圖尋找淩若的身影，奈何人流如織，轉眼已經看不到她的身影。

淩若發覺衛昭不見，立刻慌了，她一個人在陌生的大街上，種種危險的念頭在腦海中閃現。她順著來時的路尋找，映入眼簾的皆是陌生。

漸漸走過熱鬨的人流，淩若忽然發覺身後有始終甩不開的腳步，她不敢回頭，隻能硬著頭皮加快腳步，身後緊跟的腳步身明顯急促了幾分。

她隻顧著逃走，沒有注意到麵前來人，一股腦的撞過去。

來人手中的折扇應聲掉在地上，白玉扇墜一聲脆響摔成了兩段。

“對不起，實在抱歉。”淩若頭也不抬的俯身將折扇和碎了的扇墜撿起來。

一抬頭，麵前是一位錦衣的貴公子，風姿卓然。

折扇拿在他手裡更襯得那一雙修長的手好看，淩若愣神，“抱歉公子，都是我不小心。”

“白姑娘好巧啊！”

他打開折扇，一臉驚喜的同淩若打招呼。

淩若還未開口解釋他認錯了人，他便接著道，“這後麵的幾位弟兄都是你朋友嘛？不如一起進清風樓坐坐？”

他故意提高了聲調，身後的人聽到他這樣說，立刻四散開。

淩若連連道謝，“多謝公子。”

“你是同家人走散了嗎？”

她不好意思的點點頭，“方才人流太多，就走散了。”

“既然如此，姑娘不如請到清風樓小坐，安心等等。”

那人笑著指了指不遠處的清風樓，樓前一片喧鬨，足見生意極好。方才跟蹤她的人，想必依舊躲在暗處，她想了想點頭答應。

“如此，多謝公子。”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清風樓，淩若心中很是愧疚，“公子真不好意，撞壞了您的扇墜。”

“不過是個掛件，不值一提。”

“不知公子姓名，來日……”

“在下顧清風。”他施施然施禮道。

淩若噗嗤笑出了聲，“那這清風樓想必就是顧公子家的咯？”

“在下是清風樓的少東家。”

顧清風也跟著笑了笑，絲毫不隱瞞自己的身份。

“不知姑娘芳名？”

她大大方方的道，“我叫淩若。”

彼時，衛昭和她走散，四處尋找都不見人影。立刻喚來暗衛，“所有人手立刻去找淩若。”

“可是將軍您？”

“本將軍的話都不聽了？”衛昭冷著臉，語調冰冷。

“是！”

暗衛四散而去，足足一個時辰依舊沒有任何消息。

他在茶棚中坐立不安，生怕淩若遇到危險。此時，他的一舉一動都落在有心人的眼中。

片刻，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奔著他跑過來。“哥哥，方才有個好看的姐姐摔傷了，她說她在迎來客棧甲字房等你去接她。”

“那姐姐生的什麼模樣？”

衛昭立刻起身，心中卻有有幾分疑慮。

“那姐姐說她叫淩若。”

小男孩說完，就跑開了，衛昭半信半疑的去了迎來客棧。

店小二一路領著他到了甲字房，衛昭推開房門，房間裡靜悄悄的，似乎沒有聲音。

進了門，一股子甜膩的香氣撲麵而來。他不由得皺著眉頭，“淩若？”

沒有人回應，他試探的向內間走去。榻上的幔帳一道曼妙的身影若隱若現。

“淩若，你沒事吧？”

“表哥……”幔帳內傳出來陳念念的聲音，衛昭的臉色頓時陰沉了幾分。

“你怎麼在這，淩若呢？”

“表哥……”她走出來，一襲中衣，香肩半漏，穿著甚是清涼。

“難道表哥心裡除了淩若就沒有彆人了嗎？你認識她才幾日，我可是從小表哥你看著長大的。”

“表哥……”她湊到衛昭跟前，衛昭隻覺得身體無端的燥熱，空氣中彌漫的香氣似乎更加濃鬱了幾分。

“是你把淩若藏起來了？”

“表哥你胡說什麼？”陳念念眼中帶淚，她如今這副模樣站在衛昭麵前，想不到衛昭心心念念的一直是淩若。

張口閉口便是她的名字。

衛昭鐵青著臉，後退了幾步。“陳念念，最好不要讓我知道你又算計淩若。她若有一分不好，我不會放過你！”

他抬腿便走，無奈雙腿灌了鉛一樣重，他咬著牙，額頭的冷汗直冒。

衛昭瞪了陳念念一眼，攥著拳頭硬撐著身子準備出門。陳念念慌得上前抱著衛昭，衛昭身子一酥，幾乎沒有招架之力。陳念念緊緊的抱著他的腰，“表哥你不要走！”

衛昭靈台一陣清明，一把推開陳念念，奪門而出。他跌跌撞撞的跑下樓，身形極其狼狽。

出了迎來客棧，循著記憶奔將軍府而去，他的意識慢慢模糊，隱約聽到身後有人追趕。

直到中途遇到一隊巡邏的士兵，衛昭拿出自己的腰牌，責令他們送自個兒回府，這才撐不住昏死過去。

郎中給衛昭開了藥，他服藥之後才慢慢清醒過來。

“將軍身體可有不適？”

“好些了。”衛昭有氣無力。

李郎中摸了摸胡須，眯著眼睛道，“好厲害的歡宜香，雖然將軍的毒已經解了，可還需要在冷水中浸泡半個時辰，否則毒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