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三條路

從唐曉友和李晗見麵開始，兩人就在各自家庭帶來的壓力下。如同大海裡一朵浪花，身不由己的和對方靠攏。真也好假也罷，他們的關係隻會從初次見麵的相親情侶，到感情升溫轉為熱戀，再到步入婚禮的殿堂。似乎劇本已經寫好，要想反悔勢必會掀起軒然大波。

唐曉友已經不敢和母親爭辯，連抬起頭正視母親的勇氣都沒有，她害怕的東西太多，唯有保持沉默才是最後的防禦。

唐曉友從一旁的椅子上起身，要趕快逃離客廳，這靜寂的氣氛讓她感到心慌。

“站住，今兒不把話說明白，誰也不許吃飯睡覺，我陪著你。”唐曉友的母親聲音冰冷，像是從腹部壓抑很久憋出的話一般，直接砸向了唐曉友，要唐曉友做最後的表態。

唐曉友不知如何回答，以前也和母親遭遇過這種境況。可好在當時母親身體還算健康，在加上父親在一旁勸和，總能守得烏雲見日出。可眼下情況不同，父母早已退休，隻能靠領取退休金生活。母親的病雖然被醫生證實不算嚴重，可每個月也要吃掉不少的藥費。身為子女，不僅不能孝敬父母，反而讓他們添堵生氣，唐曉友恨自己不聽話。

唐曉友也明白父母是為了自己好，希望自己能有個如意的丈夫，她何嘗不想找一個理想的白馬王子廝守終生。有幾次唐曉友和李晗約會時，曾經趁著李晗不注意，故意坐的靠近對方，把對方當作男朋友看待。可隻要心裡一動了情愛的想法，那紮進深處的刺，就刺得她坐立不安心像是缺了一塊般難受。

“媽，你彆那麼嚴肅好不好。”唐曉友嘴角堆出一絲笑容，殷勤的走到母親身後，伸出雙手在母親的肩膀上輕輕揉捏起來。

“少來這一套，你自己說說，你拒絕過多少個像李晗這般的優秀男人了。龍華工廠的小王，當年隻是一個普通的技師，你嫌棄人家沒前途，現在人家成了總工程師。外貿商場你三姨介紹的小老板，你嫌棄人家一身銅臭，現在人家發了大財娶了老婆生了龍鳳胎，小日子也過的很紅火，從沒聽說他們家鬨什麼彆扭。你以前年輕，可以挑三揀四，現在都一把年齡了，女人一過三十就是豆腐渣了。你還真想等到了三十，降價大處理，嫁個娶不上老婆的光混，或者二婚帶著孩子的男人嗎。”唐曉友母親的話雖然刻薄，可也是為了唐曉友著想。

“我這不是怕外人說，咱家貪圖李晗家的錢財嗎。年齡在大，但也是女人，要有矜持之心啊。”唐曉友說著軟話，討好著母親，手上更是賣力的按摩起來。

“一句話，結不結婚，甭給我老太婆來迷魂陣。想當年我對付你外婆，比你的心眼還多。”唐曉友的母親又追問起來，語氣稍稍變得有所強硬，唐曉友生怕自已回答不慎，又和把剛降溫的氣氛，再度點燃爆炸。

就在唐曉友進退兩難之際，放在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起，她臉上大喜，隻想喊打電話的人為救命恩人。

“誰的電話，不會是你定製的鬨鐘吧，拿給老娘看看真偽。”唐曉友的母親已經極度不信任唐曉友，突然轉過頭伸出手，要進行辨認。

唐曉友臉上顯得很無奈，何時母女倆之間到了這種互相不信任的地步。

在麵對母親的質問，唐曉友隻好乖乖的掏出手機，連上麵的來電顯示都來不及看一眼，就被母親一把奪了過去。

“你先接聽一下。”唐曉友的母親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臉上緊繃的表情有所緩解。

“李晗什麼事情，這麼晚還打來。”唐曉友一看是李晗的來電顯示，剛接通說了一句，就被母親一把重新搶了過去。

“唐曉友，咱倆的事情，你父母還不知道吧，我這邊也瞞著父母，可事情總是要解決。要不咱們約個時間出來，想想對付他們的辦法吧。”電話那頭的李晗，哪裡能想到唐曉友這邊的複雜情況，還是把兩人的關係擺在普通朋友層麵。

唐曉友的母親把手機攥在手裡，冷冰冰的看著唐曉友，手指輕輕指著上麵的通話聲音，像是在質問唐曉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唐曉友和母親近在咫尺，話筒裡傳來的李晗聲音，自然也傳入她的耳朵裡。

“你不來我家吃飯，我媽很生氣，後果很嚴重。我也不勉強你，你自己掂量辦，到底是你公司的業務重要，還是咱倆的婚事重要。”唐曉友看事情有所敗露，要是常規解釋，哪裡糊弄過人生經曆更豐富的母親。乾脆鋌而走險，給李晗發出暗示的警句來。

李晗聽唐曉友莫名其妙的來這一句，立刻領悟過來，一定是唐曉友的父母在旁邊聽到了剛才的話語。要是唐曉友泄漏假裝和他談戀愛，估計用不了多久，自己的父母也會知道。好不容易換回父母的信任，眨眼就會灰飛煙滅。

“唐曉友，你要相信我，我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我會對你負責的，對他們而言咱們可能年齡不小了，早到了結婚的年齡。可咱們畢竟還年輕，剛沉浸在戀愛的美好中，這麼快就步入婚姻的禮堂，總覺得有點太快了。”李晗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一時緊張就隨口編織新的謊言，企圖掩蓋剛才 的真相。

唐曉友一聽腦子轟的懵了，哪裡還能想到什麼更好的解釋，隻能含含糊糊和李晗聊了兩句草草掛了電話。

“死丫頭，還說不願意和李晗結婚，都和人家睡一塊了。剛才李晗說什麼事情隱瞞兩邊的父母，不會是你懷孕了，想要偷偷去醫院拿掉吧。”唐曉友的母親笑嘻嘻的掐了唐曉友一把，同時用手指撩開唐曉友腹部的衣服，想要拍拍女兒的肚皮檢查一番。

“媽，你又不是買西瓜，彆亂拍，剛吃飽了飯。”唐曉友苦笑不得，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她實在想不出有什麼更好的理由，可以解釋剛才李晗的謊言。

“給媽說老實話，用測紙檢驗出來的，還是有了嘔吐感。雖然你年齡不小了，媽也希望你早點嫁出去，可咱唐家也是要臉麵的人，不能乾這不清不楚的事情。”唐曉友母親的臉色，很快從欣喜又恢複了嚴肅，可卻怎麼也繃不起臉孔來。

“沒事，我和李晗真的沒事。”唐曉友嘀咕起來，可架不住對方不相信，要不是天色太晚，估計要拉著她去醫院檢查一番。

唐曉友猜測的沒錯，第二天一大早自己剛從街麵買回了早餐，看到父親回來後，還沒打聲招呼，就被母親給一把拖到房間嘀咕半天。等父親走出房間，在看自己的眼神都變了樣。

“趕緊吃吃，一會跟媽到醫院一趟。”唐曉友的母親麵無表情，可唐曉友已經從她的眼角看到隱藏的笑意。在母親眼裡，自己不管有沒有懷孕，這都是一個好的信號。

唐曉友不在解釋，低頭吃著肉包喝著米粥。平時母親一直嚴打父親喝酒，在唐曉友跟著母親離開家門前，分明看到父親正坐在餐桌上臉上帶著笑意喝著小酒，而母親來回幾趟都視而不見，心裡更是一絲驚慌。

“難道這一次真會弄巧成拙，促成我和李晗之間的婚事。”唐曉友感到有些不寒而栗，不過她沒時間想這些事情，一隻手已經被母親緊緊抓住，對方生怕她跑路似得。

平時吝嗇花錢的母親，也顯得格外大方，在街上攔下一輛出租車，母女二人坐在上麵朝醫院趕去。

到了醫院交錢化驗，然後就是漫長的等待。唐曉友心裡清楚，自己和李晗之間連手都沒拉過，怎麼可能會懷孕，可她不敢解釋。水已經渾濁了，她在辯白，弄不好黃色的渾濁水裡麵，會染成紅色。

當護士喊出唐曉友的名字後，唐曉友的母親一個箭步衝了出去，從對方手裡接過化驗單。

“萬幸沒有弄出事情來。”唐曉友的母親看了一眼化驗單，她長長的呼出一口冷氣，輕輕拍著緊張的胸口自我安慰起來。

回去的路就不像來時那樣輕鬆，唐曉友的母親非要帶著唐曉友走上一段路，去搭乘公交車回家。一路上更是嘮叨不停，先是教育唐曉友和李晗不懂事，連基本的生理情況都會弄錯，同時狠狠批判李晗這種無證駕駛的違法行為。

唐曉友現在什麼都不想，她怨不得父母這般反常，隻恨李晗把事情弄得越來越糟糕。

“媽，我就不回去了，還有點事情要處理。”唐曉友和母親站在公交站台，看到遠處的公交車行駛過來，朝後退了一步小聲說道。

唐曉友的母親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自從她誤會李晗和唐曉友有關係後，反倒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在男女相親時，要是雙方發生啥關係，除非女方反悔，否則這門婚事算是八字有了一撇。而女兒這邊，她昨晚說了重話，更加確信用不了多久，李晗就會改口對自己的稱呼了。

唐曉友等母親搭乘的公交車開遠，這才從路上攔下一輛出租車，直奔李晗的公司地址趕去。

唐曉友哪裡知道，此刻的李晗日子也不比他好過。昨晚李晗和她通電話時，正在公司加班，也不知道哪個混蛋，偷聽了李晗的電話，第一時間告訴了李晗的父母。結果李晗回到家裡，同樣被自己的父母一頓臭罵。

和唐曉友的母親不同，李晗的父母，則是認為李晗還是玩世不恭。又不是耍朋友玩玩算了，和正式相親的女孩相處。在結婚前摟摟抱抱已經是極限，結果李晗還是像以前那樣，把對方睡了，這可是不容許的錯誤。

當唐曉友趕到李晗的公司時，李晗的父親剛好離開。而李晗的母親又重裝上陣，反複勸說兒子趁著唐曉友家還沒生氣，趕緊把婚事辦了。

站在門外的唐曉友，隔著透明的玻璃看到辦公室內，李晗母親那喋喋不休的架勢，和昨晚自己母親一個模式，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想趁對方沒有發現趕緊回去。

可辦公室的門突然打開，李晗的母親一臉笑意的走了出來，挽著唐曉友的手臂走回辦公室。

“該死，李晗的辦公室居然有監控。”唐曉友一看擺放在桌麵的電腦畫麵，才明白為何李晗的母親能第一時間發現自己，可此時她在後悔也來不及。

“李晗，你去處理公司的業務吧，我和唐曉友好好聊聊。”李晗的母親倒是不嫌棄唐曉友年齡有些偏大，加上唐曉友保養的也不錯，不知底細的大都以為唐曉友不過二十出頭。

唐曉友本意來找李晗商量對策，同時想狠狠臭罵李晗一番發泄。可在和李晗母親的聊天中，才明白李晗承受的壓力比自己確實大很多。對比自己的家裡，母親隻會用不孝有三，女兒也是傳宗借代來施壓，再不行就用性命相抵，總讓唐曉友感覺母親愛耍無賴。可碰上了李晗的母親，唐曉友才明白原來還有更高明的招數。有幾次唐曉友都在不知不覺中，順著對方的話接了下去，弄得她根本回不了頭，又不好翻嘴解釋。

李晗的母親在套出唐曉友早上，由家人陪同去醫院做了檢查的事情後，才稍稍安心。

“行了，暫時沒事就好。年輕人一個是乾柴，一個是烈火，碰到一起燃燒也很正常。可最好能結婚後在慢慢燒，這樣對咱們兩家都好。”李晗的母親衝著外麵的李晗打了一個手勢，這才和唐曉友擺手示意離開。

唐曉友連忙客套幾句，想要多送送對方，可這裡是人家的公司，自己也不能表現的太過熱情。

李晗的母親，走到外麵拉著兒子又嘀咕幾句，這才滿臉笑意的離開。

“和我母親聊過天，知道她的厲害吧。”一進到辦公室，李晗苦笑一聲，像是戰場上被打服的士兵般，明明不願意屈服對方，可因為綜合實力不濟，終究要俯首稱臣。

“阿姨太厲害了，和她聊了一會，被她帶進溝裡好幾次，看來是不容易洗白咱倆的關係了。”唐曉友坐在一旁，還想做著最後的掙紮，企圖和李晗一起商量如何澄清。

“還洗白咱倆的關係，我媽這就去你們家，商量咱倆彩禮的事情。她雖然嘴巴厲害，可也不是小氣之人。但平時最痛恨說謊的人，要是讓她知道咱們合夥騙她，你知道後果會有多嚴重嗎。”李晗瞪大了眼睛，裂開嘴角顯出一副恐懼的神情。

“有多嚴重啊。”唐曉友好奇起來。

“我媽再厲害，也不會對付你，倒黴的人是我。可事情傳出去，你媽怎麼對付你，我就不得而知了。到那時，咱們倆算是徹底的清白了，和街上兩個陌生人一般毫無關係。”李晗把耷拉的腦袋微微抬起，瞅了一會唐曉友。

唐曉友分明從李晗的眼神中，看到這場鬨劇到了終點，不是弄得兩家人像對待敵人般處置內部的叛徒，就是和和美美的舉行一場婚禮作為終結。

“就沒有第三條選擇。”唐曉友有些絕望，聲音變得顫抖起來。

“有啊。”李晗走到窗戶邊，把百葉窗拉下，順手從抽屜裡掏出香煙點燃起來。

唐曉友暗淡的眼神，因為李晗的一句話變得閃亮起來。

“坦白的話，你和我的日子都不好過。倒不如順著他們的意願，先舉行婚禮再說。但這個婚禮隻是演戲給他們看，既然劇終還不能達到目的，隻有繼續編排續集了。”李晗淡淡說道。

唐曉友皺著眉頭，也不顧辦公室裡的煙霧，左思右想間似乎這是唯一延續的辦法，不由自主的點頭算是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