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新疆姑娘

新疆級女生走到她身側，輕撫她的背，問了近四個鐘頭，才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她就是尹倪，韋老師幫租房子的那位。將尹倪送回宿舍，女生半夜打響韋老師手機。

“哦，我來處理。你也是的，大半夜跑到湖邊做什麼？我爸媽如果知道你沒有男生陪，半夜亂跑，會擔心。”老爸老媽做的善事還真不少，上海這間大學裡，他就有四五個特殊關係的小朋友。韋老師叮嚀了一些注意事項，趕緊掛電話，肖熙不是死了嗎，尹倪遇上了誰？今天不是七月十五，不想了，跟金慎言聯係吧。

電話打進金慎言的手機，他迷迷糊糊中睜開眼睛，韋老師？什麼事啊？

“尹倪跳河自殺？”現在幾點？事情大條了！他坐起身，連睡衣也來不及換，急急忙忙套運動鞋，“啊？沒有死，還沒受傷？被人救了？韋哥早說嘛。嚇我一跳。”

事情跟他有關嗎？據說肖熙和他是對很像的雙胞，韋老師用幾句話詐他，他的反應應驗了想法。

“我…會去見見她。韋哥，能保密我姐姐死了的事嗎？”姐姐死了，對尹倪的打擊可能更大，她會想到一生都活在冤案中。今天的虛驚一場，說不定在未來的某一天…金慎言央求了很久，得到韋老師承諾的“不聞不問”。

my god！

睡覺！明天的事，明天再考慮。麻煩出來了，滾著輪椅跟蹤她上下班，目標太大，發現的頻率高達百分之九十，根本無法靠近四肢健康的她。

將機票取消，驚動家人，電話轟炸便開始了。老爸、繼母擺事實、講道理，目的明確：催他回家；爺爺奶奶碎碎忥：給弟弟妹妹做表率，該回家就回家，歌裡都唱《常回家看看》。

爺爺奶奶不是獨居老人，誰編寫的歌詞，麻煩死了！因為這首歌，他知道了陳紅，暗暗發誓過春節時，給他們大唱“我是一隻小小小小鳥，想要飛呀飛卻飛也飛不高，我尋尋覓覓尋尋覓覓還是逃不脫你們的負累……”

不能再拖了，再過一星期便要過年了，機票可能得訂商務艙或頭等艙，老爸的臉色會超難看。萬一買不到，奶奶會說“死不瞑目”。

“劈哩叭啦”，鞭炮聲突然響起。“咻——啪”的花炮，也在深夜偷偷添鬨。拉開窗，他感受到濃濃年味，拿手機一查，明天竟然是小年夜！尹倪不回家過年，看這模樣，她也是冷冷清清度年關，給她提前過年？自己正常過年。

過什麼年啊！算了，過吧。

替她準備年夜飯是個累人買賣，到酒店訂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特意買了棵兩尺來高的聖誕樹，將禮物沾到樹枝上：發卡是女孩喜歡的；連衣裙太貴，買幾條圍巾湊數；沒想到女siwa比男棉襪便宜，來一打；貼些空紅包，渲染氣氛；從夜市淘來的小裝飾品也不能少……

很有年味，西洋聖誕樹、中式年夜大餐，哇塞，絕了！

壓著聲音，撥通她的電話：“尹倪，是我。”

“你是誰啊？”聲音好陌生，尹倪鏟著薯條，側著腦袋夾電話，“我現在上班，麻煩彆讓我猜。”

“北京撞傷了腿…對不起，我在你宿舍樓下等你，一會見。”再次冒充姐姐，金慎言仍不自在，說話時總是疙疙瘩瘩，就像個腦殘，不，口吃。管它呢，去她宿舍樓下等她吧。

幸好結識了賣紅薯的老太，否則上哪弄輪椅啊？十五塊租一夜輪椅，老太開心，他也方便。

他踹踹不安、略帶興奮地出發。下班的尹倪憋著一肚子氣，往回走。見麵？相親啊？自己不是拉拉，沒什麼好見的。

鼓著腮幫子走了大半條街，來到宿舍樓下，瞧見了坐在輪椅上、手拎兩隻大塑料，整個人裹得像棕熊般的肖熙，條件發射地喊：“你想賄賂我？”

“哦……”設想過無數種見麵方式，但她的開場白不在計劃之中。冒充姐姐的金慎言咽了口唾沫，壓低聲音，還未開口，又被她搶了先。

“這是我們學校，走吧。”今天真晦氣，超倒黴，犯太歲了！尹倪從他身側，邁著大步經過，展現四肢靈活的優點。快到樓道口時，叉著腰回頭，“抱歉，我說錯話了，你滾吧。因為你走不了嘛。”

“你真的那麼恨？怎麼樣也不肯原諒？我們今天能不討論從前嗎？我是想給你提前過年，看，連年夜飯都帶來了。”跟她相處首先要擯棄自我，忍受她的壞脾氣，金慎言在一次次親身體會之後，能基本承受，至少不當場失控。

“哦？年夜飯啊？我好餓啊！”貓哭耗子，沒安好心！踱著步子走向他，傲慢地伸出手，尹倪取走一隻塑料袋。

“你拿走的是禮物，我想你孤零零過年，有了禮物就像和親戚朋友在一起。”她背光而站，又低著頭開袋口，金慎言看不清她的表情，猜想是開心。

“搞棵破樹給我！”肖熙從初一起就唱聖誕節有什麼什麼禮物，還有聖誕公公會把禮物塞滿白襪子，尹倪羨慕地讓爸媽給她準備鬆樹和白襪子，結果被K了一頓。哪壺不開提哪壺！

“還你！”肺活量隨著心情猛增，她將破樹擱到他腿上。

“這個味道不錯，酒店前台小姐介紹這家餐館是上海很有名的。”女生不喜歡禮物嗎？她有點特彆。金慎言不願意接觸特殊喜好的女生，因為她們喜怒無常，麵前這位就令他應接不暇。

量她也不敢在食物裡下什麼巴豆，肚子餓得“咕咕”叫，又因擺攤的老太與“肖熙”有瓜葛，尹倪近些天都在宿舍啃乾方便麵，再也不吃熱騰騰的蒸紅薯。不爭饅頭爭口氣，自己竟然伸手把袋子拿過來了！拿來了，就看看，誰怕誰！

“你在哪買的？”好香啊！原來真的餓了。

“哦…這有原包裝的塑料袋，名字有點陌生，我記不清。”總算找到共同語言了，金慎言獻寶地取出外賣袋。

自己找工作遭受白眼那家！尹倪連聲“謝”都沒說，便拎著食物上樓了。有什麼了不起，做出菜，還不是我來吃。希望外帶的米飯多一點，大冷的冬天，怎麼多量的菜可以送一天半的飯。

看著她連蹦帶跳地上樓，金慎言癱靠輪椅背。原來她也會笑，笑的樣子比她張揚跋扈的發狠表情好看多了。

“小夥子，要放花炮趕緊，城市嚴管啊。”乾麼要穿得男不男、女不女，現在年輕人追趕的，那叫什麼時尚！守門的大爺嚼著金慎言送的烤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好，我這就放炮。大爺，您放心，我的都是煙花，不會發出‘劈劈啪啪’聲讓您為難。”金慎言滾著輪椅，往大爺的值班室去，十分鐘不到，將宿舍樓下鋪滿了煙花。

抬頭看看尹倪的宿舍，估算此時的她大概填了五六分飽，應該有力氣出來看煙花，便拿手機撥打她。

才不接他電話呢！這號碼自從下午接到後，便被尹倪取綽號為“討厭鬼”，存入電話薄。

不死心啊？響了三次，還沒完沒了！索性設了無聲，瞅著拿進寢室後，又想起肖熙有負自己的陳年舊事、惱怒地擱在桌上的食物，吹胡子瞪眼睛。

不接電話，仰頭看的金慎言不敢大聲喊，畢竟聲音太大會暴露原本嗓音。放焰火吧，火光會引得她注意。

他按排列的順序一一點火，“嘶嘶”的燃燒聲中，五顏六色的火光將宿舍樓下點亮。點火的金慎言欣賞著自己精心設計的造型，薄薄的唇被火烤得泛紅，偶爾抬頭，見她宿舍的窗一直緊閉，幾次上翹的唇角僵在半空。

火光越來越小，色彩漸漸淡去，等到灰燼被風吹散，他依舊沒看見久等的窗開啟。將敞開的衣裳扣好，接過大爺遞來的掃帚清理現場。拎著一袋垃圾，拖著輪椅，額頭上頂著斜挎包的包袋，結束了和她一起過年的希望。

先前樓下好像有人放花炮？輸給了肚子，拿了飯盒盛了飯菜的尹倪，狼吞虎咽地嚼著，推開了窗。

什麼也沒有，聽錯了。耳力這麼差？唉！她歎氣，卻嚼得更快了。

走到較遠處路燈下的金慎言，看見了窗台邊的陰影，手在鼻尖滑了一記，用誰也聽不見的聲音對她說：尹倪，新年快樂。

吃得好，誰得好，精神充沛。一頓大餐的補給，讓尹倪的臉上多了平時沒有的笑。

“主管，今天到我領舞了，我去了。”和小朋友們跳舞是件愉快的事，尹倪在肯特基的運動歌聲中踏步。

健康愉悅的音樂在肯特基外的廣場奏響，一個個小朋友從肯特基裡跑出來，不熟練地站隊，路過的小不點也笑嘻嘻地排到最後的位置。

“好，大家跟我一起來。”在學院領唱，尹倪有些緊張，麵對一群孩子、和愛護他們的家長，她格外輕鬆。跟著音樂做操，看著基本跟不上節拍的小朋友們群魔亂舞，更加賣力地舞動。

到肯特基買了杯飲料，想在臨走前再看看她的金慎言，站在了人群中。原來她白天也能笑，她領操也很有人緣，每個小朋友幾乎都在笑……

“好，給大家發小禮物，下次練操還要來哦！”音樂結束了，從口袋裡拿出粘粘畫，尹倪從最前沿開始派發小禮物。

再見！金慎言吸著暖咖啡，攏了攏衣領，向出租車招呼站走去……

揉轉咖啡杯，他發現衣角上被某個調皮搗蛋的小鬼頭、粘上了尹倪代表肯特基送的粘粘畫，眼睛眨眨，頭倚到車窗：過段時間再來，希望我能一直讓你笑。

夜幕降臨，少年坐著輪椅望著窗外，好像想起什麼開心事似的，嘴角彎彎的翹起，腦袋裡浮現那個女孩的笑臉。

自從那日見到尹倪的笑容後，金慎言就被那笑容深深折服，原來那個因為姐姐而性情大變的女孩，也可以有那麼絢爛的笑容，可惜啊，因為姐姐的錯，她隱藏了自己那麼美好的一麵。

金慎言在輪椅上深思著，彆看他腿受傷了，動不了，但大腦還是非常靈活的，在心裡默默的定下了一個目標，為了彌補姐姐的錯誤，他發誓一定要幫尹倪找回那久違的笑容。

想著也不管幾經深夜裡，就拿起電話打給了秦耀威。

一個純黑色裝飾的房間裡，少年趴在床上一動不動，房間裡安靜的隻能聽到微微的呼吸聲，正在睡覺的秦耀威被手機聲吵醒，不耐煩的抓抓頭發，大晚上的誰發神經病啊，不知道早睡早起身體好嗎？看著那亮光閃爍的那三個字，還是按了接聽鍵。

“喂，金慎言，打擾大爺睡覺，你最好有重要的事！”金慎言很有先見之明的把手機拿離耳朵八丈遠，以免被他的咆哮聲震到耳朵。

“那個，我想向你請教一些東西。”金慎言賤賤的陪著笑，打擾到秦大爺睡覺，他這個態度已經很給麵子了。

“我沒聽錯吧，你想我請教？”秦耀威搖搖不怎麼清醒的腦袋瓜子，在學校被稱為“小諸葛”“智多星”的金慎言要向自己請教東西，他是不是還沒醒，還在做夢啊？

聽著他驚訝的語氣，金慎言肯定的說：“是，是，我要向你請教東西！”

“難道你腦袋彆驢踢了？還是被門擠了？怎麼智力都降低了？”能逮到機會調侃金慎言不容易啊，現在小白兔自己送到門讓大灰狼吃，秦耀威豈有不吃之理啊，不吃太對不起自己了。

“秦耀威，你彆太得寸進尺啊！”金慎言被他氣的咬牙切齒，第一次被人掖愈成這樣，小樣來日方長，小爺我記下了。

“好了，好了，不氣你了，快說吧，什麼事？還得讓你向我請教？”要是把金慎言逼急了，估計以後自己被算計的更慘。

“那個…那個…我想問一下……問一下…怎麼可以逗一個……女孩開心啊？”他說的結結巴巴，突然請教秦耀威這個問題怪不好意思的。

“哎呦，你終於開翹了？知道找對象了？說那女孩是誰啊？這麼大魅力。”想想能把金慎言收服的女孩，莫非是女漢子？

“其實，也不是喜歡的人，就是一個朋友。”金慎言繼續解釋著。

“彆掩飾，朋友什麼的都是浮雲，女朋友才是事實吧！”

“沒有，那人真是朋友，而且你認識，就是尹倪。”

“什麼？尹倪？”秦耀威一下從床上彈了起來，“金慎言，你沒搞錯吧？你要都尹倪開心？”

“是啊，我想彌補姐姐犯下的錯，那天我看見她笑了，才發現她笑起來很美，她的人生不應該是這樣的，應該是開朗的。”說著，想起她那天的笑臉，還有姐姐以前的過錯，他的表情變得有點凝重。

尹倪和肖熙的事情秦耀威也聽秦菲兒說過，肖熙對尹倪的影響他也知道，所以對於金慎言想要彌補尹倪他也能理解。

“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不過你要是想讓她真的開心，得從根上開始，你首先要解開她的心結，讓她重新接受肖熙，化解她們的矛盾，她才能真正的開心的起來。”

“嗯，我也知道，可是我扮成姐姐的樣子找她，她隻會逃避和排擠我，我無從下手啊！”

“嗬嗬…”電話這頭的秦耀威低低的笑了起來，“慎言啊，你怎麼一遇見尹倪智商就變低了呢？”

“我也不知道，麵對她的時候我總是沒有辦法，就像個傻子一樣。”金慎言眉頭微微皺著，唉，為什麼自己總是拿那個女孩沒有辦法呢？

“你就先辦成肖熙的樣子慢慢接近她吧，這樣才能找回她失去的笑容，現在隻有這樣了。”

“嗯，我知道了，我一定要幫她找回那絢爛的笑容。”說完，金慎言忍不住的笑了。

“嗯，加油吧，兄弟，接近尹倪是場硬戰啊！”秦耀威感覺依尹倪那倔強的個性，金慎言有苦頭吃了。

俗話說的好，傷筋動骨一百天，金慎言看著自己打著石膏的小腿，還有幾天就要拆石膏了，他卻更加迫不及待的把那討人厭的石膏拆掉，帶著它接近尹倪太不方便了。

那天他扮成姐姐的模樣去店裡找她，誰知道正好趕上尹倪下班。

尹倪一見他轉臉就走，他在後麵搖著輪椅，壓著嗓子還不敢大聲喊：“尹倪，尹倪，等等我。”活生生跟被彆人拋棄了似的，行人紛紛側目看向他，讓男扮女裝的他更加膽怯羞澀。

尹倪在前麵走的都不帶回頭看他一眼，唉，他怎麼那麼慘，真想真起來一把拉住她，想站站不起來，這滋味真憋氣。

眼睜睜的看著她上公交車，到車上還透過玻璃窗衝他做了個鬼臉。

“嘻嘻…”金慎言看著那離他越行越遠的公交車上的“鬼臉”傻傻的樂了，可是沒辦法和她麵對麵的交流，什麼時候才能化解她和姐姐之間的誤會啊？

還差幾天才能拆石膏，卻提前來到了醫院。

“醫生，我的腳能拆石膏了吧？”醫生仔細打量他的腿問：“還難受嗎？恢複多少天了？”

“不難受了，差不多也夠天數了。”

醫生瞪他一眼，“小夥子，能不能不差不多啊？多少天你自己不知道啊？這要是沒恢複好可是一輩子的事！”

“我知道，我自己的身體我能不愛惜嗎？嗬嗬。”金慎言笑嘻嘻的看著這位老醫生，知道他是太過關心自己，所以也沒多說什麼。

“小夥子，你還太年輕，不知道身體健康的重要性，唉！跟你說，你也不懂啊！”最後老醫生還是給他仔細檢查了一下，才給他拆了石膏，一邊拆一邊囑咐他，“剛好行動要多注意點，彆做劇烈運動，如果還難受的話，就趕緊來醫院複查，知道了嗎？”

“嗯，知道了，謝謝了大爺。”金慎言對這位上了年紀的醫生印象很好，雖然他有點羅嗦，但是他的敬業精神很讓金慎言感到，那種對病人的關心是裝不出來的。

金慎言終於脫離了輪椅，沾地的第一秒，他先活動活動了腳腕，挨著大地母親的感覺真好。

也許是許久沒有走過路，走路來還是有點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