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這一夜，是石家的噩夢！

“素兒，聽娘的話，乖乖的，把眼睛閉上！”

娘親強作鎮定的聲音從石南素的頭頂傳來。眼睛被娘親用手掩住，年僅五歲她根本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方才在睡夢中被娘親驚慌的強行喚醒，外衣與鞋子都沒來得及穿就被娘親抱出了屋子。

“娘，我們要去哪裡？”

還沒等到娘親的回答，娘親發出短暫的一聲悶哼，石南素就被娘親狠狠的壓在了地上。附在她眼睛上的手鬆開了，隻看到長夜如晝，漫天的火光。火舌被大風鼓起，倏而騰高，昔日水軟山溫的石家府邸如今已變成一片汪洋火海。

耳邊廝殺慘叫之聲不絕。她甚至能夠聞到肉體被燒焦的氣味。巨大的恐懼感包圍著石南素，眼中蓄滿淚水，張口便要哭出來。

“不要出聲素兒，不要害怕，閉上眼睛，有娘在。”娘親的聲音顫抖，仿佛在壓抑著什麼。

石南素收聲，緊閉雙眼顫抖著蜷縮在母親身下。等待著一切的結束。一片溫熱的液體襲上她的臉頰。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娘親的後背上一道深可見骨的致命傷不住地向外湧著溫熱的血。順著娘親的脖子，低落在石南素的臉上。浸透了她的衣襟。

就這樣熬著，火勢越來越大，房屋被大火燒成了黑炭，燃燒著的斷木劈裡啪啦的往下掉，落到地上濺起無數顆火星。四周的慘叫之聲逐漸低了下去，天空中開始有雨點落下，一滴滴落到燃燒著的物體上，“嗞”的一聲竄起一股青煙，發出濃烈的嗆味。

雨越下越大，漸漸，周圍除卻落雨的聲音，再無其他……

石南素小心翼翼睜開雙眼，從娘親身下探出腦袋，雨水毫不留情的砸在她的臉上，眼睛上。天空恢複了一片漆黑。身體浸泡在冰冷的雨水中，夜色掩去了這遍地橫屍的一幕。

“娘，娘，你醒醒，快起來！娘~”石南素輕輕的搖晃著用身體護著自己的娘親，久久得不到回應，石南素小小的身體開始掙紮起來，聲音中帶了濃濃的哭聲。

“娘，娘親，你快起來，你不管素兒了嗎？你不要素兒了嗎？娘……”石南素嬌小的身子拚儘了所有的力量哭喊著。

終於，娘親的身體動了動，石南素立刻噤聲，胡亂抹著臉上的淚水，血水和雨水。

“素兒……爬起來，快走！”娘親忍住背後的劇痛，費力的挪開身子，掙紮著要站起來。雨水已將她的衣服浸濕，混著那抹濕意，傷口的血無休止的向外湧著，仿佛要將體內所有的血流乾了才罷休。

娘親拉起石南素的小手，踉蹌著踩著滿地紅色的雨水掙紮著逃出了已成廢墟的石家。就算隻剩最後一口氣，也要為素兒尋找活下去的希望。石南素光著小腳丫，踩在粗糙泥濘的地上。就算石子劃破了腳掌也沒有吭一聲。

終是同閻王爭不過性命，再多的掛心與牽絆都不能讓她在這個世界上多留一刻。娘親無力的倒在一片泥濘之中。

“素兒，以後的路，娘不能再陪你了。現在……聽娘說，順著這條路到江家，去找你最喜歡的奕塵哥哥。你父親為官時於江家有恩，你和他也曾指腹為婚，你江伯伯定會念及兩家交情照顧你的！”看到娘親口中湧出鮮血，石南素伸出小手附上娘親的嘴巴，好像這樣娘親就不會再吐血一般。“娘親，你不要再說話了，素兒都懂，素兒會聽話的。”

娘親將石南素的小手拿下來握在手心，仿佛用儘了所有的愛，輕輕在那小手上印上一個吻，那小小的手背上瞬間印出一朵血花。淚水不斷地從娘親的眼中滴落，滴滴都是對女兒的疼惜與不舍。但她終將要告彆眼前這所不舍的一切！

娘親從頭上拔下一根木簪，交由石南素手中，“素兒，娘希望你能忘掉今天之事，好好地活下去。娘將素兒帶來這個世上，不是讓素兒看儘醜惡，記住仇恨，娘唯一的心願就是素兒能開心快樂的享受自己的一生。你……快走吧！娘不想讓你看到這副模樣。”

“娘，我不走，我要跟娘在一起。娘要到哪我就到哪，我……我不走……我不要和娘分開……”石南素抽噎的乞求著。

“你走啊！你不聽娘的話了嗎？走啊！”娘親用力推著石南素，石南素小小的身軀一個不穩摔倒在泥水中，濺起的水花飛向四周。

“素兒，走吧，讓娘也走的安心……”虛弱的聲音也在向石南素乞求著。

石南素艱難地從泥水中爬起來，淚水順著臉頰不斷滑落，雨水砸下的聲音掩蓋了她的哭聲，又 用滿是泥巴的小手抹去。終是順著母親的意思背對著娘親一步一步遠離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