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宮城禍（3）

宋念溫暗自考量，三月中旬，那時她還沒有接到進宮的聖旨，那時她一直以為進宮的會是宋念故。

婧貴人隻因為當眾反駁了陳慕的意見，就被罰了這麼久的禁足，她的罪責，說重不重，說輕不輕。

當眾反駁聖上，往大了說是對皇上不尊，但往小了說，也隻是妃子與皇上間的拌嘴，這還真是讓宋念溫有點難把握。

如今她掌管鳳印，宮中大小事雖說不上全由她負責，但如果出了事，她的責任肯定逃不了。

“娘娘，今日錦妃娘娘的事情您打算怎麼辦？”海棠一邊幫宋念溫解發髻，一邊疑惑地問道。

“暫時還沒有思緒。”

屋外傳來太監小聲的嗬斥聲，還有宮女步履匆匆的腳步聲，暑氣漸盛，宋念溫打開窗子透氣，就看見屋外皎潔的月光漫進屋內，盈盈如水。

“蕙菱呢？”

“姑姑正在小廚房等您今晚的湯藥，一會就過來了。”

蕙菱算是宮裡的老人了，也擔任著掌事姑姑的職位，因此沁芳宮裡的小宮女會喚她一聲‘姑姑’，以示尊敬。

“姑姑，我記得你說過你以前是在沉香院服侍的？”宋念溫換好寢衣，坐在床榻邊問道。

蕙菱正在幫她鋪床，她聽到這番話，笑了笑：“婧貴人年輕氣盛，說話急了些，惹惱了皇上。”

“婧貴人，在宮中為人如何？”宋念溫狀似無意地問道。

“貴人從前位分尊貴，待人難免驕矜了些。”

蕙菱沒有說很多，但基本的情況宋念溫也清楚了，她躺在床上，腦海卻在分析宮中的情況。

婧貴人被罰，但根據錦妃和蕙菱的言語，宋念溫可以得知她往日也是深受皇上寵愛的，現如今她禁閉，她要不要當這個好人把她放出來呢？

宮中諸事處理起來著實傷腦。

還有態度傲慢的蘭妃，宋念溫不是皇後，各宮嬪妃不用日日向她請安，蘭妃自從那日來過一次沁芳宮後，她便再也沒有來過沁芳宮，宋念溫這個貴妃當得，實在是毫無地位。

但還好，她的位分在那，雖然皇上不來她的沁芳宮，但宮中眾人倒也不敢欺負了她去。

隻是宮中從一開戰戰兢兢地觀望沁芳宮，擔心貴妃娘娘是個極厲害的人物，到現如今發現原來貴妃也不過是紙糊的老虎，唬不住人，她們也便徹底忽視了沁芳宮。

一晚的夢魘，宋念溫睡到後半夜一身的汗，早上醒來額頭上的碎發全部黏在頭皮上。

“海棠，準備好熱水，一覺睡醒身上汗津津的。”

“娘娘您昨夜沒睡好嗎，眼圈烏青。”海棠幫她穿好鞋，嗔怪道。

“天太熱了，睡得不安生。”

熱氣騰騰的偏廳，宋念溫閉著眼睛躺在木桶中，邊上是幫她揉肩的海棠，原本是很寧靜的一個早上，她泡澡結束後可以慢悠悠地用完早膳，但沒想到，就在她閉眼凝神的時候，小宮女著急忙慌地走偏門，說道“皇上正在前廳等候娘娘”。

這句話可把海棠給嚇壞了，宋念溫還沒開始著急，婢女們就一個比一個激動，拿衣服的拿衣服，拿首飾的拿首飾。

穿戴結束，也不過是一盞茶的時間。

宋念溫走到前廳，就看到陳慕穿著明黃色的便服，坐在主位上，邊上站著大太監李崇德。

“皇上萬安，臣妾來遲，望皇上勿怪。”

因為時間問題，宋念溫隻穿著一身簡單的宮裙，頭發也隻是簡單地挽了一個發髻，插著一支翠步搖便趕到前廳。

“貴妃倒是有閒情，晨起還在沐浴？”陳慕坐在主位上，斜睨了她一眼，也沒有叫她平身。

宋念溫蹲的兩腿發麻，她小心把手伸進長長的裙擺內，揉了揉發酸的雙腿，然後彎了彎嘴角，輕聲說道：“臣妾就想著皇上哪一日若來了這沁芳宮，臣妾總不能蓬頭垢麵地來迎接皇上。”

“你這是在責怪朕……沒來你沁芳宮了？”陳慕譏諷道。

他原本應該是極迷人的長相，但他總是在她麵前露出如此陰冷不屑的一麵，沒有一絲溫情。

“臣妾不敢。”宋念溫低頭，恭順回答。

“起來吧。”陳慕看了她一眼，就看她聽到這句話後鬆了一口氣，然後在身後轉了轉手腕。

她當真以為他看不到這些小動作嗎？

“聽說昨日錦妃在你這坐了很久？”陳慕一邊喝茶，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

“臣妾終日待在沁芳宮中，錦妃體諒臣妾，便來同臣妾聊聊天打發打發時間。”

“哦，聊了什麼？”

“啟稟皇上，錦妃妹妹也沒說什麼，隻是臣妾突然想起，七月七就快到了，臣妾便想問問宮中姐妹在這時節都會做些什麼，因此和錦妃多聊了一會。”宋念溫坐在陳慕右手邊，一邊給他倒茶一邊回道。

“這便是貴妃你的職責了。”

“那臣妾，可否向皇上討個旨意？”

“說。”

“臣妾想在七月七舉辦個乞巧會，宮中姐妹屆時可以聚在一起祈福，豈不是很好？”宋念溫眼波流轉，輕聲開口。

“心思倒是活絡？”陳慕看著她，笑道，抬手喝了放置在他手邊的那盞茶。

“臣妾不敢！”

“朕準了。”陳慕起身，把青瓷茶盞放回檀木桌上，轉身離開時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又回頭說道：“貴妃倒是有容人之量，婧貴人可是頭一個反對你進宮的人，這都能免去她的罪責？”

宋念溫聽此言，站起來彎腰行李，然後謙恭地說道：“乞巧宴是皇上準了的，宮中姐妹都會參加，臣妾不想讓貴人參加也沒法子，說到底，貴人解除禁閉還是皇上的主意！”

送走皇上，宋念溫依靠在院內的長廊上，呆呆地看著庭院前綠意蔥蔥的古樹，在宮中的日子如履薄冰，每說一句話她都要斟酌再三，每做一件事她都要反複思量。

“娘娘，隻不過是解除婧貴人的禁閉而已，您為何還如此憂心？”海棠端了一碗冰鎮梅子湯過來，不解地問道。

“名義上隻是釋放婧貴人，但這又何嘗不是宮裡眾人的觀望，婧貴人關禁閉，是因為我進宮而產生的爭執，這時候我的做法不但代表了我在宮中的威信，更代表了皇上的態度……說到底，一個不受寵愛的皇妃，又有什麼好值得尊敬的。”

“可是皇上到底是站在娘娘這邊的，他從未明確發話說釋放婧貴人。”

“沒有下旨意釋放她，但同樣沒有繼續責罰了啊。”宋念溫幽幽說道。

過了許久，宋念溫才回了神智，沒有再思考那些不著邊際的東西。

“海棠，你隨我去一趟沉香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