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曲菱歌抵萬金
7.一千零一夜也記錄不完我們的童話
那些我們恨不得立刻銷毀的東西,都因為分開變得彌足珍貴,那些相互的溫暖就是無可替代的永遠。
2014年六月二日,端午節,離高考倒計時四天,學校不放假,給我們這一屆的學子過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傳統節日,那一天,我十八歲生日,除了阿雪沒有一個人記得。
江淺高中,隸屬江川重點高中,環境優美,景色宜人,是江淺三大重點高中裡最漂亮的一所學校,學校通告,人手一個粽子,一個雞蛋,一個紅包,早餐稀飯可以免費打,阿扯一大早就拽我起來去吃免費的早餐,cici對比嗤之以鼻。
“免費的向來沒有好味道。”
“唔,我不想去,阿扯,你知道我是一個連大夏天都不肯吃稀飯的人。”我是真心不願意起床,難得不上早自習,多不容易。
“你們兩個總得死一個。”阿扯把碗都直接給我準備好了,cici人小氣焰不小,整天凶的很,隻有叫我。
“阿扯,我提醒一句,今天端午節。”
“然後呢?啊,我知道今天學校發粽子雞蛋,最主要的是還有紅包。”
“還有呢?”
“難道還有福利?”
“沒,沒有了。”我無語看蒼天,明明多好記的一個日子,“要不要幫cici打一碗?”
“你端的那碗可不就是?”
“……我以為是我的……”
“你不是不吃稀飯嘛。”她把蓋子蓋好,“走吧,回教室,話說沐子希還真是沒良心,一點也沒念著你欸。”
“美美也沒良心啊,電話也沒一個,這些出校的人都乾嘛去了,全玩失蹤……唔,我就說太早了吧,教室一個人也沒有。”
“七點了,平時都上早自習了,這些豬——”阿扯拉了張凳子坐下,又開始拿出手機逛貼吧,我一個人無聊就看窗外,電線隨著天際平行下去顯得觸手可及,想起初中畢業後認識的江延,高中決裂的白韶華,互相照顧的美美,還有在無助時光給我溫暖的阿雪,一直是好朋友的阿扯cici,演繹著同.性戀似的朋友錦繡…………一想想,這斑駁的青蔥歲月有那麼多人已經來過了。
賈恒來了基本全班都鬨了起來,每個人領到的紅包裡都有不同科任老師寫的寄語,平時不說話的死對頭的都叫嚷著互相交換著看。
“蕭怡,哪個老師給你寫的?寫的什麼?”同學湊過來問。
“她的自然是李照寒寫的,語文老師可是超級喜歡她。”cici拿過我的紙片,“蕭怡怡,是一個很美好的名字,隻是你知道你想要什麼嗎?”
“李照寒問你你想要什麼?”cici把紙片給我塞回紅包,“給我們寫的大多千篇一律的,居然問你要什麼,老師是分外看重你啊。”
“彆,其實我的把握跟我人一樣不靠譜,我想要什麼?李照寒這問題問的,我最想要的不就是錢麽?誰不知道我金牛座,守財奴來的。”
“拜金女!”
“我這叫現實主義。”
“那你畫畫怎麼夢幻主義?還夢幻主義跟社會頭子江延鬨過緋聞呢!”同桌也過來打諢,我白他一眼,張憶深,我最後一個月的同桌,熱衷上網,文綜成績好,自戀又帶自負,高調又愛打諢,隔三差五就敲我頭,身高不夠的大缺陷啊。
“欸?可不要提傷心事好麽?!”我給他一個白眼,阿扯也穿過來,說道:“唔,白咲夜找你呢,還有司洋問你電腦還要不要?秦安和李鬨鬨也在找你。”
“嘿,我這麼受歡迎。”說著白咲夜就過來了,“蕭怡,我找你半天了,呐,這個,這個,還有這個你全部去核對一下,秦安問你畢業晚會決定在度假山村去辦你要不要去看看。”白咲夜把幾份資料給我,招呼著司洋就過來了,“蕭怡——”
“我不要了不要了,你搬走吧。”司洋一副得願所嘗剛走,李鬨鬨就嚷嚷著過來了,“蕭怡蕭怡,李.老師給你寫的什麼?”
我扶額,直接把紅包給他讓他自己看,李鬨鬨是李照寒的侄子,作文寫的無可救藥,常常我是正麵教材他就是反麵教材,成天問我怎樣寫好作文,完全是個喇叭器,半刻不得消停,不過讓我頭疼得要死的英語他卻格外擅長。
“英語老師給你寫的什麼?”我順口問了一句,他頭也不抬,直接開口就來,“Today you determine your tomorrow, please go to all lengths.”
“納尼?”我完全沒懂這句話什麼意思,李鬨鬨把我的紙片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自顧自的說道,“叔父寫的這個什麼個意思?哎,蕭怡,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的東西多了,估計自動取款機才負擔得起我的。”我勾著他的肩,“唔,鬨鬨,你準備考哪裡?”
“這話說的,輪的到我選麽?不是我準備考哪裡,是哪裡準備收我我就去哪裡,understand?”
“……明知道我英文不好,還跟我拽洋,我劈死你李鬨鬨!”
六月二日,整個學校歡騰,安排布置考場,最後一個在教學樓的晚自習,整個樓層開始扔書,以前在電視上看到的畫麵有一天突然在眼前成了真,這些禁錮了我們三年的卷子與課本,像一場盛放的大雪,一刹那滄桑了我們的歲月。
扔書的盛大畫麵不過半個小時,校園網瘋傳,點讚量一路上,江延在我空間裡留言。
念蘇,生日快樂。
念蘇,高考順利。
剛剛巧是零點,明明其實沒關係的,可是看到了卻忽然難過起來,宋思念和蕭恩都忘了,他們的女兒今天十八歲了,從早上到淩晨零點翻新也沒有人跟我說,十八歲成人,生日快樂。
“江延。”我我握著手機看著屏幕黑下去,然後無聲的笑開,這個世界本就沒有誰欠誰,有一點點溫暖,就已經足夠。
六月三日,考場布置完畢,我們搬到臨時教室複習,瘋狂背書抓知識點,老師著重反複強調考試注意事項。
六月四號、五號,演習模擬考試,適應考試規則和環境。
六月六日,外校考生本校考生核對考室,熟悉考場,聽記考試規則,下午休息,晚自習照常複習。
六月七日,語文數學,上午九點到十一點半,下午三點到五點,晚自習照常到臨時教室複習。
六月八日,文(理)綜英語,上午九點到十一點半,下午三點到四點四十,不上晚自習。
六月九日,英語口試。上午九點開始,從外校到本校,依班次進行,十一點半結束。
這是我們的十二年寒窗苦讀,最後以九個小時徹底完結,如同一場多年的春秋大夢,走出考場的那一刻,看著這些熟悉的花草樹木,看著一千多個日子裡相處的身影,忽然衍生出憂傷來,我們的青春歲月,果然,是一幅畫的收筆。
未來——就是選擇怎樣裝裱這幅畫的過程。
八號下午考完,學校基本就開始亂了,我們寢室原有八個人,我是室長,鐘鐘高三的時候搬到彆寢室,美美後來專科單招走了,於是還剩六個,我阿扯cici,露露霞霞佳妮,幾個人以前組織聚餐全部以失敗告終,最後了說什麼也要聚聚,張羅著把書買了,我阿扯露露霞霞四個人的書加起來才賣了一百塊,想當年花了上千至萬的錢來買,結果全部的書賣了加起來還不夠買兩本名人名著,說起來就是個笑話。
聚餐吃的乾鍋,幾個人解決了雞翅又吃火腿,吃完了龍蝦還來了份排骨,百分百的吃貨……考完了自然輕鬆,管他成績什麼的都去死,給沐子希打電話,還沒說幾句說在上班先掛了,說晚上回給我,應了是就跟著阿扯和隔壁寢室的紫娟一起去逛街,二貨天然呆的我乾了一件十分蠢事。
我從頭到腳的買了一套,總價加起來不到一百,夏天女生的衣服果然便宜,主要是我砍價真的牛掰了,然後我就把新買的衣服直接套上跟阿扯紫娟一起回學校,回了寢室才想起,買的衣服穿走了,可是——穿著出去的衣服忘了帶走!!!阿扯對我表示無語到家,紫娟說,“你丫就是個喜新厭舊的主兒!”霞霞直接無視我的二貨行為,開始評論我新買的行頭。
晚上沐子希果然回了電話過來,我一順口把這蠢事說了出來,沐子希沉默了許久,久的我以為他把電話掛了,他幽幽地傳來一句話,“蕭怡,你真是二.逼青年歡樂多。”
“……”我覺得自己真是二到家了,更奇葩的是我把這事手一抖抖到了空間裡,結果空間訪問量都往上升,點讚的人也不少,尤其是同學,還寫了評論來笑話。
——你真是……喜新厭舊……
——你是考完了太興奮了是吧!
——二貨天然呆。
——姑娘十分有才……
…………
我覺得自個果然天然呆了,這純屬找抽。阿雪半夜給我打電話,我睡的晚,剛好接到。
“阿雪?”
“妹妹,生日宴你還辦麽?”
“唔,都沒人記得我十八歲生日,再說吧,呐,阿雪,你和劉嘯寒,到底——”
“妹妹,我出了意外,”她頓了頓,“毀了容,”聲音不緩不慢,“手術前醫生說失敗了我的大腦皮層組織會受損,有可能,”她像是碰到了什麼,聽到一聲玻璃杯碎裂的聲音,低低的聽見她說了聲沒事又繼續跟我說,“可能會破壞記憶,也可能智力退化,所以——”
“阿雪,是不是那時候你打電話來想見我?”
“那時候……很害怕……劉老師說,會影響你考試,最後,手術很成功,隻是……”她抬起手摸了摸眉角,“妹妹,你會不會害怕,我的眉角有一道疤。”
“阿雪,你在哪裡?”
“……”像是電話被換了的聲音,然後果然,“蕭怡,阿雪說不了太多話,我讓她先睡下了,剩下的,跟我說。”
“劉老師,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掛了電話已經是晚上兩點,跟劉嘯寒足足聊了一個多小時,因為怕打擾到寢室同學睡覺,便套了外套坐在陽台上,天幕像是一塊黑布籠罩下來,星星也少的可憐,明天過後,各自安身立命,江延,米才諾,沐子希,白韶華,美美,阿雪,cici,阿扯,錦繡,明天、後天,明年、十年後,我們究竟會在哪裡呢?
那些我們恨不得立刻銷毀的東西,都因為分開變得彌足珍貴,那些相互的溫暖就是無可替代的永遠。
親愛的蕭蕭,你十八歲了。
自己不是很優秀。
其實,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應該要勇敢,學會感動。
應該要獨立,學會感恩。
沒有任何一樣東西會是與生俱來的,包括你媽對你的愛。
在接電話之前要微笑,因為對方感覺得到。
多吃粗糧,多跟父母說話,至少多想著他們。
和彆人相處不要太計較,說不定再也遇不到。
不要總看著手機,忽略了坐在你麵前的人,他們等著你的關心,和談話。
當彆人問到你不想回答的問題時,你可以問他“你為什麼要知道呢?”
不要花光你的所有,無論是金錢,還是耐心。
慢慢說話,但要迅速的想。
永遠不要以貌取人。
不要想睡多久就睡多久,不要再任性。
不要總是忽視彆人的夢想,和詆毀或者貶低他人的努力。
長大了不是遊戲,說著玩玩而已,不喜歡就人間蒸發,學會誠信,學著負責任。
我忽然明白,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是獨立生存的有機體,一個人,另一個人,遇見,錯過,都有一定的命數,說起來有點迷信的味道,但不可否認曾經以為的溫暖和叛逆,不過是仗著對方不會離開,其實也許除了你爸媽,這個世界還真沒有誰是非你不可缺了你就活不下去什麼的,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十八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隻是,刹那蒼老。
隻是,霎時頓悟。
隻是,開始謹慎。
隻是,失了天真。
再也沒有任性的理由,和,橫衝直撞的勇氣。
因為,十八歲。
因為,不是小孩子了。
這些,都是我學到的,我明白的不僅僅隻有道理,跟著成長起來的,還有那些情感,等到長大,會突然知道,十幾歲的我們真是比童話故事都要美好。
一千零一夜怎麼可能刻寫完我們的童話?不過才是序幕,指揮官還沒登上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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