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下山進城

次日，丫頭就被一群麵色不善的女孩子包圍了起來，而且居然還是在丫頭家裡。

她娘因為辦事外出了，此時家裡隻剩她一人。

真會挑時機的，丫頭心裡冷靜說道。

隻見眼前站了幾位打扮不俗的姑娘，約摸與自己一個年紀，臉上卻塗滿了胭脂水粉，一點兒女孩子家的清新脫俗都沒有。

有幾個還是麵善的，那天生事出頭的，丫頭心裡記著呢。

想來這事早有預謀，否則怎會挑這種時機？

她就想嘛，什麼方家小公子，什麼大家閨秀名門之後，最好不要沾上一點關係，要是沾上了，絕對很難脫身。就算人家出身高貴不想理你，也有大把好事的人等著呢。

丫頭歎了一口氣，問道：“你們找我何事？”

“何事？！明知故問！”首先開口的，是一個穿著粉紅衣裳的女子。

因為激動，她的臉色異常紅潤，甚至蓋過了她的腮紅。

“我真是不知……”

“哼！你敢說，你敢說方少爺的病與你沒有半點關係！？那日少爺要上山采藥，你明明也是在的！”

丫頭聽了了然於心——那日的事果然被外人知道了。

拿她問話自然隻是一個借口，其實就是想排擠她、傷害她，甚至是殺了她。

不過她除了躲，又能如何呢？

“方少爺的病與我無關。”

隻能極力撇清關係，“那日我們隻是碰了個麵，我與方少爺打個招呼，他便走了。”

“哼！那還說與你無關！你明知天寒露重，還不及時阻止方少爺！”另一個綠衣少女站起來說話。

其他女孩子聽了紛紛點頭附和。

“就是！就是！害人精！”

“平時粘人粘得緊，那會兒怎麼不跟上了！？”

“分明是想著方少爺出事呢！”

丫頭捏了捏手心，挺直了腰杆，一步站到眾人麵前來。看向她們時，眼底是不卑不亢的堅持。

“我提醒過方少爺了。”

“喲，你還有理了？！”出頭的還是那個咄咄逼人的紅衣少女。

丫頭淡定掃了她們一眼，隨後不緊不慢說道：“少爺不喜歡河家小姐。”

這話說得莫名其妙，卻是平地一聲雷啊，在場的女孩子，個個花容失色，麵上表情精彩紛呈。

首先反應過來的，還是那個刁鑽的紅衣少女。

“你分明是嫉妒！嫉妒河靈比你漂亮！比你出身富貴！比你知書達禮！”

“還有呢？”

“還有……自然還有許多！你就是嫉妒！怎麼！？你還想否認？！”說著說著，少女不覺有些激動。

“我不否認。”

“你……”

“可我說的是實話，少爺不喜歡河家小姐。”

“你胡說！”

“胡說八道！”

其他人跟著竭力否認。

丫頭愣了愣，接著道：“我跟著少爺這麼久了，你不信麼？”

說完，一雙清澈乾淨的眼睛直直盯著紅衣少女。

少女被看得慌了，眼神四處閃躲。

“你……我……”

“那你說，少爺喜歡誰？！”

還是綠衣女子開口解了圍。

這下丫頭不吭聲了，閉著嘴巴，和她們眼對眼。

“喜歡誰！？”不耐煩又問了一遍。

“難不成少爺還真看上你了？！哼！真是不識趣的，繞了我們一圈，結果是這麼一回事兒，丫頭，你厲害了。”

中間出來一個衣著樸素的，模樣淡了點，氣質卻是異於其他女孩。

丫頭有點驚訝，但還是搖了搖頭。

“我簽了賣身契。”

話音剛落，又是一陣抽氣聲。

“過不了幾日，便要離開這裡遠赴山下城東了。你們說，這是為何？”

姑娘們麵麵相覷。

“若不是知道少爺早已心有所屬……我何必如此作踐自己。”

“那……那你說，少爺他……”綠衣少女上前緊緊抓住丫頭的衣袖。

“少爺吩咐，不許說與外人。”

“我們……我們不是什麼外人！丫頭，你說，你都要走了，難道還想帶著這個秘密走不成？”

問的人瞪大了雙眼。

丫頭點點頭，“那是自然，少爺吩咐的事，丫頭從不忤逆。”

姑娘們紛紛張大嘴巴，露出失落的表情。

究竟還是紅衣少女忍不住了，她咬咬牙，從衣袖間掏出一吊銅錢。

“你告訴我，我便把這些銅錢都給你！”

丫頭愣了，神色不自然道：“我豈是這般人？不過我說，與其問我，還不如多留心少爺，少爺喜歡哪個姑娘，你們心裡難道也沒有底子麼？”

一語驚醒夢中人！

聽了這話，好幾個姑娘臉上皆染上了一層粉紅，有一個已經按捺不住往外跑了。

其他幾個見狀，紛紛跟著離開。

隻留下一個神色依然的，丫頭便知，這人不好對付，不是一兩句話可以糊弄的。

於是嚴肅起來，望著她的眸子也是十分乾脆。

“你有什麼想說的？我看你沒說幾句話就把她們弄走，嘴皮子功夫倒是厲害。”女子挑釁地看著丫頭。

丫頭淡淡地開口：“我知你是明白人。不過我說的這其中，倒不是沒有一句真話。”

“哦？那你說，哪句是真？”

“是真是假，我說了你信麼？”

“那要看你說的是什麼。”女子挑眉。

“少爺不喜歡河家小姐。”

“哦？”

丫頭抬頭迎接她銳利的目光，眼神不卑不亢。

“還有呢？”

丫頭輕輕搖頭。

“沒了？”女子臉色有異，神情不複剛才那般自然了。

還是搖頭。

“看來你是不知了？”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少爺一顆心終究不係在我身上，知道了反而徒增煩惱。”

“告訴我。”

“……我原以為你較她們聰明。”

“這話何意？你信不信我……”

“信。”

“……”

兩人沉默對視。半晌，那女子才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離開之前，低低說了一句話。

“我不曾想，你也是如此一個人。”

丫頭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雖然心裡“咯噔”一下，不過知道那女子心性傲人，想來也不會輕易揭穿她，她便安心了。

女人終究還是女人，始終躲不過離不開情愛二字。一談及心上人，她們的心思就變得狹隘了。

丫頭實在不願意利用這點挑撥離間，但若不做，受傷的會是自己。

為了保身，自己以後還會做多少這種損人的事？

丫頭不知，她望著前方發呆。卻沒有預料得到，自己將來還會遭遇那般種種。

“人間四月芳菲儘，山寺桃花始盛開。”

到了三月尾聲，四月終於拖著蹣跚的步伐降臨這個山中村落。天氣雖寒，桃花依然成蔟開放，有些甚至結了果實，紅的綠的，爭相競逐。

丫頭望著山上山下一片春景，忽然有些不想離開了。

想歸想，終究還是不現實。次日，丫頭便被她娘送著出來，幾番唏噓，丫頭便匆匆下山了。

走時除了她娘，竟無一人相送，這性格確實不招人喜歡。

丫頭心下跟自己說，以後可得好好做人了。

下山的路不好走，有幾個滑坡丫頭差點沒絆倒。又因著天時不利，隻到半山腰上就已大汗淋漓。

丫頭迫不得已停了下來，兩眼往四周瞧了瞧，發現不遠處有座涼亭，於是便艱難走了過去，坐下歇息。

走下山後還有一段崎嶇的小道，約莫又行進了半個時辰，丫頭才見得官路。

按照她娘的說法，隻要下山進入城內，隨便打聽就能找到陸府了。然而眼下之急是肚子的問題，走了這麼久，丫頭都有點脫水的症狀了。

最近一個月裡畢竟算是大病初愈，她娘很少讓她做事。體力也大不如前了，如今隻是下個山走段路都麵白如紙。

雖說包袱裡麵有點乾糧，但那都是她娘花了心思提前做的，丫頭還不舍得拿出來吃。

左右衡量了一下，丫頭還是挑了一家小店，準備暫時歇腳，順便要幾個小菜填飽肚子。

然而尚未進門，她就被忽然冒出來的兩個粗魯漢子攔住了去路。

丫頭心知自己又撞上了難搞的人物，一時拿不定主意——是走？還是留下來隨機應變？

“小姑娘，吃飯啊？”

丫頭點頭默認。

“身上可是帶了足夠的錢？”

“那與你何乾？我倒是想問，二位大爺盤桓在此，不知是小店的打手，還是過路俠客？若是俠客，為何如此多管閒事？”

“小丫頭嘴巴伶俐的很，不錯不錯。既然你都這麼問了，大爺我就告訴你，這個地方是我二人的地盤，經過這裡的，不管吃飯做事，一律收錢。”

“原來如此。”

不巧是碰上地頭蛇了。

丫頭皺眉往店裡瞧了一眼，發現所有食客都沒反應之後，心下便知，這事隻能拿錢打發。

“我身上盤纏不多……”

本來還想委婉地做一番解釋，好讓兩位壯士知道她沒錢可坑，能給少一點就給少一點。誰知話未出口，隻聽得兩聲慘叫，麵前兩個高大的漢子就應聲倒地了。

丫頭愣了半晌，忽然回過神來直勾勾盯著身旁那位救人的男子。

隻見那人高大威猛，身量不比攔著她的二人差。

回視丫頭的眼神也煞是犀利直接，行止不帶半分猶豫。

丫頭從未碰過這樣的人，頭次見，不覺有些失神了。

“姑娘，姑娘？”

“啊……多謝大俠相助。”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男子說完露齒一笑，剛硬的側臉柔和不少。

“大哥，你看這兩人如何處置？”

丫頭隻顧著看那男子，竟然不知身後還有一位出手相助的少俠。

聽見聲音才回過神來，不覺有些怪異。

丫頭輕輕搖了搖頭，遣散這莫名的情緒。隨後轉過身去也給那位男子道了謝，言辭甚是誠懇。

“這種仗勢欺人的惡霸就不該輕易放過，這樣，你押這二人去報官，我過會兒再與你會合。”

“大哥……你的意思是……”

高大的男子側身看向丫頭，“姑娘可還要繼續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