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陸大少爺

陸元風眼尖，打眼就看到臉色難看的丫頭。

他本來想，要是回來就問問丫頭在哪個院子，管事是誰，誰知道一回來就看到她現在這個慘兮兮的樣子。

陸元風有種“她要是沒人罩著遲早會被欺負”的感覺，現在這種感覺應驗了，他心裡卻是十分不舒服的。

“她犯了什麼事？”陸元風好看的劍眉微微攏起。

高大健碩的身影給他們幾個帶來一股強烈的壓迫感，其中一個男子戰戰兢兢地走到他麵前，低聲說道：“這個……是二少爺那邊的丫鬟，她殺人了。”

“殺人了？她？！”

陸元風平時看著挺和氣的，模樣雖然俊俏，但總給人憨厚老實的感覺，所以一般人都覺得他說話沒什麼威嚴。而事實上，這個男人一旦認真嚴肅起來，眼神鋒利得可怕。

胸膛微微起伏，陸元風走過去將丫頭一把抱起來，強壯有力的臂膀輕而易舉地把個子嬌小的丫頭牢牢扣住。

不知怎地，丫頭的心底升起一股安全感。她早前就猜到陸大俠身份不簡單，誰曾想他竟是陸家大少爺？心想也許自己有救了，卻又不希望他看到如此狼狽的自己。

她其實沒有怎麼受傷，臉色這麼難看主要是餓的，丫頭一天沒吃東西了。

“這事你們都彆管，散了吧。”

“大少爺……”陸玉恒那邊的人略顯為難。

“怎麼？我說的話沒分量？她的事我會問過玉恒，你們隻管回去給他捎一聲。”

“是，大少爺！”

“大哥，怎麼回來也不告訴我這個二弟？”

那幾人正想抬腳就走，誰知二少爺不期而至，所謂看熱鬨的不嫌事兒大，眾人紛紛給他讓出一條道兒，隻恨不得推著他來到大少爺麵前了。

隻見忽然出現的陸玉恒慢步而來，臉上還是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他瞧了一眼陸元風懷裡的丫頭，心裡不禁冷哼了一聲。

這丫頭夠膽，他陸二少爺還從沒見過這樣自救的人。

“這不是準備去找你嗎？”

陸玉恒的丹鳳眼微微一眯，瞳孔急速收縮：“你是要替她要個公道？玉恒知道大哥是江湖之人，為人仗義自然是好事，但是，這兒是陸府，這丫鬟犯了錯就得按著規矩來。”

“她有何錯？你說她殺了人，可有什麼證據？”陸元風絲毫沒有將他話裡的威脅放在心上。

自己的這個二弟固然聰明，為人卻是太過冷漠了，一個丫鬟的命是命，怎麼另一個丫鬟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大哥這麼說就不對了。玉恒一沒有為難她，二沒有隨便拿主意。她殺人卻是證據確鑿的，大哥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一趟晚汀苑。”

“胡說！”一直藏在人群中的趙清終於忍不住站了出來。

“丫頭為何要上吊自儘？！那還不是你們逼的！若不是你們一口咬定丫頭就是殺人凶手，她何苦要用這種方式以示清白？！”

好，好一個自圓其說。

陸玉恒在心裡連連拍手叫好，這個丫頭自然是猜到了自己的打算，所以才來這麼一出“上吊自儘”，這下子，他不僅不能暗中殺了她，還有可能背上陷害無辜的罵名。

一石二鳥，陸玉恒真是低估了她的心機。

“原來竟是我冤枉了她？好，既然她是清白的，儘管證明給我看，我陸玉恒不是個膽小怕事之人。”

丫頭心念一動，暗自鬆了一口氣。

“這事是我先出手的，這樣吧，白叔，將丫頭收入河心苑，從此她是我河心苑的人，她若當真犯了滔天大罪，算我一份責任。”

“大少爺！”老管事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

就連丫頭也吃了一驚。他這樣三番兩次地救自己，說難聽點，她何德何能？

陸玉恒聽了這話心裡也不舒服。他不知道為什麼不舒服，他隻知道他不想就這麼放走丫頭。

不說她聽到了不該聽的事情，丫頭本來是他晚汀苑的，陸元風憑什麼說要走就要走？他當晚汀苑是什麼地方？他當他這個晚汀苑的主子是個什麼人？

心中積壓著一團怒火，奈何他需顧及大局而不能隨性而來，陸玉恒暗吸一口氣，沉聲道：“那便按著大哥說的去做吧，此事我暫不追究。”

他說算他一份責任，陸二少爺在心裡冷笑：自己尚且背著不清不白的罵名，他哪裡來的底氣敢說自己可以負責？

“白叔。”見他走了，陸元風給白管事使了個眼色。

“大少爺，你真要將她……”

“白叔，去吧。”

“唉……”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老人家認命地調頭離開。

其餘眾人見沒戲可看了，於是紛紛作鳥獸散。

彩蝶拉了拉趙清的袖口，小聲道：“你說，丫頭怎麼認識大少爺？那個真的是大少爺？”

趙清挽嘴一笑：“丫頭命好啊。”

“是命好，連大少爺也替她說話。”

“怎麼，你嫉妒了？”

“我哪有？！”彩蝶嗔怒：“我是替丫頭鬆了一口氣，要不是這大少爺，丫頭能不能保住性命還難說呢！”

“……也許吧。”趙清看著那個遠去的身影，喃喃說道。

“大少爺！大少爺回來了！？”

河心苑的沉寂被一連串驚喜的聲音打破。

五六個下人圍了上去，領路的白管事被他們擠到一邊兒去了。

“大少爺，你可回來了！”一個盤發的婦人眼含熱淚。

這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轉眼五年過去，這孩子都長大成人了。

“大少爺，你這次回來就不要走了吧？河心苑本來就是你的，你不在，我們日日無事可做，都成閒人了！”

“是啊是啊，大少爺，以前的事也過去那麼久了，老爺都不追究，你就不要介懷了吧！”

幾個聲音跟著勸說。

陸元風扯著嘴角露出一個生硬的笑容，隨後看了看懷裡的丫頭。

眾人順著他的視線也看到了她，原來激動的情緒默契地變成好奇，皆是一臉詢問之意地看著丫頭。

“我之前救過她一次，知道她要來陸府當長工，我還特地送她過來，誰知回來一看竟發生了這種事。”

了然地點點頭，下人們識趣地回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剛才說話那位婦人主動跟在陸元風身旁。

“大少爺，你打算將她安在何處？”

這點陸元風也沒想到，他停下腳步頓了一頓：“還有幾間閒置的房子？”

“要不把她暫時放到我屋子裡吧，現下就是有閒置的房間也不乾淨。都好幾年沒人住了，肯定落下了不少灰塵。”

“好，那她便由你照顧著了。”

“哪裡話，就算大少爺不吩咐我也會儘心儘力的，我看這丫頭啊，這麼瘦這麼小，肯定沒好好吃飯，怪可憐的。”

“可不是。”陸大俠眉毛上挑。

上次在福來客棧她也隻吃那麼一點，飯量小得驚人。以後她進了河心苑，就算是他陸元風的人了，衣食方麵肯定不能虧待了她。

將人抱至婦人平時住的地方，他放下丫頭，和婦人囑咐兩句就走了。

婦人打來一盆水，濕了毛巾給丫頭小心擦拭。

沒一會兒，丫頭假裝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這是哪兒？”因為一天沒吃飯也沒沾水，丫頭的臉色怪蒼白的，說話也顯得有氣無力。

婦人眼帶笑意地看著她：“這是大少爺的河心苑，你以後啊，就在這兒住下來了。”

“……”丫頭靜默不語。她其實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裡，但是她不想連累無辜的人，這大少爺便是無辜的人。

老實說，她找到殺害曉月凶手的可能性很低，畢竟對方是二少爺，憑她這段時間的打聽，陸玉恒在陸府的地位僅次於陸老爺和當家主母，陸大俠隻是個打著“大少爺”名號的透明人，他在陸府根本做不了主。

至於原因，丫頭也不知道。

哪個豪門家族裡麵沒有幾個不能說的秘密呢？

“喔，對了，你以後可以叫我李嫂，大少爺也是這麼喊我的。我在陸府二十年了，可以說是看著大少爺長大的，要是有什麼事情，你以後都可以請教我。”

“李嫂。”

“哎。大少爺說他救過你一次，你們怎麼認識的？”李嫂也有一顆八卦的心。

“我下山進城的時候遇到了地痞流氓，是大少爺他忽然出現替我趕走了那幾個混混。之後知道我要進陸府，還特地送我一程。”丫頭認真說道。

“大少爺還是那麼喜歡打抱不平。”李嫂不無感歎：“以前他也是這樣，看不慣的事情總要出頭，府裡很多下人受了他不少幫助。”

“對了。”她微微回過神來，道：“甭管你在外麵受了什麼委屈，大少爺他會替你做主的，你不要擔心。休息好了之後，你跟著我做事吧，先從一些雜事小事做起。”

“丫頭明白。”

李嫂笑著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船到橋頭自然直，丫頭心想，以後二少爺會拿她怎樣她也不清楚，走一步是一步，總之她不會連累到陸大少爺的，如果事情鬨大了，她會於心不安。

這麼想著，丫頭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