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那男生看起來比她們還緊張，連連擺手說不是有意的，鄭歡黑著臉，說你不是有意的，那肯定就是故意的了。那男生被鄭歡的架勢嚇到了，憋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最後轉身落荒而逃。張晴晴笑不可抑，說阿歡你整個就是個女土匪。

當時她們都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極其靦腆的男孩，後來給了她們一個大大的驚喜。隻是這已經是後話了。

“來，繼續，涵兒，你再唱一遍，這個調子不是這樣的，要升上去，對……”

緊張的一周排練終於過去，周六的迎新晚會就在明天。文藝委員抽簽回來，告訴她們節目排在中間，不上不下的。林斯涵聽後舒了口氣，還好不在前麵，她都快要緊張死了。

迎新晚會是下午五點開始，林斯涵她們要提前化妝。考慮到路上塞車等等各種情況，林斯涵決定請假一天，向縱那邊就暫時不去。因為沈一仙已經出國了，林斯涵隻能打電話給李嬸，她沒有向縱的電話。電話裡李嬸的語氣有點遲疑，林斯涵的第一反應是李嬸不樂意，她又說了很多好話，李嬸答應去幫她問問向縱。

其實問向縱等於沒問，因為這個人是不會給出一點反應的，而且，他大概是巴不得林斯涵不要去。

“小林啊！”在林斯涵的強烈要求下，李嬸已經由原來的林小姐該為小林了。

林斯涵忙應道：“李嬸，有什麼話您直接說。”

李嬸頓了一下，剛要說什麼突然又閉了嘴，急急忙忙的道：“沒什麼，我掛電話了哦”

林斯涵莫名其妙的看著隻剩下一串忙音的手機，心裡慢慢湧出一點不安，她第一個想到的是，向縱是不是又出什麼事了。

在學校惹事了？跟同學打架？以向縱的性格，這些事情發生的幾率真的很小，但小不代表沒有啊。林斯涵蹙起眉頭，心思完全飛到了那棟彆墅裡。

“在想什麼？”身後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林斯涵忙回過頭，看到林思歸站在身後，眉眼帶笑的看著她。

“沒什麼，哥。”她伸手拽了拽衣服，有點不好意思的道：“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們，”轉眼看到鄭歡她們，林思歸生生加了個們字。

好在鄭歡現在滿眼裡都是林思歸，根本什麼都沒有聽出來。

“林學長，你是來給我們加油的嗎？你會在下麵看著的吧！”鄭歡迫不及待的道。

林思歸笑道：“當然，難道我出現在這裡還不夠明顯嗎？”

林斯涵悄悄歎了口氣，不露痕跡的往後退了一步，跟他們離了遠了一點兒。林思歸和鄭歡同時察覺到了她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動作，鄭歡的臉難得的紅了一下，林思歸則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

林斯涵不知怎麼的有點心虛，她沒敢看林思歸，將目光投向舞台，那上麵正在演一個小品，演員們演的非常賣力，下麵卻沒什麼反應，林斯涵看著都替他們著急。看著看著，林斯涵的心又不知道飄到了哪裡去了。

想起那次向縱離家出走後，沈一仙跟她說的話，“向縱腦海裡一直都有自殺的念頭，他曾經問我，如果吞下一根夠大的魚刺，人會不會因為氣管被卡住呼吸不過來。”林斯涵覺得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她趁沒人注意，捏了捏口袋裡的手機，悄悄的退了出去。

迎新晚會在活動中心的會議室裡舉行，隔了一個大廳就是衛生間，林斯涵進了一個隔間，撥通了李嬸的電話，電話響了很多遍，沒人接。林斯涵失望的將手機塞進包裡，同時心裡有點驚訝，她認識向縱才幾天，為什麼會這麼關心他的事情，想了很久沒有得出結果，最後她安慰自己，是同情向縱。是的，隻是同情。

林斯涵在廁所裡蹲了半天，得出這個結論後，心裡好受了一點，推門出去，發現外麵站了一排的人。林斯涵趕緊落荒而逃，她這個廁所是不是蹲的有點長了。在門口那裡，撞到了一個人，林斯涵還來不及說話，就聽那人道：“走路不長眼睛啊！”

這個聲音，林斯涵做夢都不會忘記。是方爽。

事情還真的是驚人的像，剛開學的那天，她也是撞到了這個人，方爽也說了這句話，隨後又經曆了搶褲子事件，兩人似乎已經結下了梁子，但是，方爽的態度又在選班乾的前夕奇跡般的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在選完半乾之後，又變了一張臉。林斯涵想，京劇中的變臉大概都沒有這麼這麼神奇吧！

方爽似乎沒想到是林斯涵，有點尷尬的道：“是斯涵啊，嗬嗬！”林斯涵沒說話，她看了方爽一眼，扯了扯嘴角就走了。

忍耐都是有限度的，她是好脾氣，但也不是沒脾氣。

林斯涵悄悄的從後門進去，裡麵剛好爆發出一陣巨大的歡呼聲，林斯涵搭眼一瞧，舞台上時幾個露著肚臍的姑娘在跳舞，口哨聲和歡呼聲一齊，震耳欲聾。

林斯涵扒著人群，尋找鄭歡她們，但人太多了，隻這一會的功夫，會議室裡就擠滿了人，連後麵沒有座位的地方都站滿了人，房間裡光線又很暗，林斯涵找來找去沒有找到，瞬間就有點急了。下手就沒有了輕重，旁邊被她踩了一腳的女的不依了，瞪著眼睛大聲道：“乾嘛啊，擠到裡麵去投胎嗎，踩到你姑奶奶的腳了，你很重的知道嗎？”

林斯涵有點不知所措，忙點頭哈腰的道歉，但人真的是很多，林斯涵一低頭，那女的剛好也正低頭看自己的腳，於是，又撞上了。

“你這是道歉嗎，啊，你故意的吧！”

身邊的人開始不耐煩了。

“要吵出去吵！”

“就是，還有沒有一點素質了！”

林斯涵都不知道怎麼辦好了，就在這時，肩膀上搭上了一隻手，隻聽一個聲音道：“到處找你不到，你怎麼在這裡，她們都急瘋了！”

林斯涵轉頭看到林思歸的臉，對方似乎知道她要說的話，衝她安撫的點了點頭，抬頭對對麵的女生道：“對不起，踩到你是我們的不對，但是，她好像已經道歉了吧！”

那女生見突然多出了一個高大的男生，也不想再多生事，嘟囔了幾句，就沒再說什麼了。林思歸帶著林斯涵，從人群裡擠出來。聞到外麵新鮮的空氣，林斯涵的腦子清醒了不少，她問林思歸道：“哥，是不是快到我們了，她們在哪裡？”

林思歸鎮定的道：“彆急，她們在後台候場，見你這麼久都沒出來，就叫我來找你。跟我來吧，下一個就輪到你們了！”

剛一進到演員等候的場所，就見於麗她們迎了上來，鄭歡焦急的道：“涵兒，你去哪了，怎麼到處找你都找不到？”

林斯涵又是作揖又是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在廁所裡，額，肚子有點不舒服，蹲的久了一點，連累大家了，對不起。”

張晴晴笑道：“好了好了，又不是什麼大事，現在都已經調過來了。你彆再鞠躬了，再鞠下去我們就要折壽了。你哥哥還在旁邊看著，我們可沒欺負你啊！”

說的大家都笑起來。

林斯涵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晴晴，你剛剛說調過來了是怎麼回事？”

於麗笑道：“這還得感謝你哥哥，本來我們的節目這會就該出場的了，你哥哥見找不著你，就去找主持人協商了，最後推遲了兩個節目。”

林斯涵啊了一聲，抬頭去看林思歸，卻見對方也正含笑的看著她，林斯涵嗬嗬的笑了笑：“謝謝哥哥！”

鄭歡看看林思歸，又看看林斯涵，臉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來。

林斯涵起初以為自己會害怕，但等到真的站到了舞台上，那種緊張的感覺反而慢慢的減少了，姐妹四人，非常默契的將一首《光陰的故事》演繹了出來。

“流水它帶走光陰的故事，改變了兩個人，就在那多愁傷感而初次回憶的青春……”

“這首《光陰的故事》送給今天在場的所有，希望你們喜歡，謝謝！”

謝幕的時候，林斯涵她們四人手拉著手，衝著台下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後相視一笑，轉身走進後台，將尖叫聲留在了身後。

2013年的時候，有一部叫做《小時代》的電影非常紅，林斯涵去電影院看了，看到林蕭和顧裡四人在舞台上唱歌，笑容燦爛而明媚，她突然想起了這一幕。時光無情，隻有回憶，永不褪色。

林斯涵她們的這首歌最後意外的得了個二等獎，原本她們就不是衝著獎項去的，但這個意外得來的獎也讓她們很興奮。

“現在，最失望的應該是方爽吧！”

“就是，她該滿地找眼鏡去了！”

“哈哈哈！”

三人在宿舍裡笑做一團，於麗推門進來，莫名其妙的道：“你們在笑什麼？”

張晴晴揚了揚下吧：“不要告訴她！”

於麗哼了一聲：“稀罕！張晴晴同學，我現在鄭重的通知你，你的英語課要是再遲到，期末掛科就不要怪我了！”

張晴晴憤怒的道：“你這是公報私仇！”

“我就是公報私仇了，你來咬我啊！”

張晴晴撇了撇嘴，打了個哈欠倒在床上，伸腳從床尾勾了一本書過來，懶洋洋道：“不好意思，您那皮多厚啊，我牙不好，咬不動！”

鄭歡和林斯涵笑的稀裡嘩啦，於麗跺了跺腳：“笑什麼笑什麼，再笑，以後你們遲到我可都如實記上了，你們三個，除了斯涵好一點，哪個一個星期不遲到個七八次！”

鄭歡揉著眼睛道：“彆，彆，怕了您還不成，當初我說宿舍裡要出個班乾就是為了預防這個事情的，麗兒，你可彆辜負我們。”

於麗提了自己的包，摔上門，扔下一句“懶得理你們”，揚長而去。

鄭歡對著顫顫巍巍的門笑了半響，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下子坐直了，抓住林斯涵的手，一臉嚴肅的道：“涵兒，你可要幫我！”

林斯涵莫名其妙的看著她。

“我有一個哥們最近要過生日，我想送他個禮物，你要陪我去買！”

林斯涵有點為難：”我周日要做家教。“

”沒關係啊，你去不去都沒關係啦，你可以把你哥約出來。”說著說著聲音低了下去，林斯涵正用一種不可忍受的眼光看著她。

鄭歡心虛的挺直了背：“看什麼，我臉上長花了麼？”

林斯涵搖了搖頭，鄭歡立即化身大型哈巴狗，賴在林斯涵身上，撒嬌道：“好涵兒，我知道你最好了，你就幫幫我吧，我這個朋友對我很重要。”

林斯涵推了她一下：“你都是學生會的部長了，跟我哥不是更近嗎，乾嘛一定要我去叫我哥。”

“才不是，我還沒上任。涵兒，拜托你啦！”

林斯涵被她搖的頭疼，她心腸軟，見鄭歡這樣，也想著幫她一把，雖然她不知道自己這是幫她還是把她往泥潭裡推，但林斯涵顧不得這些了，有些事情，必得親身經曆過才能知道，就算是明知要撞牆，也要自己去撞過才會死心。隻是她沒有想到的是，鄭歡後來的傷口，遠遠比她想的要大。

林思歸接到林斯涵的電話時，正在對著電腦寫論文。彆誤會，這不是他自己的事，而是大二的學弟拜托他寫的，當然不是免費的，多少回意思意思一下。聽說林思維約他出去，林思歸微微有點詫異，周日林斯涵不是要去做家教，怎麼會有空約他出去。但他還來不及問，那邊就匆匆把電話掛了。

儘管如此，林思歸心裡還是期待大過於疑惑。等他來到N大西門——兩人約定的地點，看到那個熟悉的人影，林思歸莫名其妙跳得很快的心突然就掉回了原地，同時興奮被一股淡淡的憤怒所取代。鄭歡遠遠的看到林思歸，連僅有的一點矜持都沒了，雀躍的跑過來，嘴裡叫著：“林學長，林學長！”

林思歸臉色陰晴不定，垂在褲縫邊的手慢慢捏成了拳頭。

而林斯涵全然不知道這邊的情況，她在那邊手忙腳亂，已經被向縱的樣子嚇壞了。

向縱趴在衛生間裡，吐得天翻地覆，林斯涵走上去輕輕拍了他一下，就見向縱順勢倒在了地上，頭抵著馬桶，頭發下的臉蒼白如紙。如果認真看，還能看到他的身體在輕微的顫抖。

林斯涵被他嚇了個半死，一邊大聲的叫著李嬸的名字，一邊上去扶起向縱，急切的道：“向縱，向縱，沒事沒事，你堅持一下，我馬山供給你打120。”

向縱喘氣喘的非常厲害，但他還是抬起頭，用沒什麼神采的眼睛，看著林斯涵道：“不叫醫生，不要看醫生。”

“好好好，不看醫生。”林斯涵隻得安撫他。

向縱看了她一會，轉過身又吐了。

林斯涵急得手足無措，見到李嬸進來，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李嬸，怎麼辦，向縱這是怎麼了？”

原本以為李嬸年紀大一點，會有點經驗，沒想到李嬸一看到向縱的樣子，瞬間就啊了一聲，失聲叫道：“這可如何是好？”反倒把林斯涵弄得更慌了。

知道不能靠李嬸，林斯涵反倒鎮定下來，她問了李嬸，知道向縱從昨天早上開始就沒吃飯，下午開始發燒，因為向縱不願意去看醫生，李嬸隻給他吃了退燒藥。結合向縱吐得翻天覆地的情況來看，聯想到之前有個親戚得了急性胃炎也是這個情況，林斯涵忙對李嬸說：“快，幫我把向縱扶到床上！”

向縱一米八的個子，林斯涵和李嬸兩個人費了老大的力氣才把渾身虛軟的向縱弄到床上。起先向縱一直在嘔吐，但因為昨天他什麼都沒吃，吐出來的都是一些清水，林斯涵讓李嬸去弄一杯溫熱的淡鹽水來，李嬸這時也顧不得問什麼了，看了一眼床上的向縱，就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向縱縮在床上，從背後看，就像一隻蝦米，隻是這隻蝦米太瘦了，肩胛骨幾乎要捅破衣服突出來，他無聲無息的蜷縮著，一動不動。

林斯涵湊到他耳邊，輕輕的叫道：“向縱，告訴我，你哪裡不舒服？”

向縱動也不動，就像已經睡過去了。但林斯涵知道他肯定是醒著的，看向縱的手抵在腹部，她輕聲道：“是不是肚子疼，如果不是，你就搖一下頭，如果是的，你就彆動，好不好？”

良久，隻見向縱很輕很輕的點了下頭，如果不是林斯涵一眨不眨的盯著，她幾乎要錯過這幾不可見的小動作。

李嬸端了水進來，林斯涵接過，輕聲對李嬸道：“李嬸，還要麻煩你一趟，向縱肚子疼，你去打一盆熱水來，再要一條毛巾。”

李嬸這次倒是反應的很快：“是要熱敷嗎？”

林斯涵點頭：“向縱這樣子，又是嘔吐又是肚子疼，跟我以前一個親戚的症狀很相似，我想他應該是急性胃炎。他不願意去醫院，我們先試試這個法子，實在不行，就顧不得了。”

李嬸聽林斯涵說的有道理，不禁對這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刮目相看，再沒有一點異議，飛快的下去燒水了。

林斯涵將水杯放在床邊的椅子上，輕輕誘哄著向縱將身子轉過來：“向縱，向縱，來，不要縮著，肚子會更疼的。”